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詭麵先生 陶罐索命
我將那個鬼麵具翻來覆去的看了看,上麵沒有任何符文咒語。
除了特別醜以外,這個麵具似乎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早飯我沒吃,老瞎子囫圇吞棗的撈了幾個餛飩,見我沒胃口,幹脆結了賬,就帶我去古董街找人了。
往街裏走著,老瞎子跟我念叨,說這東西要真是古董,賣了錢,得分他一半兒,因為這麵具是從他們村兒那古井裏拿出來的。
我沒做聲,心說,這怕是要讓他失望了,就這麵具上刷的顏料,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古董。
老瞎子帶路,走到古董街盡頭的一家小鋪子,還沒進門,就先沒正行的喊了一聲,“老張,有生意上門,趕緊出來接客!”
鋪子裏沒人應聲。
我跟著老瞎子進了門,才見這鋪子的櫃台後,坐著個老頭兒,那人戴著副老花鏡,正在看書。
是前些天我在聚德齋見過的那位張先生。
這人叫張道興,懂一些練氣之法,卻不甚精通,上次被那山河美人榻誤傷,差點撐破了丹田。
他這鋪子不大,櫃台貨架上擺的,也都是些銅錢、紙幣之類的小玩意兒,張道興就坐在櫃台後,聽老瞎子叫他,也沒抬頭,注意力依舊悶在書裏,隻不快的回了句,“你這老騙子,又惹了什麽事?”
“這回真沒惹事兒,有個東西,你幫我看看。”老瞎子討好的說著,給我讓開了一點地方。
我將那麵具放到了櫃台上。
張道興這才抬眼看過來,說,“鑒定三百,代賣抽成百分之二。”
老練的說著,張道興看向老瞎子,還沒看穩,這眼珠子一晃,目光就又落到了我身上,摘下老花鏡,道了句,“是你。”
我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老瞎子瞅瞅我倆,問道,“你們認識啊?”
我沒作聲,張道興也懶得解釋,畢竟那天在聚德齋發生的事,對他來說有點兒掉麵子。
老瞎子摸不清怎麽回事,正要再給我倆彼此介紹一下,就見張道興拿起那個麵具裏外看了看,不屑道,“隻是個普通的桃木麵具,看成色,是幾十年前的東西,做工粗糙,樣式醜陋,沒什麽收藏價值。”
很是專業的說完,張道興就將那個麵具扔回了櫃台上,態度極差。
老瞎子一聽不值錢,頓時有些吹胡子瞪眼,將那麵具拿起來,又裏裏外外看了一遍,納悶兒道,“這幾十年前的東西,不就是老東西嘛?怎麽能沒有收藏價值呢?”
說著,他又問我,“是不是被你這朱砂畫的不值錢了?”
它醜隻是因為它醜,跟我畫的淨化咒有什麽關係?
我斜睨了老瞎子一眼,冷聲道,“走吧。”
老瞎子有些悻悻然,拿著麵具正要跟我出去,張道興卻忽然站起來,攔了句,“等一下。”
我想起還沒給他鑒定費,隻好轉身,從兜子裏拿了三百塊錢,放到櫃台上。
張道興看了眼櫃台上的錢,忽然神色難堪的問道,“能不能再讓我看看那個麵具?”
聞言,老瞎子見我點頭,就又將那麵具放回了櫃台上。
這次,張道興是用雙手將那個麵具捧起來的,他神色緊張的盯著那麵具翻來覆去的看,又從櫃子裏拿了絨布,將麵具上的朱砂一點點的擦掉,忽然問,“這個麵具,能不能賣給老夫?”
我還沒作聲,老瞎子當時就急了,上前拍了下櫃台,怒道,“行啊你,老張,前腳說不值錢,後腳就想自己收了,你他娘是想壓個低價,轉手大賺一筆吧?”
張道興一怔,趕緊搖頭,急道,“這真不是,這東西它確實不值錢,可對我來說,它意義非凡,很有紀念價值,你們就轉給我吧,我出兩千。”
老瞎子一聽,這理由蹩腳的簡直讓人蛋疼,頓時更來氣了,隻是不等他嚷,我便先一步問了句,“張先生,這紀念價值從何而來?”
聽我感興趣,張道興立刻從櫃台後繞了出來,請我和老瞎子坐到一旁的長椅上,又在茶幾上擺了茶水,才坐下慢慢說。
這事說起來,得推到五十多年前了,那時候的張道興也還隻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那時候他就已經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那就是,成為鬼麵先生那樣的人。
張道興說,他小時候,有一年夏天,張家屯那邊連日暴雨,把那光禿禿的後山溝子,衝出來很多人頭大小的陶罐。
村裏人以為是什麽寶貝,爭先恐後的去搶,不到半日就將那些陶罐子搬空了,可沒過多久,村裏就發生了怪事。
有孩子掉進水缸裏淹死了,不出三天,村裏死了七個,有淹死的,被狗咬死的,還有吃飯噎死的,最離譜的一個夜裏睡覺悶死了。
這事鬧得村裏,人心惶惶。
張道興也因為親眼目睹了一個孩子是怎麽被狗咬死的,而嚇得夜裏睡不著覺,就是那天晚上,他父親偷偷起床,黑著燈出去了。
張道興豎著耳朵,聽他父親像是在院子裏和人說話,他就起身,扒開窗簾的一角,往院子裏偷看。
結果就看到,他父親跪在院子裏,手裏捧著個陶罐,正一臉討好的跟那陶罐子說話。
時不時的還點下頭,像是那陶罐真會跟他說話似的。
張道興心裏納悶兒,還沒看清是怎麽回事兒,就見他父親忽然回頭,朝窗戶這邊看了過來。
當時那院子裏根本就沒開燈,隻有一點月光,可張道興就是覺得,他父親看向窗戶的時候,那眼神陰冷到了極點。
張道興嚇得鬆開窗簾,就拽上被子,把自己蒙在被窩裏,一晚上都沒敢出來。
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父親又跟沒事人一樣,好像根本就不記得昨晚那事情。
張道興也不敢問那陶罐子的事,就在下午約了兩個膽大的同學,想去後山溝找找,那地方還有沒有陶罐子,好敲開一個看看,那裏邊到底有什麽東西。
就是在那個山溝裏,張道興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人,鬼麵先生。
說到這裏的時候,張道興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上盡是憧憬,說他不止遇到了鬼麵先生,還見到了當今風水界的一代宗師,方世清。
張道興把村裏發生的怪事,還有他父親夜裏跟陶罐子說話的事,都跟那二人說了,之後這二人在村子裏住了三天,就再沒發生過怪事。
盡管張道興跟我們回憶這件事的時候,表現的很鎮定,但五十多年前,他就是個小屁孩兒,那件怪事裏死的又都是跟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對他來說,那無疑是童年陰影一樣的存在。
而相對的,拯救了整個村子的鬼麵先生和方世清,也成了那群孩子眼中的大英雄。
也是那時候起,張道興決定,自己以後一定要成為,像鬼麵先生那樣厲害的風水師。
將事情說完,張道興忽然情緒激動的拿著那個麵具,愛不釋手道,“我認識這個麵具,這是鬼麵先生的麵具,傳言中,他一直戴在臉上,從沒摘下來過。”
這個麵具實在是醜到了極點。
我也實在想不通,那方世清已是一代宗師,而鬼麵先生顯然已經銷聲匿跡很多年了,這張道興怎麽反而更崇拜一個戴著鬼麵具的人?
難道是審美有問題。
我腹誹著,老瞎子忽然說,“你就吹吧!還見過鬼麵先生和方世清?我看你是夢裏見到的!”
“老騙子!你瞧不起誰?你忘了你之前幹那些勾當,都是誰給你擦的屁股?”張道興見老瞎子處處拆台,頓時就有些急眼。
“我請你擦屁股,我讓你白擦了?那卦客沒給你錢?那都是客源,懂不懂?”大概是找到了我這個撐腰的,老瞎子對他的‘前搭檔’,似乎很不服氣。
張道興氣的直瞪眼,到底是說不過老瞎子那個油嘴滑舌的,幹脆又看向我,認真道,“小兄弟,一口價,五千,這麵具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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