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請君入甕
劉妍一聽，立刻惱羞成怒，轉身大吼道，“是誰？！”
卻隻見門邊幾個小丫鬟嚇得瑟瑟發抖，不見那說話的人。這時她正在盛怒之下，哪裏還顧得趙嬤嬤等人，轉身就要去尋那說話之人，又厲聲道，“是哪個小蹄子在這裏胡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正走到門邊，忽然腳下停住，話頭也硬生生掐斷了。
眾人隻見劉妍後麵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被劉妍擋住。又聽那人說到，“好表姐，是我！你要如何撕了我的嘴！”這才知道是殷繡過來了。
“繡兒可來了！”殷老爺滿臉驚喜，若不是趙嬤嬤還坐在這裏，定會從炕桌上跳下去相迎。劉妍訕訕的轉身看著殷老爺和趙嬤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幾乎有些待不下去了。
大姑太奶奶一手撥著佛珠，沉吟了片刻，才道，“方才聽說繡兒今天生了病，你父親和我正擔心著呢。”
“哦，舅母怎麽知道繡兒今日身子不適？”殷繡也笑眯眯的回到。
大姑太卻像是被戧住了，許久說不出半個字來。
“繡兒，你是何時來得？怎的不快些進來？”殷老爺沒有察覺出殷繡與大姑太之間微妙的氣氛，隻是撒嬌似的問道。
殷繡衝著趙嬤嬤露出端莊得體的微笑，又緩緩行禮，龍翥鳳舞之資，雖是尚且及不上王妃，卻是那劉妍望塵莫及。趙嬤嬤漸漸喜上眉梢。殷繡看著趙嬤嬤，她已經知道這是八王府的管事嬤嬤，卻還弄不清她今日的來意。前世裏她倒是不曾記得父親與八親王府有過走動，父親性格溫馴膽小，想來絕不會去趟朝廷裏的渾水。
露華坊中也有些常客是達官顯貴，她曾聽說，八親王常年征戰在外，幸而八親王世子爺深得皇帝器重，王府才沒有衰落。見這嬤嬤穿戴也是不俗，總不會是為了攀結富商，勒索錢財而來？莫非是為花朝節的事情？
青梅這時替她說到，“我們小姐每日都到老爺這邊來請安，晨昏定省，不敢懈怠，隻今日吃了點不幹淨的東西，故而來遲了些。”
“啊？現在如何？”殷老爺立刻問道。
“已無大礙，父親盡可安心。”殷繡說著看了大姑太奶奶一眼，又看了看劉妍，“其實繡兒早就來了，隻是見父親座上有貴客，不敢打擾，故而一直侍立於門外。”
“隻是方才聽表姐說笑，一時忍不住，這才露了馬腳。”殷繡說著又用帕子抿嘴笑了起來。
劉妍卻是臉上更是難堪，羞臊的滿臉通紅。大姑太奶奶也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
殷繡又轉頭看向雪酥，雪酥將一隻食盒遞給翠兒，大姑太奶奶看著，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殷繡看在眼裏，卻也不點破，隻是說，“繡兒今日得了些上好的蜜餞子，舍不得一個人吃，特意拿來借花獻佛。”
大姑太奶奶又閉目念起了經文，臉上的神態看不出異樣，隻有眉梢的略微抽動和手指間異常的煞白顏色透露出她此刻的驚慌。
“要說這蜜餞子，我倒想起，阿姊從前時常做的。”殷老爺說著搓搓手，翠兒忙端著食盒走到殷老爺和趙嬤嬤中間。趙嬤嬤本礙於禮數不便，想故作矜持，這時見殷老爺伸手捧起一把就要吃，自己也忍不住拿起一個蜜漬櫻桃。
大姑太奶奶的嘴唇漸漸褪去血色，闔上眼皮，下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哆嗦嗦。
殷老爺和趙嬤嬤吃了幾顆蜜餞，都一副心滿意足的愜意表情，屋子裏的氣氛也融洽了許多。
這時小團子走進來，對屋子裏各位主子行禮之後，又偷偷對殷繡眨了眨眼睛。“師傅讓我來問問老爺，午膳是否有什麽特別的吩咐。”
“特別的吩咐？”殷老爺不解其意，沉吟半晌不知如何作答，不經意看到殷繡，卻見殷繡正盯著他，眼神又瞥向趙嬤嬤，他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哦——”了一聲，轉向趙嬤嬤，“勞嬤嬤親自登門，府上略備薄酒,聊表心意，還望嬤嬤萬勿推卻。”
嬤嬤滿臉笑意，推卻了兩回，這才應下。
殷老爺又看向大姑太，“阿姊！——阿姊？”大姑太奶奶還沉浸在方才的驚恐之中，良久才反應過來。
“阿姊這是怎麽了？該不會是突發什麽疾症？”殷老爺見她一臉的張皇，忙關切到。
大姑太忙垂首致歉，隻說無妨。趙嬤嬤的目光卻是在大姑太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說話間還不時看向殷繡和劉妍。殷繡猜想她大概是有什麽事情要單獨與父親商議，於是扶身告退。大姑太奶奶也帶著劉妍出去了。
屋子裏其他的丫鬟也被支會出去，堂屋裏隻剩下翠兒一個丫鬟服侍著。趙嬤嬤這才表明了來意。殷老爺不禁大喜，一時千恩萬謝，又是哭又是笑，情狀幾近癲狂。翠兒也是歡喜不已。
趙嬤嬤又道，“王爺膝下就這一個獨子，自是視他不一般。殷老爺既已首肯，不日王妃也會親自來拜會。”殷老爺誠惶誠恐的點頭。趙嬤嬤身後的丫鬟奉上一隻龍鳳紋樣的漆盒，趙嬤嬤雙手捧過，鄭重的交到殷老爺手中。
殷老爺忙親手接過，又謝過幾次，這才小心翼翼的交於翠兒，並低聲對翠兒吩咐了幾句。翠兒點頭，行過禮，匆匆出了堂屋。
翠兒手捧著漆盒，神色鄭重的從廊下走過，步履匆匆，引得外間的丫鬟們都跑過來，好奇問道，“翠兒姐姐拿的什麽寶貝，快給我們看看！”
“放肆！”翠兒厲聲叫起來，嚇得丫鬟們一下子縮回手去，麵麵相覷。平日裏翠兒十分和善，從沒有這樣訓斥過下人。“這可是王府裏的東西，你們有幾個腦袋，敢來亂碰？”翠兒又惱著臉訓了一回，這才急匆匆的繼續向前走。
翠兒行至院子後麵的閑室，卻見一人站在門外，似乎等候了多時。翠兒皺眉細細看去，原來那人是大姑太奶奶。
翠兒對大姑太奶奶行了一禮，暗中不由得手指用力，把那漆盒捏得更緊了些，唯恐有什麽閃失。大姑太奶奶倒並不去看她手中之物，隻是和善的笑笑，掏出帕子來遞給她。“這還沒到夏天，你怎麽就熱得一頭汗了？”
翠兒一路走來，竟不知自己兩鬢都被冷汗濡濕了，見大姑太奶奶要給她揩汗，本想推卻，奈何手中捧著東西不敢亂動。
軟緞帕子輕柔的貼著她的肌膚，令人心中熨帖，翠兒戒備的神情隨著那帕子一下，一下的動作柔軟下來。捏緊漆盒的手指慢慢鬆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