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喜形於色
辛垣錦支撐著自己向後退了一些，口中喃喃低聲道，“對不起——”
他的語氣如此誠懇，簡直乖巧的像一個認罰的稚童，殷繡原本又怕又惱，這會子卻被這一句柔聲軟語安撫了些許，腦子裏也清明了一些。
辛垣錦又痛苦的閉了閉眼睛，臉色由紅轉白，似乎在痛苦的思索什麽。良久，他終於想起了自己要說的話。
殷繡見他這樣，知道他酒勁兒上頭了，膽子也大了起來，隻想一把推開他逃下車去。沒想到辛垣錦驀地又睜開眼睛，兩隻眼珠子布滿血絲，甚是可怖。
殷繡霎時又癱軟下去，辛垣錦又側頭靠近過來，她隻得又往後閃躲。
他越靠越近，一張猩紅的唇幾乎就要貼到她的臉頰，她負隅頑抗，執拗的擰著脖子，緊緊閉上眼睛不去看他。
他們不知這樣對峙了多久，她忽然感到耳朵旁酥酥癢癢的，是有人在對她附耳呢喃。
“喪期已過，我該娶你了。”
殷繡霎時怔住，兩隻眼睛瞪得滴溜溜圓，連呼吸都忘記了。
兩人又陷入沉默。時間定格在這一秒，就連萬物生靈的一呼一吸都暫時停住，星辰宇宙不再運轉，這一刻，世界是靜默的洪荒。
不知過了多久，殷繡才微微睜開眼睛，可是辛垣錦的側臉還僵僵懸浮在她肩頭上，她脖子已經有些酸脹，可是一個回頭，她的嘴唇就會觸碰到他的肌膚。
他似乎故意與她為難，許久仍沒有離開，似乎又想了起來，幽幽然又說出一句，“不許再與那個韓蟬親近，聽見了嗎？”
柔聲軟語，卻暗中裹挾著一種霸道，天底下沒有比這更霸道的命令了。殷繡有些氣惱，可是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她也隻得不走心的“嗯”了一聲。
辛垣錦說完才終於慢慢抽身開去，他的頭痛又加劇了。車輿裏本就空間狹小，他幾乎要猝然倒下去。趁著最後一絲清醒，他喚了一聲，“辛安。”
“在！”車輿外麵傳來辛安回應的聲音，充滿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送小姐回去。”辛垣錦顧不得羞惱，一邊揉著睛明穴一邊說到。他頭暈目眩顧不得惱，殷繡確是腦子清楚的，這會子知道辛安一直候在車輿外麵，估摸著常護衛，還有辛垣錦的車夫，方才也一直靜靜矗立在車輿外麵。辛垣錦說過的話，他們八成聽到了。一股熱潮又從她雙頰擴散到了耳郭，殷繡羞臊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殷繡已然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被送回殷宅的。這一頓飯對她的觸動太大了，簡直是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好比一條剛出殼的小青蛇一口吞下了一隻碩大的野獸，她還在喘氣，沒有震驚而死已經是命大，要完全消化並接受，怕是得小半年的時間。
辛安駕著馬車一直把殷繡送到了院子門口。殷宅中的小廝丫鬟大都認識辛家的人，見辛垣錦的二驂馬車送自家大小姐回來，少不了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世子爺回洛陽了！”
“這回就要娶小姐了吧！”
“看來咱們府上過不了多久就要辦喜事了！”
青梅和雪酥早候在院子門口，見辛家的馬車過來，七手八腳的把殷繡扶下了馬車，匆匆行了禮，架著她就往裏間走，生怕失而複得的寶貝再被人搶了去似的。
殷繡被她們扶著在圈椅上坐了，小丫鬟不明就裏，端著點心和茶過來，見青梅和雪酥一臉凝重，也不敢做聲，很快退了出去。
“大小姐，辛公子沒有——”青梅話說了一半，卻不知道如何說下去，雪酥也漲紅了臉，找不出什麽說法來。兩人到底還是跟殷繡差不多大的姑娘家，對男女之事的了解，怕是還不及殷繡。
殷繡被她們的樣子逗笑了。雖是千頭萬緒，但已經平複多了。她慢慢端起茶杯，還好，腕子已經不抖了。“你們放心吧，辛公子就是跟我說了幾句話而已。”她呷著茶，含笑說了一聲。
青梅和雪酥怔愣了一會子，才終於相信下來，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小姐，你可嚇死我們了！”雪酥有些委屈的撇撇嘴。殷繡粲然一笑，心下卻暗自腹誹，該死的辛垣錦，姑奶奶被你嚇死了！
“此事切莫傳揚出去，尤其不要傳到老爺的耳朵裏，知道了嗎？”殷繡又鄭重的對青梅和雪酥囑咐到。兩人默默點頭，驚魂未定，呆怔了一會子才各自去做事了。
殷繡拿起桌上的核桃酥，撇撇嘴，竟毫無胃口。
“喪期已過，我該娶你了。”辛垣錦的話莫名的又從她耳際飄過，她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嚨，手下一緊，險些將一塊雕工精致的核桃酥捏碎了。幸好青梅和雪酥都在低頭做自己的事情，並沒有注意到她。
辛垣錦。她在心中默念著。那句話是一時酒後妄言，還是他心中當真有此計較呢？
話說兩頭，何家，王家和霍家的四位公子吃罷了酒菜，卻不見殷大小姐梳洗完了回來，韓蟬說去小解，也一去不返，就連世子爺也囫圇扯了個由頭出去了，一時雅間裏就剩下他們幾個小輩，各人霎時又是一肚子疑問，又暗自鬆了一口氣，各人說話也自在了不少。
他們也聽到了走廊上摔打的聲音，想要去察看時，卻有一個辛府的小廝正好進來。那小廝彬彬有禮，不卑不亢，向他們行了大禮，又連連道歉，說世子爺和韓公子偶然遇到了緊急的事情要去處理，殷大小姐衣裙被酒漬沾濕了，也不便再回來吃宴席，又說這一桌酒菜都算在辛府的賬上，他們可隨意添置菜品，權當辛府的人表達歉意了。
一番話說得如此周到妥帖，幾個少年咂摸著毫無破綻，感恩戴德得應了，又添了一道陳皮牛肉，一小壇桂花釀，酒足飯飽便各自回去了，各人都說殷府和辛府今後聯姻真是極好的，都是世家名門，子弟出挑，重信重禮，霍府的一對兄弟還明言要報名入章華書院讀書。
何三公子與幾個友人辭行，酒意微醺，乘在馬車上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