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雪上加霜
日頭向西斜下了。
殘陽撒在寧胡城西的沼澤上,水麵當即泛起一片片金光。
號兵看準了時間,迎著夕陽吹響了號角。
寧胡城內的軍士聽聞號聲便紛紛放下手頭的活,以夥為單位聚集在一起,生火造飯。
馬廄中的戰馬聽到號角聲,便跟著昂昂嘶叫,負責管理馬匹的軍士便拖過一袋子幹草倒在食槽中,戰馬便不叫了,紛紛低下頭大口嚼著幹草,發出“卡茲卡茲”的聲響。
何果夫站在寧胡城西門的城頭,木然望著遠處那一片丹霞群丘,心中盤算著事情。
何果夫今日對賀拔韜說論讚婆會在三天之內發動進攻其實是在寬慰他,實際上論讚婆發動進攻的時間可能會更早!或許兩天之內,或許就在明天!
他得趕緊想出一個辦法應對,否則西突厥七萬大軍會瞬間攻陷寧胡城,到時恐怕會血流成河。
“唉”,何果夫回頭看著正在歡顏造飯的眾軍士,長歎一口氣。
“矮奴,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正在此時,文搏兕笑嘻嘻的登上城頭,雙手背後跑到何果夫身邊,一副小孩子的模樣,這一點也不與文搏兕九尺的身材相稱。
何果夫扶著垛口:“怎麽了搏兕?”
文搏兕一臉神秘的對何果夫言道:“你猜猜我帶什麽來了?”
何果夫上下打量文搏兕一遍:“吃的”
文搏兕頓時敗了興致:“嘁,沒意思,一下子就被你猜中了”
何果夫看文搏兕可愛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你啊,除了喊著砍賊人的腦袋,就剩下吃了,好猜的很呐!”
可文搏兕還不甘心,他又神秘兮兮的問何果夫:“那你猜猜我帶什麽吃的了?”
何果夫一愣:“什麽?”
文搏兕取出左手,是兩張胡餅,文搏兕又取出右手,卻握了一個拳頭,不知裏麵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何果夫有些好奇了。
文搏兕慢慢打開拳頭,裏麵竟然是十幾粒葡萄幹!
文搏兕像是對待小孩子般伺候著這十幾粒葡萄幹,生怕一個不留神它們從他的手心中逃脫了:“這是賀拔將軍給的,特地讓我拿過來給你吃,悄悄告訴你,這玩意兒賀拔將軍自己都舍不得吃”
葡萄幹的發明曆史不詳,但從最早的記錄來看,南北朝時期就已經出現,由高昌國產,曾經一度是西域國家上貢給中原王朝的貢品。
雖然唐朝征服了西域,葡萄幹往來中原的頻率愈加頻繁,可一般家庭還是很難見到。
如今戰火四起,寧胡城已是困城,這種情況下還能吃到葡萄幹,享受它的香甜,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何果夫拿起一粒葡萄幹扔進嘴裏嚼,一股甜味和果香味瞬間彌漫口腔。
甜味總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讓人的情緒往正向調節,讓人有一種愉悅感。
何果夫嚼著嚼著笑了,他長出一口氣,緊繃在心頭上的弦稍稍鬆了一些。
“你也吃啊!”,何果夫說。
文搏兕直搖頭:“我,我就不吃了,這是賀拔將軍給你的,你現在是整個寧胡城的救星,這些你應該都吃掉”
“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讓你吃你就吃,廢什麽話?”
文搏兕聞言嗬嗬傻笑,將左手的胡餅遞給何果夫,然後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撚起一粒葡萄放進嘴裏,也不敢嚼,就細細的嘬著,品嚐著難得的甜味和果香味,這些都是他以前從未感受過的。
夕陽照在兩人的身上,兩人就像是鍍了一層金光,熠熠生輝,就像畫中描繪的下凡的仙人一般。
文搏兕望著遠處的沼澤沉默了一會兒,轉頭望向何果夫:“矮奴,說實話,之前我說要封印拜將,衣錦還鄉都是癡人說夢,也就是吹吹牛罷了”
“可我現在覺得,我能實現這個夢”
何果夫問:“為什麽?”
文搏兕一字一頓的回答道:“因為有你,我有一種感覺,總覺得你能帶我實現這個夢!”
何果夫沒敢接文搏兕的話,現在正是危機時刻,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還談什麽封印敗將?
“這次能活下來再說吧!”
“矮奴你放心,你絕對能活下來”
“為什麽?”
“因為你聰明啊!”,文搏兕拍著腦門:“賀拔將軍說什麽來著,那個,能人賢才,說你是能人賢才,我也不懂啥意思,反正就是誇你聰明”
“賀拔將軍還說了,現在寧胡城能靠的就是你,隻有你才能保全寧胡城!”
“可萬一”,說到這裏,文搏兕話鋒一轉:“可萬一西突厥軍隊打進來了,我就掩護你逃跑,隻要我不死,你一定能活著!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文搏兕雖然是個粗人,但我說話算數!”
這話說的何果夫心頭一暖,說實話,像文搏兕這樣傻,願意為朋友豁出命的人何果夫還是第一次見到,得好好珍惜呐!
何果夫拿起一粒葡萄幹扔進文搏兕的嘴裏,打趣道:“葡萄幹都堵不上你的嘴!什麽死不死的,我們誰都不會死的”
文搏兕笑了,他撓了撓頭,大口大口嚼著葡萄幹。
與此同時,在豆盧瞻的營帳內,豆盧瞻正在與賀拔韜激烈的爭論著。
豆盧瞻居高臨下怒視賀拔韜:“我現在是寧胡城的最高指揮,我說撤退就撤退!”
賀拔韜同樣瞪著眼睛,一臉的凶狠:“不能撤!我們撤了王孝傑將軍怎麽辦?再說了,現在寧胡城周圍到處都是賊軍的斥候,我們一撤賊軍馬上就會得知,並出兵追擊,以進擊退,到時候恐怕我們這五千人都得死!”
“王孝傑將軍那邊我會派人知會他,告訴他寧胡城情況危急不能堅守,讓他也撤退!”,豆盧瞻咆哮道:“堅守還不是一樣得死!還不如撤退,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賀拔韜上前一步,如同一隻凶猛的豹子:“我不同意撤退!當初是你下令要死守寧胡城的,現在又要撤退,你作為一軍主帥,朝令夕改,這是兵家大忌!”
豆盧瞻爭辯道:“那是本將軍一時糊塗,錯下了命令,本將軍現在的命令是撤退!全軍撤退!”
“誰都不許走!要走先問問我手中的刀!”,賀拔韜拔出了佩刀,惡狠狠的言道。
“你想幹什麽?!”,豆盧瞻右手握住了刀柄,言語不善。
營帳內頓時充滿了火藥味,衝突一觸即發!
攪屎棍還是出現了,豆盧瞻很好的詮釋了什麽是豬隊友,這種人要是以後掌管三軍或者進拜高官,國將危矣!
大敵當前,寧胡城內部又出現了分裂衝突,這無異於雪上加霜。
留給何果夫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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