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最後的貴族

  我家祖上趙老先生是當時上海灘的有名商人，專營家具木器，對收集古董也有著濃厚的興趣，時光飛逝，現在還有一部分留存至今，所以我的基因裏麵也有著對古董收集的濃厚興趣。但我要說的是，解放後到那個破四舊的敏感時期，我的祖上將大部分的古董都無常捐贈給了政府，其中就包含著一件很有來頭的折扇，現在仍保存在上海博物館的庫房裏，它也是那個最後的貴族存在過的唯一證明，我也是在看到了我母親的捐贈品名錄裏麵發現了它的照片，憑著我對古董和曆史的興趣和知識，從而了解到了一段塵封多年的曆史。


  事情是這樣的，前些年，我陪我母親去現在的上海市博物館找他們的館長，想要一些我們家屬當年捐贈物品的照片，我母親在看照片的時候不經感歎，它真的在啊。。。


  我很好奇，怎麽了？其實這把折扇在我看來很是平常，因為在捐贈的物品當中，大部分是明清的書畫，折扇很少，而且，這一把還是被標注為近代藏品。年代差不多在解放前後，所以就稀有度而言，應該不至於能被博物館收藏。


  然後我母親就告訴了我一個她小時候聽她的父親講述的趙老先生告訴他的故事。


  現在的上海市博物館在人民廣場，但最早的上海博物館是1936年建成的。此建築目前是長海醫院的影像樓，目前可以從醫院入內參觀。在舊上海博物館裏，有一塊血沁玉佩，也叫血玉，和這把折扇有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據說，當年這塊玉佩，每到特點的時間，都會向西南方向旋轉15度，但第二天會回複正常，有點像指南針，都會指向同一個地方。以前這塊玉佩是掛在展示架上的，不像現在的文物都是被釣魚線一樣的細線綁在展示架上，動彈不得。


  我不禁好奇的問，這塊玉佩有什麽特別的？


  血沁有很多種，有如腦凍、流脈、羽鱗、團霧、飯糝、花蔟、冰裂狀等。但這塊玉，在右下角有一個類似於愛心的沁點。


  能不能在描述的具體一點？

  就是這塊玉佩，從左上角開始到右下角，整一條斜線，是一片由如流脈般，像血管一樣的帶狀沁絲，最後在右下角匯聚成一個類似於愛心形狀的褐色沁點。


  再具體一點，形狀，形狀怎麽樣的？


  就是一塊辟火鍾形佩。


  “避水金睛獸？”


  去去，那是牛魔王的坐騎。


  而且，據說當時，這塊玉佩剛進博物館展示的時候，每晚一過子夜，它就開始自己旋轉，直至第二天淩晨。當時是值夜班的發現的，開始以為是地震，但其他的展品都紋絲不動，就是這塊玉佩，在自己來回旋轉，每晚如此，這件事情當年還是蠻轟動的，申報上都登了。


  你不是說這塊玉佩每到特點的時間，都會向西南方向旋轉15度？

  這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最後才變成這樣的。這要從這塊玉佩的來曆開始說。當年，這塊玉佩，最早的時候是在日本人的手裏。當時啊。。。


  等等。母親，這是你什麽時候聽到的故事？


  八歲左右吧，你外公告訴我的你曾外祖父趙老先生的故事。


  為啥我八歲的時候你告訴我的是老狐狸和小狐狸的故事？差的是不是有點多啊。。。還有。。。八歲。。。你到底記得多少啊？

  記得百分之六十，剩下靠腦補。


  腦補？


  我自己不會看書查資料啊！你到底要不要聽？

  聽，聽，我先去買杯咖啡，你消消氣。。。


  聽著，1931年9月18日“九一八事變”爆發後，日軍陸續侵占了東北三省。1932年2月，東北全境淪陷。此後，日本在中國東北建立了偽滿洲國傀儡政權，開始了對東北人民長達14年之久的奴役和殖民統治。

  日軍當時不僅侵占了中國的土地，還一直窺探中國的資源。但是當時的中國，還被稱為貧油國，隻有很少的小規模油田可供開采，大部分的使用依靠進口。就是在這個時段，有兩個日本人，一個叫田中俊介，一個叫東村勇一，他們帶領了一支地質勘探隊，在東北靠近內蒙古的地方進行石油勘探，因為當時的日本石油也靠進口，如果能找到石油，無疑可以加快他們全麵侵略中國的腳步。就是在勘探的時候，他們無意中發現了一片遼代墓葬群。


  在那片墓葬群中，大部分都是貧民的墓，但他們在挖到最後一座墓葬的時候，居然是一座貴族墓，那塊血玉就是在這座墓中出土的。叫田中俊介的是當時的領隊，他對這塊玉非常著迷，甚至還給這塊玉取了個名字，叫最後的貴族，因為是從最後一座墓中找到的。


  “這麽刺激啊，開始盜墓啦，沒雮塵珠和龍骨天書找到沒啊？”


  “你看電影看傻啦，再插嘴不說了。”


  “繼續繼續，我錯了。”


  田中俊介自從發現這塊血玉以後，就每天戴在身上，生怕有什麽閃失，可勘探還沒結束，他就暴斃而亡了。玉就到了東村勇一的手上。


  “暴斃？血玉的詛咒？”


  血玉因為不是天然形成的，所以本來就是極陰之物。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放屁！不過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玉佩看似光滑的表麵其實上麵布滿裂紋，隨著跟墓主人入土以後，人體慢慢分解出酸性的液體，經過長時間日積月累的侵蝕，就形成了血玉的紋理。估計是那個叫田中的日本人和這塊玉八字不合，所以古玉不是人人都可以戴的。


  “為啥？”


  你想，活人為陽，血玉為陰，一但陰陽失衡，你的八字壓不住，就必有血光之災，隻有戴八字合的古玉，才有隱藏屬性。而且，據說當時那座貴族墓也有些蹊蹺。因為從棺木的形製上，是貴族，但是陪葬品隻有那塊血玉放在墓主人的胸口。


  當時有個勘探工人是中國人，就和日本人說，把墓主人唯一的陪葬品拿走不吉利，要拿的話至少也要以物換物，就是要留一樣你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和墓主人交換。


  “然後呢？”


  當然是拿了就走了，所以剛出場就是人生巔峰，立馬就領盒飯了。最後勘探結束以後，這塊玉就跟著另外一個日本人東村勇一到了上海。


  “等等，我們的主角趙老先生呢？他又是和這塊玉怎麽扯上關係的？”


  因為東村勇一和杜先生認識，後來引薦了他們。


  “哪個杜先生？”


  杜月笙，杜先生。


  這。。。那趙老先生和杜先生又是怎麽認識的？

  因為趙老先生有次被斧頭幫勒索，最後是杜先生幫著給擺平的。


  斧頭幫？周星馳勒索趙老先生棒棒糖啊？

  我的天。。。你這坑越挖越大了啊。。。想清楚在說啊，別最後圓不回來被丟臭雞蛋。。。


  你到底是要聽下去還是自己下去問他們？

  。。。


  斧頭幫成立於1921年，是以王亞樵為首組織的一支腰別利斧的安徽勞工敢死隊，又稱“斧頭黨”。就是周星馳電影裏麵說的那個。王亞樵自成一派，常以斧頭、手槍、炸彈等武器，專門對付其他幫會和欺壓工人的富商，一時名震上海。他所控製的勞工總會會員眾多，連黃金榮、杜月笙這些流氓大亨對他也畏懼幾分。


  趙老先生是欺壓工人的富商？

  怎麽可能！斧頭幫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是對付欺壓工人的富商，但是你天天抓奸商，哪裏來這麽多奸商？大部分的商人還是本份的，當你沒人可抓的時候，最後幾乎稍微帶點名氣的正經商人也受到了波及。趙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後來呢？

  後來，杜先生派了手下一個叫小阿飛的，幫著擺平了此事。又因為趙老先生是正經商人，所以和杜先生就有了交集。杜先生當時在上海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和東村也認識，東村到了上海以後，做了一家日本貿易公司在上海辦事處的社長。


  東村這人得到血玉以後也生怕有什麽閃失，但又不敢戴著，就把它鎖進了保險櫃裏，但當時上海的治安也不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所以總覺得不安全，東村知道了趙老先生是家具商人，就通過杜先生的引薦，想讓趙老先生幫著他打造一件防盜的家具。


  什麽家具？

  就是帶暗格的辦公桌，趙老先生說他記得很清楚，當時東村給了他50塊大洋，差不多現在兩萬塊的樣子吧。當時這辦公桌的製作工藝也極其複雜，用料也是全部用的大紅酸枝木，非常堅固，隔層的木板裏麵還包了一層鋼板。沒有固定的密碼組合，根本打不開，而且紅木是硬木，桌子也非常沉，無法輕易移動。


  東村有一個秘書，叫小惠，同時也是杜先生手下小阿飛的女朋友。有一天，在桌子還沒做成的時候，小惠突然來找到了趙老先生，告訴了趙老先生血玉的事情，同時希望趙老先生做家具的時候能把暗格給作死，因為她聽到東村說日本可能會戰敗的消息，她不想中國人的東西萬一哪天被日本人帶了出去。


  所以趙老先生就在做家具的時候留了一手，在桌角的內側做了一個頂針，就像武俠電影裏的斷龍石，把頂針推進去就能直接把暗格卡死。


  1944年，當時的日本基本大勢已去，東村也已經開始準備離開上海。小惠在知道東村要離開的當天上午，觸動了頂針。當天晚上是小惠和小阿飛的訂婚宴，小阿飛也算是當時的紅人，晚上好多人都去了，杜先生和老先生也在，大家都挺高興的，他也喝了不少酒，沒多久就不省人事了。


  這時，外麵傳來了火警的鈴聲，就是東村的貿易公司失火了。小惠急急忙忙的就跑出去了。


  “然後呢？趕緊說，趕緊說，急死我了。。。”


  然後就是第二天了。。。


  第二天在現場發現了一具無法辨認的。。。你懂的，發生了什麽事情誰也說不清楚，東村也已經不見了。但是說也奇怪，那塊血玉就卡在無法辨認的胸前的位置，就像出土時的位置一樣，一樣完好無損。而且，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怎麽了？”


  我前麵說過這塊玉佩，在右下角有一個類似於愛心形狀的褐色沁點嘛。原來並不是這樣的。


  因為東村以前把玉佩拿出來嘚瑟過，杜先生和老先生都記得，玉佩的右下角原來是一塊白斑，並不是褐色沁點。但是當血玉從身體上分離出來的時候，白斑不見了，變成了一塊愛心形狀的褐色沁點。


  可能也是這塊血玉太硬，鍾形器物在古時本就有辟火的含義，想必也是它能逃離劫難保存下來的原因吧。


  小阿飛一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為確實無法辨認，最後小惠就當失蹤結了案，但大家心裏其實都清楚，杜先生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把血玉給了小阿飛。


  但是小阿飛從此一蹶不振，每天帶著血玉睹物思人，身體也每況愈下，在1948年春天的時候，已經出現了較為嚴重的症狀。


  因為當時的上海博物館不像現在的展館，藏品也不多，小阿飛就把血玉捐給了博物館，然後我前麵說過的事情就發生了，每晚一過子夜，血玉就開始自己旋轉，直至第二天淩晨。

  1949年，杜先生準備前往香港，可是小阿飛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一同前往了，再說小阿飛也不願意走。因為和杜先生的交情，所以杜先生就委托老先生照顧小阿飛，杜先生走以前，和老先生一同陪著小阿飛去了一次博物館，神奇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原本在旋轉的血玉突然不動了。


  血玉就像認識小阿飛一樣，當小阿飛靠近的時候，它就不動了。但第二天，旋轉如初。從博物館回去後不久，小阿飛基本就無法下床了，杜先生去了香港以後，還給托人給小阿飛寄來了一盒盤尼西林。


  “什麽是盤尼西林？”就是青黴素，以前一隻青黴素相當於一條黃金的價格，但是小阿飛病的太重，已經回天乏術。


  老先生最後一次見到小阿飛，是在49年的夏天，那天天很熱，老先生來到小阿飛的床前，想給他煽煽扇子，沒多久，小阿飛一口血吐在了老先生的扇子上，撒手人寰了。老先生看小阿飛無二無女，平時和自己也以兄弟相稱，又因為杜先生的委托，最後把小阿飛葬在自己祖墳的邊上，也算是個紀念。


  “難道。。。當時。。。就是這把。。。”


  沒錯，就是這把血雨梅花扇。當時的扇子就隻有一麵，是當時的一位名家給老先生題的字，後麵是空白的。後來有一個小夥子，算是那個時候的文藝青年，現在也已經是名家了。在出名以前，他經常來我們家裏喝酒，每次一喝多不是吟詩就是作畫的，他看到了老先生的扇子表示，補救一下還能當個裝飾，畢竟意義大於價值，他就把扇麵上的汙點巧妙的重新創作，變成了現在的血雨梅花扇。


  解放以後，為了豐富博物館的藏品，老先生就把一部分的書畫也捐贈給了博物館，其中就包括這把折扇。捐的時候其實博物館是拒絕的，你想，這就相當於你現在給博物館送了件現代工藝品，但是老館長和老先生是相識，知道了扇子的來曆以後，破例一起收進了博物館的庫房。


  反正自從扇子進博物館的第一天開始，血玉就再沒動過。但是有一天，血玉突然向西南方向旋轉15度，停在了那個方向。你說說看，為什麽是那個方向？

  “難道。。。庫房？”


  不錯，就是正對著博物館的庫房。而且，那天也有很意思，博物館老館長告訴老先生的時候，老先生突然意識到，那天就是小惠和小阿飛訂婚的日子。。。


  “現在這塊血玉呢？”


  你聽我說完，解放以後，雖然日本投降了，但是在解放初期的上海，還是有一些殘餘的勢力，東村回國後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血玉的消息，就找了兩個幫會的小混混想把血玉偷走，當時的博物館安防遠沒有現在這麽先進，當他們摸進博物館準備偷走血玉的時候，你知道普陀山的不肯去觀音嗎？


  “知道，就是唐朝。。。日本僧人。。。觀音像。。。最後留在了普陀山。”


  對，當時血玉就是這樣，在他們快要得手的時候，裂成了五塊。


  反正當博物館管理員看到血玉的時候，保護罩在地上，展位上躺著已經碎裂的血玉。。


  老先生最後一次看到血玉是因老館長的邀請，老館長當時拿出了碎裂的血玉，基本已經無法修複了，而且也失去了展示的價值。老先生提議，是不是能把那塊較大的，有褐色沁點的那部分鑲嵌在折扇上，也算讓有情人了卻一個心願。


  隨著時間的推移，其餘的碎片已經不知所蹤，留下的，隻有那把血雨梅花扇。也算是最後的貴族，和那段風雨飄搖的歲月，最後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