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 不留遺憾
這是一場夢，秦奮在夢裏苦苦掙紮，似乎有個聲音從靈魂伸出不斷發出拷問：你到底要回到過去！還是留在現在！
接著，不等他回答，那個聲音源頭的方向，陡然伸來一隻手，將他不斷拉向時間軸的另一端，仿佛把他拖回過去是一項任務，不得不完成一般。
不.……
不要……
絕不要.……
此時的秦奮無比躁亂！
秦奮拚了命地想要從幻境中醒來，可又怕一旦醒來後發現自己坐在那個殘破家裏的舊沙發上，再次回到一無所有的年頭。
不甘、畏懼、驚慌、破壞.……各種情緒交織疊加，像一顆狂暴的紅巨星，力場先是外放，然後塌縮。
矛盾，噬骨的矛盾。
秦奮在虛空中躊躇，忽然間，他發現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像一艘即將要迷失在星海中的小船，不知去處，不能自已。
就在秦奮無能為力，心灰如死的一刻，一陣敲擊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噩夢中的秦奮，仿佛一下子重獲能量，神魂歸位。
是誰喚醒自己？
是誰讓自己擺脫噩夢？……
猛地睜開眼睛，一個挺身坐起，發現自己是在車裏。
雖然沒開燈，但看車的內飾，也不是一般代步車的檔次，是他的瑪莎拉蒂。
秦奮竟然有一種劫後餘生想哭的衝動。
敲擊聲再次傳來，秦奮轉頭向右看，看到了車窗外的曲海婷。
是她！
是她把自己從噩夢中拉了回來？
“你怎麽了？”
聽見曲海婷問他，秦奮按下車窗，問曲海婷：“你怎麽又下來了？”
曲海婷說：“家裏的膏藥沒了，下來買點。你怎麽了，剛才看你坐在那兒一直抖。”
“抖？”
“嗯，抖得很厲害。”
秦奮說：“哦，沒事，今天有點累，休息一會竟睡著了，還做了個噩夢。”
曲海婷關心地看著秦奮的臉說：“你臉色不好，早點回去休息吧。”
秦奮推開車門說：“這就走。你去哪買藥，我送你過去。”
曲海婷坐進車裏，秦奮打方向盤挑頭。
似乎有點恍惚，秦奮開車，明顯沒有平時順溜。
曲海婷側著頭觀察，她看見了秦奮鬢角邊上的汗珠。
想起剛才看見車裏的秦奮渾身緊繃，不停抖動，看上去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麽，卻又像在擺脫。隔著車窗，曲海婷甚至都能感覺到秦奮當時的軟弱和無助。
她在心裏想：這個剛才砸車時意氣風發的男人，心裏究竟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情緒？
車停在街邊藥店的門口，秦奮問曲海婷：“用我送你回去嗎？”
曲海婷搖頭，說：“不用，這片路燈很亮，我自己能回去。”
接著，不知道怎麽想的，曲海婷伸手摸了一下秦奮握著方向盤的右手，說：“別太煩心，早點回去休息。”
說完，曲海婷開門下車，向藥店走去。
走進藥店，曲海婷的心不爭氣地狂跳，她反複問自己：“我這是幹了什麽？我這是幹了什麽？”
在藥店裏磨蹭了好一會兒，隔著櫥窗看見秦奮的車已經開走了，曲海婷才長出一口氣，拿著膏藥跟店員算賬。
車裏。
曲海婷的這個動作讓秦奮有點驚訝，但他不覺得唐突。
就在剛才，秦奮發自內心地感激曲海婷，按下車窗那一刻，他甚至想擁抱一下曲海婷。
他不能確定，如果剛剛不是曲海婷敲車窗把自己成功喚醒，自己是否會如願醒來。
或者驚醒於那個殘破老舊、四處漏風的家裏？
難道自己現在擁有的所有富貴、所有地位、所有朋友，都隻是身處夢中而已？真實的自己其實是在高中的某個假日裏，開著黑白電視，倚著破沙發在睡覺？
不想了。
頭疼！先回家。
他現在隻想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把自己藏在被子裏，確認自己是生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
……
天亮。
睜開眼睛，看見家屬樓臥室的天板，秦奮輕輕說出一句：“再見，過去。”
……
昨天在車裏經曆的一切，如過眼雲煙，秦奮要麵對的是一係列難題。
坐在床上，他打了幾個電話。
第一件事，讓葛傳亮和唐寬代表自己去開發區分局，處理調解和賠償的後續問題。
第二件事，讓滕達和褚蘭去交通局，看看能不能把奔馳提出來。
如果能提出來，事情就算告一段落。
如果不能，那就再想辦法。
車裏經曆的一切，讓秦奮產生出了一絲危機感，昨晚蜷縮在被子裏他就在想，如果現在的自己，某一天忽然“消失”了怎麽辦？
這個消失，包括但不限於“死”，比如就像昨天那樣，突然陷入夢境，醒來卻發現，上大學之後的一切才是夢……
既然如此，是否還要戰戰兢兢處世，小心翼翼談情，等到離去的那一刻，想著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人和事，空留遺憾？
是不是還要像從前一樣唯唯諾諾，像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
秦奮的心靈，第一次發生了變化，質的變化。
之前，他也曾數次拷問自己的內心，告訴自己應該改變，可是總也變不過來，這次他是真的決定要變了。
因為他不想手握權柄，卻留下遺憾。
打完電話，秦奮給自己安排了三件事。
第一件，去醫院看看劉勝波。
第二件，去給母親挑房子。
第三件，去買一個手機，送給範雨琪。不給我你的手機號，我就送你一個手機，裏麵放一張卡，這個號，你不給我，我也知道。
現在的秦奮，給自己立下一個規矩：凡事力求不留遺憾。
還有一條就是：家人的事，無論大小都要放在第一位。
就像《死了都要愛》裏唱的一樣：把每天當成是末日來相愛。
愛江瑤嗎？愛！
愛範雨琪嗎？愛！
兩個都愛怎麽辦？那就兩個都愛，一直愛到生命的盡頭。就算她們不愛自己了，也要讓她們生活富足，一生無憂。
還有昨晚的曲海婷。
那個瘋了一樣護著自己的女人，那個敲車窗把自己從噩夢中拉回來的女人，那個臨下車前輕拍自己手的女人。
昨夜夢裏，秦奮幾次夢到落下車窗看到曲海婷那一幕，他在心裏告訴自己：如果曲海婷有難處，就幫她跨過去；如果曲海婷有所求，自己就幫她實現。
至於主動追求曲海婷，秦奮想都沒想。
除了身份特殊的範雨琪，秦奮還沒遇到一個吸引力大到讓他去主動追求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