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暴雨
看見這刀,常經理心裏就是一突突。
這絕對不是隨手放進包裏的,而是早就準備好的。
通常來說,人隨身帶的刀越尖,心就越狠。
常經理很想一咬牙衝過來,奪了刀,然後狠狠收拾這個不好擺弄的女人。
可是他看見董落的眼睛時,一下就泄氣了。
他能感覺到,這個女人真是個敢捅人的。
董落看著常經理說:“其實我有精神病,去年剛犯事,重傷害,你不信就過來試試。”
嘴裏說著話,董落手也沒閑著,摸出手機,按了幾下,放在耳旁。
要是換一個人,可能左手還不太好使,但董落是玩琴的,手指非常靈活,一手拿電話,一手持刀,操作時間非常短,沒給常經理一點機會。
電話通了,董落把電話屏幕對著常經理,讓他看清楚自己撥打的號碼,然後說:“110,我在皇家2號酒吧……”
說到這,董落看向常經理,見姓常的不動了,董落用拿電話的手擰開門,走出門去。
常經理終究沒有追,他對董落手裏那把尖得不像話的刀實在有點打怵。
抓起董落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狠狠摔碎,常經理坐在沙發上喘了好一會兒粗氣,打了個電話說:讓小雨和薇薇現在到我辦公室來。
小雨和薇薇是兩個被常經理馴服的藝校學生。開始的時候,兩人怎麽都不聽話,後來被騎久了,竟然產生了某種奇怪的臣服心理,無論常經理玩什麽花式,用什麽怪東西折磨她倆,都甘之如飴,常經理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叫她倆上來發泄。
為了擺脫常經理,董落破天荒地打了出租車。
車開到半路,看到有家大超市,董落下車,進超市上樓下樓轉了一圈,走出超市,又打了一輛出租,這次才直奔家的方向。
在秦奮家裏租的那個房間,是董落唯一的家。
是唯一一處能讓她停泊和喘息的港灣。
快到學校的時候,下起了夜雨,伴有閃電雷鳴。
校門口,學校保衛不讓出租車進校,董落交錢下車。
雨越下越大,董落把包頂在頭上,快步向家屬樓的方向跑去。
林間的甬路上,不知道怎地,多出一塊石頭,董落光顧著避雨,沒注意腳下,一腳踩在石頭上,失去重心,摔倒在路邊的草地上,腳踝處傳來針刺般的疼痛。
褲子上全是泥,渾身濕透的董落,拎著包,渾然不顧漫天大雨,一瘸一拐地走著。
董落一路走到體育場,這時體育場裏已經空無一人。
她一步步走到場地中間,隨手將包丟在腳下,仰頭看天,她想看看這天還要怎樣折磨她,她想問問這天究竟要怎樣才放過她。
一定要讓她死?
董落仰頭看著漆黑的天空,任憑雨水衝刷拍打自己的身體。
忽然她覺得眉心一熱,接著心中一動,董落衝天怒吼。
大雨中,她像一隻受傷的母獸,雙手握拳,躬著身體,用盡全身力氣吼叫著。受傷的右腳有些支撐不住發力的身體,董落在雨裏踉蹌著,但她毫不屈服地喊著。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瞬間照亮空曠的體育場。
終於,董落再也支撐不住,跪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整整一年,她都沒有這樣哭過。
孩子沒了,她忍住了;父親去了,她憋住了;丈夫負心,她挺住了;媽媽癱瘓,她扛住了,可是這一夜,她真的受不了了。
家裏沉重,外麵凶險,她的身邊沒有一點溫暖,沒有一點亮光,沒有一點依靠,像她這樣一個二十幾年完全沉浸在音樂世界的單純女人,還能獨身背著母親走多遠?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董落揪著自己的頭發,放肆地哭著,仿佛將她一年來的破家之恨,喪子之痛,貧病之窘,全部發泄出來。
“轟隆隆!”
遠處的雷聲翻滾而來,像有千百匹馬在雲層裏奔騰。
大雨不知疲倦地擊打著周圍的一切,帶著從天而墜的決絕,洗滌人間的不堪和汙垢。
如幕大雨,阻隔了周遭一切聲音,董落覺得隻有身邊這一方小小天地是真實的,甚至連不遠處家屬樓裏的燈火都變得朦朧起來。
拖著疲憊的身體上樓,站在門外,董落忽然想到,秦奮會不會在家?如果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狼狽相,會不會嘲笑自己?
算了,自己已經沒什麽不能麵對的了。
至少,屋裏這個男學生,還因為心裏感念一點父母舊日的情義,在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了自己和媽媽。
如果沒有他,在這個大雨夜,自己兩母女不定流落到了哪裏。
開門,客廳和書房的燈是滅的,董落沒來由地長出一口氣。
關上門,脫掉鞋,在東屋門口看了一眼已經睡著的母親,董落光著腳走進衛生間,打開燈,鎖上門,整個後背靠在牆上,看著鏡子中狼狽至極的自己,董落開始感謝老天,至少還給了自己這麽一個安靜獨處的空間。
同一個雨夜,909寢7個人正在寢室裏聊天。
今天,最後一門課也考完了,張冬、王鈺、宮旭都買的明天回家的火車票。
吃完晚飯,秦奮本想在寢室陪大家聊一會兒再回家屬樓,結果聊著聊著外麵下起了大雨,看起來短時間沒有停的意思。
羅健給於莎莎打電話說晚上不回去,讓於莎莎在家關好門窗。
秦奮想著董落在家,肯定知道關窗,不用擔心什麽,也留在寢室住了。
再開學就大四了,似乎隻是一轉眼,大學就過去了四分之三。
晚上,大家第一次說起了各自小時候的理想。
說起來好笑,歲數差不多的7個男生,小時候的理想也差不多,無非是當醫生、當老師、當軍人、當科學家,佟勃稍微特別一點,想當一個開糕點店的老板。
王鈺說:“其實再稍微大一點之後,我還有一個理想,或者說夢想。”
宮旭問:“什麽夢想?”
王鈺說:“小學時我經常想,以後考上了清北大學,在學校的升旗儀式上,我該說些什麽好呢?”
張冬說:“清北你考上了,可惜,咱學校不升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