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丁寧
他循聲而望,這才知巨聲竟是來自於瘦小老者,想不到如此瘦小的身材,竟能發出這般洪亮的聲音,這既有天生的因素,想必也是隱挾內力之故。
「既是一戰,又何來親近?縱是要親近,我也會選擇閣下身邊的佳人,而不是閣下。」葉銘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再尋逃生之道。他一眼看到聲色使者,便知葉銘所言非虛,他們的確有與自己一戰的實力。
色使者「撲哧」一笑,媚眼拋來道:「看來還是紀公子是識趣之人,懂得男女之間的妙趣,既然你有情來妾有意,那就讓我們兩個親近親近。」
葉銘嘴上雖然與之調笑,但心中忖道:「這聲色使者似乎並不急於動手,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只是一個幌子,而動手者另有其人?」
想到這裡,他陡然一驚,神色間閃過一剎那的迷茫。在這一刻間,他竟然感覺不到葉銘的存在,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卻驚奇地發生了。
葉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自己的靈覺去感受著這近乎荒誕的現實。他在意念之中,只覺得這劍在擴散著某種氣機,隨著空氣的流動而擴散。當他試著想要觸摸它的時候,它卻如流動的水勢般正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包圍。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人劍合一」?
此刻的葉銘,對武道的研究已有了極深的造詣。從理論上來說,當一個人的生命力與精神力達到一種至高境界時,他可以將他的生命與精神注入到某個實體,從而在這個實體上重新再現他的生命與精神。但葉銘卻懂得,要達到這種至高的境界,首先要讓人處於一種「無欲無求」的狀態,而要做到這一點,幾乎不是人類可以完成的。
也就是說,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真正的「人劍合一」,而葉銘所感應的一切,只是一個幻覺,甚至是一種錯覺。
思及此處,葉銘的靈台一明,氣機轉動間,真真切切地感到了葉銘與那把劍的存在。他們完全是兩個獨立的概念,惟一的聯繫只是葉銘的手中握著這把帶著霸殺之意的劍。
可是以葉銘此時的功力,心神怎麼會在剎那間受人控制,而產生了本不該有的錯覺呢?
他將目光鎖定在了聲色使者的身上。
只要葉銘心猿意馬,注意力一有分散,葉銘的精神力便會透過劍氣的蔓延侵入葉銘的意識之中,從而控制葉銘的所有意識。但他沒有料到,葉銘以自己超人的智慧識破了他們的意圖。
此時的葉銘,眼神依然顯得有幾分迷茫,表情也多了幾分木訥,好像他已經完全受人控制。
聲使者的嘴在不停地張合……
色使者的的*更如蛇形般拚命扭動……
而葉銘的眼芒,以手中的劍鋒為準心,死死地瞄準了葉銘的背心。
只要出手,這必是勢在必得的一擊!
所以在他們三人的眼中,葉銘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掉入陷阱的野獸,死亡對他來說,只是遲早的問題。
然而誰又會想到,當聲色使者肆無忌彈地迫入葉銘身前一丈範圍之時,葉銘會在這一剎那間陡然起動?
他一旦起動,便快逾電芒,完全沒有了先前的那份木訥與迷茫,而且他行動的方向,更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他從來時撞開的破洞中而去,又回到了主殿之中。
這是他早已設計好的逃跑路線,然後在對方最為得意的時候施行,真正做到了出其不意。
殿中的敵人顯然沒有料到葉銘還會去而復返,一怔之下,紛紛圍上。葉銘卻暴喝一聲,從殿牆的一端破壁而出,只在那堵牆上留下一條清晰的人影。
他沒有選擇從門窗而出,是擔心遇上不必要的麻煩。對他來說,此時的時間異常珍貴,也許意味著就是丁寧的生命。
但是前方還是出現了一道人影,是那位指揮主殿作戰的黃維生。
黃維生手中拿的同樣是刀,單看刀身泛出的一片暗紅,就知道他所殺的人絕不會少。
葉銘卻毫不在意,迎頭而上,彷彿在他的眼中,並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他踏前的步伐就像是戰鼓在敲擊,鏗鏘有力,整個人的行動猶如一頭行將捕食的魔豹,帶著勢不可擋、勇往直前的氣勢。
黃維生的刀已在抖,手已在抖,身子也在不停地抖索。他怎麼也沒有料到,當一個人勇往直前的時候,會變得如此威勢。
「哐……當……」他作了一個明智的選擇,就在葉銘踏入他三丈之距時,棄刀而逃!
葉銘人在殿頂的一角,劍已不在,雙手背負,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可笑的一幕。可是,他並不覺得這位黃維生這麼做有什麼可笑的地方,也並不因此而感到憤怒,他只是緊緊地盯住那即將消失的葉銘的背影,彷彿看到了他體內那種無窮的力量與巨大的潛能。
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
葉銘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可是當聲使者帶領人馬欲追擊時,他卻擺了擺手。
葉銘之所以如此做,並不是想放葉銘一馬,而是葉銘既然是救丁寧,那麼他走的這條路仍是一條死路。
因為葉銘相信黃三少爺,相信死獄,他們既然可以讓丁寧成為敗者,那葉銘也就更不在話下。
此刻的他,只想來一杯香茗,然後靜候佳音。
丁寧話一出口,每個人的眼神里都帶出幾分詫異,同時注視到了丁寧的臉上,似乎不敢相信剛才的話是出自於丁寧之口。
所以無論丁寧表現得有多麼自信,多麼平靜,對丁寧來說,他們都不會相信丁寧還有一戰的能力。而且在丁寧的咽喉之上,還有黃三少爺的一把劍,這就更讓人有一種「大局已定」的感覺。
他們將丁寧的冷靜歸結於大家的風範,以及深厚的內力修為與良好的個人修養,所謂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本就是丁寧此類人物應有的氣度。
「既然你們認為我已無力還擊,那就動手吧!我知道你們等這一刻的時間實在是等得太久了。」丁寧淡淡一笑,彷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一個人能將生死看得如此平淡,的確可以讓人由衷敬佩,但生死對你我來說,已不重要,而以你的生命來換取我所需要的東西,這才是我最看重的。」黃三少爺的眼芒一閃,緊緊盯著丁寧的眼眸,企圖從中看到他所需要的表情。
可是,他失望了。丁寧的眼眸里,深邃而空洞,讓人根本無法從中看到什麼。
「你是想要我歸附於你死獄名下,然後去為你和葉銘打天下?」丁寧淡淡一笑道。
「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建議嗎?當黃國復國之後,你和你的龍組依然雄立於江湖之上,享受著別人無法企及的盛名。」黃三少爺說得很是動情,他甚至在想,假如換作自己,壓根兒就不像丁寧這樣思前顧后,早已一口答應下來了。
他的整個動作快逾電芒,如行雲流水般流暢,一經滑退,立引得眾人無不心中駭然,就連黃三少爺這等級數的高手,也絲毫沒有作出應有的反應。
這一切實在太突然了,突然得讓人根本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明明丁寧已在丁寧的嚴密控制之下喪失了行動的自由,他又怎能在片刻功夫之內脫出丁寧的禁錮,自行解穴,成功滑退呢?
而在丁寧作出這一連串的動作之間,丁寧好像沒有任何的反應,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丁寧從他們的手心溜走,難道說他們在不經意間,反遭到了丁寧的暗算?
這是一個謎,令人匪夷所思的謎!至少在黃三少爺的心中,這是一個無法破解的謎。
以丁寧的身手,在江湖上絕對稱得上是一流好手,而且他們點穴制穴的功夫更是江湖一絕。放眼天下,能夠在他們三人聯手出擊之下還有還手之力的,實在不多,但丁寧能在有意無意間破穴成功,反而讓他們三人穴道受制,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迹。
難道說丁寧的武功真的突破了人類的極限,達到了武道的極峰嗎?如果這是一個事實,那他豈不是無敵於天下?
思及此處,黃三少爺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放眼看去,卻見丁寧依然是那麼地悠然自得,臉上泛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天才!你果然是武界中少有的天才!在這種絕境下你還能逃脫,已足可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黃三少爺很快恢復了常態,環伺自己身邊的數十名手下,他的信心依然十足。
「承蒙誇讚。」丁寧微笑道:「我始終認為,這個世上本沒有絕對的事情,當你認為我絕對沒有還手之力的時候,我的機會就來了。」
「聽君一席話,令我茅塞頓開。」黃三少爺冷哼一聲道:「不過就算你能逃過剛才的一劫,也未必就能逃過我數十名死獄戰士的攻擊,你還是認命吧!」
丁寧傲然道:「認不認命在於我,能不能讓我認命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竟然背對著黃三少爺與數十名死獄戰士,顯得狂妄之極,但是在黃三少爺等人的眼中,卻一點都不覺得丁寧這一舉動有何不適,反而覺得正是這種張狂之態才是丁寧這種高人應有的本色。
在這一刻,沒有人敢跨前一步,包括黃三少爺。
他們只感到眼前這道孤傲的背影就像是傲立於驚濤駭浪間的一方岩石,又像是屹立於山峰之巔的一株古松,在不經意間,向世人展示著他頑強的生命力與蓬勃的生機。
每一個人都清晰地感應到了這一點,是以才沒有人敢踏出這第一步。
密林間一片寧靜,寧靜中更有幾分肅殺,那種沉悶的壓力充斥在林間的每一寸空間。
丁寧依然靜立,臉上依然是一副微笑的表情,但就在這平淡之中,卻涌動著無限的殺機。
黃三少爺絕對是可以和丁寧比肩的高手,但他也為丁寧所表現出來的氣勢吃驚,不可否認,當丁寧沉默的時候,遠比他說話之時更可怕。
雪夜中的寒風,一片凄寒,帶動丁寧的衣袂飄起,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
這簡直就是一種恥辱!
沉悶的僵局,只維繫了數息的時間,黃三少爺終於向前跨出了一步。他必須向前,無論對方有多麼的可怕,在他的字典里,從來就沒有「害怕」與「後退」的詞語。
與此同時,丁寧的眉鋒輕輕一跳。
黃三少爺決不後退,也不想冒進,他手中的劍已然斜指前方,勁氣充斥下,已有青芒吞吐不定,發出「嗤嗤……」之音,顯得霸氣十足。
劍鋒所向的數丈範圍內,頓時一片肅寒,如一道橫亘虛空的山樑,將無盡的壓力緩緩推移前方,幾如勢不可擋。
一劍之威,能夠演繹至斯,可見黃三少爺對武道的解釋,的確深刻,也難怪他有與丁寧一戰的決心。
劍,在一點一點地延伸,如流雲飄在虛空,劍氣若抽象的風,隨意念在空中擴散。三丈之距,已不成為距離,劍氣甚至在不知不覺中透過靈覺侵入了丁寧的心中。
丁寧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種將死的落寞,一種對生命的無奈,深深地觸動了他的靈魂,讓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
誰也不會想到,此刻的丁寧所表現出來的強大,只是一種偽裝。當他從丁寧的手中滑退的剎那,他已不再是那位武功蓋世、叱吒風雲的丁寧,而只是一如常人、普通至極的丁寧。
他所說的「無忘咒」的確有一種反滲透的倒流程序,一旦啟用這種心法,其效果也如同他所說的那般神奇,可是他隱瞞了一點:若啟用這種心法,必須要以自斷經脈為代價,借這一衝之力,來化解對手的制約。
他本可以不用這種非常的手段來換取這片刻的自由,他也可以答應黃三少爺的要求來獲得生命的重生,但是他沒有,因為他是五音!
他有他自己的尊嚴,他更要保全龍組的尊嚴,在那種情況下,他似乎別無選擇!
而且,他也並不後悔自己作出這樣的抉擇。
他的臉上,還是那種淡淡的微笑,心中,已然靜若止水,如果說他還有一絲牽挂,那就是紅顏與葉銘了。
只有想起葉銘,丁寧的心神才不由得為之一顫,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未了的心事……
而就在這時,黃三少爺的眼睛一亮,因為他捕捉到了丁寧心神中的這一變化。
這是一個機會,雖然這個機會來得非常突然,甚至有可能是丁寧的誘敵之計,但黃三少爺已經不想錯過它。
其實當丁寧從丁寧手中解脫出來時,黃三少爺就有所懷疑,因為他絕不相信,人的潛能可以達到如此神奇的地步。
所以他開始了試探性的接觸,用自己迫發出來的劍氣去試探丁寧布下的氣場,然而奇怪的是,他根本就沒有感受到有任何壓力的存在!
這隻有兩種解釋,一種是丁寧故意為之,誘敵深入,然後再后發制人,實施毀滅性的攻擊;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丁寧身受內傷,已無防禦能力。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已經不能阻止黃三少爺的出手,即使是前一種可能,他也要試上一試。
他不再猶豫,劍身一振,幻化出一張鋪天蓋地的劍網,向丁寧籠罩而去。
此際已是寒冬,天氣本就冰寒,在黃三少爺出劍的一剎那,每一個人都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感覺到空氣都被冰封了一般。
劍鋒一出,殺氣四溢。
積雪亂卷,彌散空中,形成一個漩渦式的氣流,在劍鋒所向的上空飛旋流動,彷彿要將丁寧的身影吞沒。
這是黃三少爺的劍,幾盡全力的必殺之劍!他在出劍的剎那,就沒有想過回頭。
丁寧依然不動,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讓人感到一種蒼老、落寞,任憑這劍氣將自己吞沒。
就在這時,林中突然風聲大作,「呼……」地一聲,便見在丁寧與劍氣之間,平空而生一道耀眼的電芒,橫斷其中。
一剎那間,散雪盡滅,氣旋全失,虛空之中,惟有一刀。
這是葉銘的刀,離別寶刀。當他趕到這密林的時候,正趕上這驚人魂魄的一幕。
他惟有出刀,在瞬息之間將自己的潛能提升至極限,劈出了他生平最用心的一刀。
他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絕對不能讓丁寧死在別人的劍下!
他做到了,就在黃三少爺的劍迫及丁寧面門七尺處時,他的刀終於劃破虛空,截住了這必殺之劍。
「滋……滋……」一種電火四射的刀劍碰撞,發出了激暴狂野的震響,一連串的電芒閃過,散射出一團美麗的煙花,向四野擴散。
地面上的積雪不再騰空,而是如流水般向兩邊飛瀉,林木狂擺,有若龍捲風吹過,發出嗚嗚的暴響。
場中的每一個人都在後退,不得不退,因為刀劍逼發的驚人壓力幾乎可以讓人窒息。
「轟……」當兩道猶如暴龍狂舞的劍氣與刀芒悍然相撞時,空中炸出一聲驚響,兩條人影一合而分,相距五丈而立。
葉銘依然是葉銘,黃三少爺還是黃三少爺,任憑空氣中的塵土散滅,他們的眼神終於撞擊到了一處。
「你,就是葉銘?」黃三少爺驚詫地叫道。
「不錯!」葉銘冷冷地道。他的目光隨即投在了丁寧的臉上,只有在這一刻,他才感到丁寧的弱小。
他在眾目注視之下,緩緩地走將過去,將丁寧擁於懷中。他沒有多問,事實上當他看到丁寧時,就已經明白了事情的一切。
「堅持住!」葉銘只說了一句話。
他入手時已經發現丁寧的經脈俱斷,惟一讓他得以安心的,是丁寧丹田中的真氣始終未滅。
「走!」丁寧湊到葉銘的耳邊,悄然道。
這是惟一的選擇,但對葉銘來說,卻是一個非常困難的選擇,因為他不知道,從哪個方向脫身才是安全的。
陡然之間,在密林的四周,已是一片燈火,密密麻麻地站著無數精兵,揮戟持槍,構成了數道防線。
這還不是最讓人頭痛的,葉銘所忌憚的,還是面前的黃三少爺與那數十名死獄戰士。
人聲、火光的「噼啦」聲、暗影的遊動、寒風的「呼呼」聲……構成了一幅喧囂零亂的畫面。
葉銘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絲毫不受這種亂而無序環境的影響,整個心靈自然而恬靜,仿若深海般莫測而有序。
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更是一種全新的感覺。這一切只因為他與丁寧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然後,便有了這種感覺。
當他發現丁寧身受內傷時,第一反應就是通過自己的補天石異力為丁寧療傷治痛,可是當他的異力一進入丁寧的體內時,便感到了無忘咒內力那富有節奏和韻律的脈動。雖然細若遊絲,卻有著一種頑強的生命力。
葉銘心裡明白,丁寧正是憑著無忘咒內力的這點頑強的生命力,來接續已然斷裂的七經八脈,否則,他豈能堅持到現在。
就在這時,他渾身一震,似乎耳際傳來一絲天籟之音,以清平純正的樂感,帶動起自己體內補天石異力的流動,所動之處,經脈都呈現出旺盛的生機。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強大的求生本能,正因為有了這種本能,使得他的每一個器官都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敏銳與活力。
這是怎麼回事?
葉銘被動地接受著這瞬間陡現的驚變,心裡似有一股迷茫。當他截擊黃三少爺那必殺一劍時,他也曾有過這剎那之間的迷茫。
葉銘一路狂奔,闖入密林深處,心中之焦躁,也因丁寧一時的昏迷而達到了極致。
「你,你可千萬不能死呀!」葉銘在心中狂呼道。對他來說,若丁寧因此而死,他的心裡根本無法承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正因為彌足珍貴,才會害怕失去,世間萬事萬物皆同此理,葉銘也未必就是一個例外。
「放下我吧。」丁寧突然醒了過來,感覺到葉銘已經紊亂的氣息,勉力叫道。
葉銘心中大喜,立刻停止了前進的步伐,將丁寧小心翼翼地抱在一棵古樹之下,半躺半坐,然後關切地道:「你,你沒事吧?讓我為你療傷治痛!」
「不必了。」丁寧搖了搖頭,示意葉銘坐到自己的身邊,道:「怪不得我在那天看不清天象,原來上天註定了要我命絕於此。」
葉銘淚水頓時盈眶,心亂如麻道:「不會的,你,你絕對不會死,只要有我在,我一定盡我所能保護你!」
「你記住,該來的終究會來,這沒有什麼好悲哀的,就算我死了,只要你能最終完成我的心愿,我在九泉之下也會快樂而笑。」丁寧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微微閉目養了一下神。
葉銘見他說話艱難,忙道:「你,這些話留在以後慢慢再說,來日方長,趁這閑暇,你先閉目養神,讓我來為你發功療傷。」
「不。」丁寧微微一笑道:「當我自斷經脈之時,我就已知自己無救了,誰叫我是龍組成員之一呢?我堂堂丁寧,又怎能受辱於人,這難道就是天意?」
他頓了頓,接道:「我之所以堅持到現在,就是還有心事未了,必須向你交待,所以你若真是為我好,就靜下心來,記住我所說的每一句話。」
葉銘無奈之下,只有點頭,探手摸到他的脈息,似有若無,已顯衰敗之相。
丁寧這才鬆了一口大氣,緩緩而道:「剛才你能從密林中逃到這裡,並不是你的功力在陡然之間提升了多少,而只是我用無忘咒激發了你體內的潛能,讓你在某個時段達到一定的極限,從而釋放出大量的能量。所以對你來說,硬闖絕對不是辦法,惟一的可能,就是用整形術。」
「整形術?」葉銘抬起頭來,驚詫地道。
「那你要讓我易容成誰?」葉銘問道。
「當然是葉銘,因為你對葉銘十分熟悉,他的舉止神態你應該都還熟記於心吧!再說你們二人身材相式,一定能做得天衣無縫,亳無破綻。」丁寧胸有成竹地道。
「可是……」葉銘遲疑了一下道:「如果我遇上了葉銘,還是會穿綁,而此時此刻這種可能性又很大。」
「你絕對不會遇上葉銘,我敢肯定!」丁寧笑得非常自通道:「我會在你走後,將葉銘和黃三少爺引來這裡,有我這樣的魚餌,還怕鉤不上他們這兩條大魚嗎?」
「……」葉銘欲言又止,喉頭已是一陣哽咽。
他不再說話,而是取出了薄如蟬翼的人皮與各色所需藥水,靜下心來,仔細回憶起葉銘的臉型,然後再憑自己的手感觸摸臉部,分析兩張臉在各個方面的比較下產生的結果,從而在心中確定了整個整形術的方案。
[註:葉銘所用的整形術,已經非常接近現代的美容整形,它以比較原始的方式,採用了自然界的數種藥物與人工煉製的藥水,然後在受術者原臉的基礎上,作必要的隆高或拉扯,再以縮骨移肌之術定位,便可達到非常完美的效果。而現代的美容整形,卻是利用科技手段,在原臉皮膚的內層注入塑膠定型,以達到理想的變化。譬如隆鼻……兩者雖然在本質上有根本的不同,但大致的原理相同。是以作者大膽估計,現代的美容整形正是借鑒了葉銘所創的整形術才有今日的發展,是否與事實相符,還有待專業人士加以考證。]
然後,他開始了非常流暢的自行複製過程。不過一刻功夫,當他再次出現在丁寧的眼前時,已完完全全變成了葉銘。
就連丁寧這等大行家,在近距離審視這張經過整形的臉部時,也不由得嘖嘖稱奇,為之嘆服。
身為易形術始祖的他所嘆服的當然不是整形術的神奇,而是葉銘近乎神奇的悟性。葉銘明顯是在他與丁衡的基礎上加以創新,使易形術的內涵與外延都有所發展,到了超乎於想象之外的效果。
丁寧的手緩緩地觸摸著葉銘經過藝術加工后的臉形,臉上的表情從欣喜到肅穆,又從肅穆漸漸轉變成激動,眼神陡然一亮,喃喃地低呼起來:「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我明白了,我……」
葉銘怔了一怔,驚問道:「你,你明白了什麼?」
丁寧的心緒變得異常亢奮,緊緊地抓住葉銘的手道:「龜藏龍相,蛻殼成龍!龜藏龍相,蛻殼成龍……」
「龜藏龍相,蛻殼成龍……」葉銘跟著丁寧默念了幾遍,臉上依舊是一片迷茫,似乎完全不明白丁寧心中所思的真正意圖。
「你,你沒事吧?」葉銘心中一痛,還以為丁寧行將就木,是以胡話連篇。
丁寧臉上驀生怒意道:「我清醒得很!」他要葉銘附耳過來,然後壓低嗓門,嘀咕起來。
葉銘初時聽得幾句,尚不以為意,陡然間臉色劇變,幾經反覆,整個人變得越發精神,眼芒暴閃,似乎聽到了一個他生平從未聽過的計劃,其構思之妙,的確是匪夷所思,也只有丁寧這種見識廣博之人,才能突發此想,做別人聞所未聞之事。
「你懂了嗎?」丁寧喘了一口大氣,然後微微一笑道。
「懂了。」葉銘的臉上泛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充滿自信地回答道。
「你這就去吧!」丁寧深深地看了葉銘一眼。
葉銘默默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突然站將起來,大步向林中走去。
丁寧緊緊地盯著葉銘的背影,眼中似有一股熱流涌動,在剎那間,他猛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件十分怪異的事情。
而此時的葉銘,早已消失在了這黑夜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