第四百九十章 黎明不要來
音樂美極了。
像在傾訴，像在追憶，又像在尋找，尤其在極具東方古典美的女老師指尖彈出，不論男生女生立刻沉浸癡迷其中。
女老師的指法標準、優雅，她一會兒閉眼，一會兒睜眼。
閉眼時你恨不能走進她的世界撫平她的各種情愫。睜眼時，她的視線明明掠過你，你卻能感覺到她並沒有看你，她隻是在看她幻想中的景色。
她像一塊晶瑩透明的冰心玉石，孑然獨立，遺世而行。
在其他學生驚歎於《情咒》婉轉優美時，秦奮聽出了女老師琴聲裏的悔恨與執著。秦奮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她在人世間還有牽掛眷戀，似乎就會抱著手裏的樂器踏波而去。
忽然的，秦奮腦子裏像有一根弦繃緊了。
他猛地抓住一絲旋律。
不是在女老師的琴聲中，而是在他的腦海中，這一縷旋律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靈動，他的眼睛亮了起來，有一種衝動，想要馬上回去打開編曲軟件，把這抹旋律寫下來。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
女老師終於開口了，“我姓董，今天起，教《樂器發展史》.……”
董老師的聲音很好聽，但一聽就知道不是愛講話的人。
後麵她講了些什麽，大家都不關心。
大家關心的是講台上的另一樣樂器：古箏。
果然，半節課過後，休息回來，董老師坐到了古箏前。
秦奮忽然明悟，董老師給學生們彈琴不是因為敬業，而是因為她不喜歡說話，所以用這個辦法拖延時間，少說點話。
古箏曲是《漁舟唱晚》。
秦奮第一次見識了什麽事人琴合一。
從手指觸弦那一刻開始，董老師似乎就跟古箏有了某種精神溝通的渠道，看她的手、看她的肩、看她在幾根琴弦之間流轉的眼睛，無一不美，無一不雅。
整支曲子從緩到急，從舒到驟，前麵的平靜輕靈，中段的活潑緊致，最後的餘音繞梁，讓一幫滿心來看美女的男生目瞪口呆，大呼過癮。
其中十個有九個在想，以後找老婆一定找個懂樂器的，最好會的就是今天這兩樣，太好聽了，太美了！
對了，一會兒找人問問，董老師現在彈的這個叫啥！
董老師在講台上彈琴，台下有學生用手機“哢哢”拍照。
秦奮心想，今晚董老師這兩手一出，估計要在很多人的朋友圈和微博裏刷屏了。
當晚，“水清苑”裏刷屏了。
有人把手機裏照的董老師照片放到網上，要求回複才能看，刷自己的知名度。
有發帖稱冰天雪地360度旋轉各種姿勢跪求董老師的名字。
有人當時坐在教室前三排，照相距離角度皆佳，高價出售手機裏的照片，貼子後麵附帶了議價QQ聯係方式。
林凡問秦奮，怎麽能讓“水清苑”裏這個事件更火一點？
秦奮給他出招：“你可以用馬甲發貼召集，組織一個小隊，下次《樂器發展史》課時，提前去教室占座，別人想坐，可以賣他，女的便宜點10塊錢一位，男的必須20一位。”
董老師整整在“水清苑”裏熱了一周，有學生甚至把照片發到其他學校論壇去了。
這件事，秦奮是有收獲的，但也被坑了。
先說收獲。
董老師上第一節課那天，晚上下課回去後，秦奮在電腦前坐了半宿，江瑤叫他好幾次他都沒聽見。
枯坐半宿的成果是，寫出一首歌。
旋律定了，用編曲軟件放出來聽了幾次，秦奮越聽越滿意，越聽越順心，越聽越覺得這歌必然能大火。
但是沒歌詞，甚至連歌名都沒想好。
想了半天，秦奮實在缺乏靈感，就把曲子點擊保存，等到以後完善了歌名和歌詞再說。
這是收獲，收獲一首歌。
至於如何被坑的.……
他屬於自作孽不可活，屬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給林凡出的招，林凡吆喝兩天就忘了，卻被別人學去了。
這天晚上，秦奮提前40分鍾去教室等著上《樂器發展史》，結果……沒座了。
秦奮在門口四下找座位時，一個男生湊了過來，把他拉到門外：“嘿，哥們，本校外校的？慕名而來的吧？我有個座，一會正好要走，轉讓給你，20塊錢。”
男生見秦奮用很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心裏有點不爽，但掂量掂量兩人的身高差和體重差，繼續笑嘻嘻地說：“哥們，不貴，上次你是沒來，美女老師彈了兩首曲子，我都問了，一個是《情咒》，一個是《漁舟唱晚》，彈的那叫一個好！據說今天也是兩樣樂器，這就又是兩首。你出去聽一場音樂會那得多少錢？算一算性價比！”
男生口若懸河地推銷著他的座位。
剛巧，佟勃從衛生間出來，往教室這邊走，看見秦奮在門口跟人說話，打了個招呼：“四哥。”
秦奮問他：“你也來聽課？”
佟勃說：“陪嚴涵來的。”
秦奮說：“你進去吧，沒座了，我走了。”
佟勃拉著他說：“別走了，正好我今天鬧肚子，嚴涵非拉著我來。這麽會兒就跑了兩趟廁所了，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走，你坐我那吧，反正你也認識嚴涵。”
賣座那哥們一看人家遇到熟人了，生意黃了，找別人談價去了。
今天董老師來的很準時。
她似乎不在意人多人少，也不點名。
把幻燈片放到口琴章節，照例不說話，搬一把椅子，從皮套裏抽出一隻口琴，坐在那裏找了幾下音。
今天董老師用的是複音口琴，吹的是黃霑的《黎明不要來》。
雖然一部分人不知道這首曲子的確切名字，但《倩女幽魂》大家都看過，於是有人交頭接耳：這不是聶小倩出場時那個曲子麽？
結果沒過兩句，就被周圍人用白眼製止了。
等到董老師講口琴的時候，秦奮終於想通為什麽自己覺得怪怪的了。
之前的老教授真的是在講樂器發展史，包括起源、發展脈絡和傳承，屬於理論派。
這個董老師，講的全是呼吸和指法、技巧，她不是在講曆史，而是在教樂器。
台上的董老師，有一個非常鮮明的個人特點，就算她在給這麽多人講課，大家還是覺得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看她的眼睛就不難發現，她看的不是台下的學生，而是自己幻想出來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