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放長線釣大魚
第338章:放長線釣大魚
雖說與高翰文有如忘年之交,但高家這棟宅子,千尋還是第一次到訪。
以前見老爺子,不是在辦公地點,就是在醫院病房。這個地方,於她來說,是陌生又特殊的。
宅子佇立在這個城市的東邊,被一樹一樹枝葉茂盛的桂花樹簇擁著。這條路,就叫桂花路,每年到八月時分,綿延幾里都是桂花的香味,經久不散,常引來遊人流連忘返。
夜晚的路燈雖然不明朗,可是仍能看出這棟宅子有些年份,與周圍不斷增長的新建築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千尋盡量讓自己保持著平靜之姿,走進這棟既近又遠的房子。
高家夫婦見到女兒步履搖晃地被攙扶著進門,不免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紀君陽將全身重量都貼在他身上的蘇珊交給旁邊的傭人,只不得解脫,但依舊不動聲色地道,「沒什麼,幾個朋友聚在一起,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
要不是怕這個女人的體重會壓壞自個妻子的小身板,他才懶得扶這女人一把。以他的脾性,直接將她丟在大街上算是客氣的了。
雖然後來周大為又起鬨跟這個女人拼了幾杯,看著她是醉得一塌糊塗的樣子,可是無法消除他的疑慮。在他的直覺當中,這個女人或許有些酒後的反應,但不至於真醉到人事不醒。
她既裝得了身份,自然也裝得了假醉。至於心懷的目的,怕是想讓人無所防備的暢所欲言,而她從中探聽一些什麼。
這些,不是沒有可能。
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無,更何況這個女人本來就不安好心。屬於他妻子的位置,就算自家丫頭不想要,他也不可能讓別的女人放肆。
暫不揭穿,不過是放長線,釣大魚。再說自個媳婦也有心抓出那個藏匿的鬼頭,做老公的,怎有不配合的道理。
紀君陽能想到的,千尋自然也有所防備,只是為免打草驚蛇,她裝傻而已,她對高家二老說,「放心吧,睡一覺,保准明兒又是活蹦亂跳一個人,沒事兒。」
田蓉麗聽說如此,懸著的一顆心方才落了地,緊繃的神情為之一松。因為虧欠,女兒好不容易回了家,自然是父母心頭的寶中寶。
「吳媽,你把蘇珊扶回房去。千尋,君陽,你們坐,我給你們泡杯茶去。」
紀君陽道,「不了,時候已經不早,你們也早點休息,我們就先走了。」
千尋並沒有打算多作逗留,所以沒什麼意見。
高翰文有些不悅地說,「本來還想留你們過夜的,你們倒是溜得比泥鰍還快。我說紀君陽你這小子,雖然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也用不著你這麼猴急的樣子吧。」
千尋無語作昏倒狀,這是哪跟哪的事啊,真是個老貧頭。
紀君陽面無改色,笑道,甚至帶著些自我調侃,「我說老頭兒,你也是個過來了,又不是沒年輕過。你既知我急,就安點好心,別來攪黃我們的好事。」
千尋掄著一拳就砸在他的身上。
高翰文樂哈哈地笑道,「喲,溫丫頭也有害羞的時候啊,臉好像紅了哦,難得啊難得。」
千尋無辜嘆氣,「我這哪是臉紅啊,明明就是躺著也中槍,站在旁邊也能被流彈給傷著。」
高翰文如同孩子一樣地撇著嘴,「得了,話題也別扯遠了,就一句話,留還是不留,住下來明天早還能陪我這糟老頭子吃個早餐。」
紀君陽笑,「老頭兒,你現在又不缺陪你吃早餐的人,我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高翰文的臉頓時垮了下來,「什麼叫湊我們的熱鬧,我看吶,是你怕我們打攪你們的好事吧,哼,別以為我不了解你小子,一肚子的花花腸子。」
紀君陽將千尋攬在懷裡,朝高翰文挑釁了一眼,然後含情脈脈脈地望著千尋,「老婆,你看見我哪根腸子花了沒?」
「你敢花,我就敢切了它。」千尋敬殺出一個咔嚓的動作。
這一下,把高翰文逗得眉開眼笑地,「溫丫頭,對紀君陽這小子,你就得這樣狠。你要打不過他,沒關係,我幫忙給你摁著他,抽筋剝皮由你來,怎麼說,咱也算是你半個娘家人,不向著你向著誰?」
紀君陽剜了他一眼,「有娘家人這麼地盼著人家夫妻倆不和睦的嗎,我看吶,不安好心的就是你這老頭兒。得了,三更半夜的,我都困了,你這個病人還不去睡覺,是不是想紀念日那天又躺回病床上去?」
這話高翰文可就不愛聽了,立即下了驅逐令,「你這小子,真是長著一張烏鴉嘴,得,不想留就滾,不送了。」
不是他怕死,是他不放心的事還多,他捨不得老婆,也捨不得剛得來的與女兒在一起的天倫之樂。
不過紀君陽可就求之不得這句話了,拉起老婆就朝他揮了揮手,「那就拜拜,晚安了。」
等田蓉麗送他們出了高家的大門,高翰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掉進了紀君陽那小子的坑裡,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溜得比兔子還快。」
田蓉麗看著越來越孩子氣的老伴,嗔笑了一句,「你已經麻煩他們夠多的了,每次見面還要損上幾句,有你這麼對恩人的嗎?要是換成我啊,早就懶得理你了。」
「你是我老婆,不理我理誰。」
這宅子里老爺子繼續耍著嘴皮子,精神勁頭足得很,而外面的車子駛出了桂花路拐彎之後,千尋自包里掏出一摺疊好的紙巾包,遞給紀君陽。
紀君陽問,「這是什麼?」
「蘇珊的頭髮。」
在酒吧的時候,她不著痕迹地從蘇珊的頭上捋下了幾根髮絲,然後找了借口上洗手間包起來。
血緣這東西,是不可更改的事,任你作假,也總有一天會有露餡的時候。
只是千尋沒有想到,高家夫婦的結婚紀念日會如此隆重,不光邀請了洛市有頭有臉的一些人物,甚至還有幾家媒體的出席。
其實也不難理解,如此排場,不過是老爺子想借這個機會,迫不及待地向外界宣布他高翰文的女兒歸來的消息,這樣便讓蘇珊日後有了名正言順繼承高家財產的權利。
「溫丫頭,你來了。」今晚的高翰文,精神矍鑠,像是病魔遠在千里之外,中氣十足,老遠就能聽到他爽朗的笑聲。看他那笑紋堆疊的樣子,旁人很容易被感染。
千尋將禮物遞上,高翰文喜笑眉開地收下,卻對紀君陽只是用鼻頭輕輕哼了哼,以示招呼。
老小老小,越老心眼兒越小,老爺子這是記著紀君陽的隔夜仇呢。
紀君陽倒是不在意,笑著向他道喜,末了,不忘加一句,「老頭兒,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氣色不錯,繼續保持。」
高翰文拍著自己的胸脯道,「那還用你說,活不到一百,我也會活出九十九。」
紀君陽眉峰微挑,笑意不落,「突然間這麼有自信?」
「那當然了,日子美好著呢,死得太早,豈不是便宜了閻王爺。我可告訴你,做好長期被我騷擾的準備。」高翰文裝出陰仄仄的腔調,臉上笑意卻是不曾減去一分。
「歡迎之至。」這位可也是他未來的岳父大人,紀君陽哪敢怠慢。
一個男人,真心愛著一個女人,自然而然地會愛屋及烏。
紀君陽看得出,自個妻子對老爺子關心得很,只是目前還在認與不認的矛盾中徘徊。他不會幹預她的決定,但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想清楚。
「今天客人比較多,你們就先照顧一下自己,我先去招待一下其他客人。」門口又進來好幾撥人,高翰文朝他們揮了一下手。
紀君陽也很快被人圍堵起來,他走到哪裡,都是炙手可熱的追逐對象,哪怕再低調,也擋不住其光華的耀目。
千尋注意到,大廳里並不見蘇珊的影子,想必是在樓上由高姨陪同在準備著一個隆重驚艷的出場,因為那旋轉樓梯上的布置得跟個花園的走廊似的。就是不知道有一天狐狸尾巴被揪出來,那張畫皮還笑不笑得出來。
倒是高天明,有如脫胎換骨一般,與人交談時變得謙和了許多。
他看見她,端著酒杯走過來,遞與她一杯,「那件事,謝謝你。」
千尋淡淡一笑,「不客氣,老爺子未必不知道我從賬上走了十萬給你,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你終究是他一手撫養大的兒子,沒有血緣但親情還在,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堅持給你支付治療費。但願你記得當日你的承諾,別再讓兩位老人失望。」
高天明所指的事情,是千尋去江城前的幾天,偶然在大街上遇到落魄的他,沒有了高家的庇護,找份工作都成了難題,沒有公司敢聘請一個癮君子,哪怕他明確地表示已經成功地戒除了毒癮,還是沒有人肯相信他。
失去了揮霍的資本,那些曾經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說有難時一定兩肋插刀相助的朋友,一個一個地有多遠就躲多遠。
失去了利用價值,他便被那個圈子踢除出局,身無分文時找他們借錢,不對他奚落已經算是仁義了,一個一個推說這虧大了那凍結了還欠了別人一屁股的債。
變臉比翻書還快,人情冷暖,立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