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塵埃落定
月高西風嘯，野狼低聲嚎。壯士跨駿馬，腰環殺賊刀。
胡兒追兵至，將軍領兵移。周旋相探試，賊營豎勝旗。
至子夜時分，論欽陵終於率大軍迂回到了周軍大營西麵。
此時的周軍大營內寂靜一片，營寨上的火把明明滅滅，營門前的旗幟迎風飄揚，一切如舊。
論欽陵凝視著周營，心中的熱血一點點沸騰起來。
“去！”，論欽陵對身後的一隊老兵吩咐道。
老兵當即下馬，舉著旁排悄悄向周營摸過去。
論欽陵伸手摸出佩刀來，右手不停的在刀柄上有節奏的敲擊著。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勝利就在眼前的時候。
這種感覺就像是渴極了的人猛然看見前方有一汪泉水，他會控製不住自己用盡全力向前奔跑，隻為開懷暢飲。
許久，那一隊老兵還未發來表示進攻的響箭，這讓論欽陵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敲擊刀柄的節奏越來越快，心也愈發躁動。
終於，論欽陵等不及了，他沉下眉頭，緩緩抽出佩刀來，高高舉起，仰天嘶吼道：“進攻！”
一聲令下，論欽陵身後一時奔雷湧動，軍士們不在衙壓抑自己，狂嘯著，呼喊著，策動戰馬奮力向前，極速向周軍大營衝過去，！
論欽陵也紅了眼，他高舉佩刀，跟著身後的軍士嘶喊著！咆哮著！去追尋期盼已久的勝利！
“殺！”
幾乎隻是一瞬間，數十萬吐蕃軍士便山呼海嘯衝進了周軍大營之內。
路過周軍大營門口的時候，論欽陵見門口沒有軍士把守，心裏咯噔一下，一股不詳的預感當即湧上心頭。
而衝進大營之後，裏麵的寂靜讓論欽陵更為不安。
沒有強烈抵抗，更沒有血腥廝殺，唯有燃盡的篝火餘燼以及一根掛著長幡的長杆迎接論欽陵。
幡上似乎有字，但天色黑暗，論欽陵卻看不清。
“來人！取火把來！”
軍士得了吩咐，便舉著火把上前。
火光之下，長幡上的三個大字躍然顯出：你輸了！
這時，那隊探路的吐蕃老兵自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向論欽陵報告道：“將軍！周軍營寨內空無一人！”
“是何果夫的詭計！完了！中計了！”，論欽陵驚呼一聲，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迅速占據他的心頭。
“回去！快撤！快回焉耆城！”，論欽陵撥轉馬頭，向軍士們咆哮著。
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何果夫與王孝傑已然帶著八萬大軍悄悄由東麵繞到了焉耆城的北門前。
按照之前的約定，王孝傑派李岩領五百老兵趁著夜色悄悄摸到焉耆城下，而後周軍調集所有的絞車弩向焉耆城的城牆發射箭矢。
一隻隻粗壯的箭矢自八百步外呼嘯飛過，穩穩的釘在焉耆城的城牆上，李岩便率領五百老兵口銜橫刀緣著這些箭矢向城垛上攀登。
對於這一切，留守的阿史那餒子毫不知情。
此時的他正抱著酒壺安然躺在鋪著獸皮的暖榻上，美美的做著夢。
阿史那餒子很相信論欽陵的判斷，他相信論欽陵現在已經在與被打的措不及防的周軍接戰，不久之後便會傳來捷報。
故而他絲毫沒有對可能到來的危險做出防備，反而將論欽陵犒賞軍士剩下的酒肉都搬出來，讓城內的一萬留守軍士狂吃狂喝，並美其名曰：慶功宴。
留守城垛的吐蕃軍士在阿史那餒子的帶領之下，徹底放縱，又唱又跳，又歌又舞，以至於論欽陵剩下的酒肉被掃蕩一空，又命人重新準備。到最後吐蕃軍士們居然舉著酒壇子互相潑灑酒水，情姿放縱。
阿史那餒子不但不阻止，甚至加入其中，與軍士們一起狂歡。
到最後，吐蕃軍士們皆喝的伶仃大醉，皆臥躺在地上不能起。
城垛上的軍士也耐不住寂寞，竟紛紛丟下兵刃，前往營中狂歡。這導致李岩他們登城沒受到任何攻擊，李岩在發現城垛上沒人的時候，甚至一度以為中計了。
子時四刻，焉耆城的北門被緩緩打開，沉悶的開門聲吵醒了幾個吐蕃軍士。但他們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伸手撓了撓臉，翻個身又繼續睡去。
王孝傑見城門已開，戰機已到，當即下令全軍衝擊。
周軍軍士們在得到衝擊的命令之後，皆爭先恐後策馬向前，嘴裏呼喊道：“搶人頭了搶人頭了！”
雄渾雜亂的馬蹄聲終於將喝醉了的焉耆城驚醒了！
吐蕃軍士們一開始還以為是論欽陵得勝歸來，可當他們看到披著明光鎧，握著橫刀的周軍軍士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這才意識到周軍攻城了！
他們下意識拿武器想要站起來廝殺，可腳下卻軟得厲害，站起輒倒下，根本無力反擊，隻能在周軍的橫刀下哀嚎！
“不，不好了！可汗不好了！周軍攻城了！”，一名牙兵連滾帶爬衝進阿史那餒子的牙帳之中，向阿史那餒子大喊道。
阿史那餒子被嚇了一跳，一個翻身從榻上滾了下來：“什，什麽！周，周軍攻城了！那快組織人上城垛防守啊！”
“來，來不及了！周軍已經攻破北門，數萬大軍已然湧入城內，我們，我們抵擋不住啊！”
一瞬間，阿史那餒子感覺到頭痛欲裂，就像是有一隻蟲子鑽在他腦袋裏肆意爬行。
“啊！啊！我的頭，我的頭！”，阿史那餒子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表情猙獰又可憐。
“可，可汗······”
“快，快走！快帶我走！”，阿史那餒子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向牙兵喊道，而後便昏死過去。
隻是半個時辰，周軍便橫掃焉耆城內，將留守的吐蕃軍士殺死大半，唯有阿史那餒子率數十親隨趁亂自焉耆城南倉皇逃走。
而後周軍軍士登上城樓，將吐蕃的旗幟全部扯下來，換上“周”字大旗，而後多燃火把與城垛之上，等著論欽陵回軍。
另外一邊，論欽陵雖然急催軍士回援焉耆城，可等他們趕到焉耆城下的時候，城垛上已經插滿了周軍的旗幟，紅紅的火光映著周軍軍士堅毅的臉。
論欽陵氣急敗壞，叫罵一聲“混賬何果夫！”，而後下令攻城，他想要趁著周軍立足未穩將焉耆城奪回來！
可吐蕃軍士剛剛進入四百步的距離之內，焉耆城內便射出一支支火箭，如雨急下，射翻了一片吐蕃軍士。
如此強烈的震撼感讓吐蕃軍士又退了回去，緊張的望著焉耆城頭。
這時，何果夫走上城垛，借著火箭的光亮望著論欽陵，裝模作樣的行了一個叉手禮：“感謝大論贈我焉耆城！”
言罷，何果夫身後的軍士馬上就齊聲高喊道：“感謝大論贈我焉耆城！”
“你！你······，咳咳咳”，論欽陵指著城上的何果夫，氣得一陣咳嗽，胸口再次被一股邪火壓迫，論欽陵的心肺幾乎就要爆炸。
“何，何果夫，你這個渾身詭計的混賬！氣煞我也！”，論欽陵捂著心口，咬牙瞪著何果夫，恨不得現在就上去將他千刀萬剮。
何果夫冷笑一聲，又言道：“論欽陵，你真是絕世大蠢貨！”
周軍軍士們馬上高聲喊道：“論欽陵，你真是絕世大蠢貨！！”
“我，我······，噗！”，論欽陵氣不過，一口黑血自口中噴出，隨即失去意識搖搖晃晃從馬上跌落。
“將軍！將軍！”，論欽陵的牙兵們急忙圍過來，查看論欽陵的情況。
焉耆城上的周軍軍士見論欽陵被何果夫罵的從馬上墜落，皆大聲歡呼，心中對何果夫更加欽佩了。
而距離論欽陵近的吐蕃軍士見論欽陵摔落馬下，皆呼喊道：“將軍死了，將軍死了！”
其他的軍士搞不清楚狀況，以為論欽陵真的死了，頓時大駭。
在他們心中，論欽陵猶如一柄火炬，指引他們前進。現在論欽陵死了，火炬便熄滅了，黑暗襲來，將他們每一個人包圍其中。
“嘩啦，嘩啦”，吐蕃軍士們成片的扔下武器，轉身四散奔逃。
“就是現在！追！”，何果夫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馬上就下令追擊。
“哢啦哢啦······”
焉耆城南門緩緩打開，兩將一馬當先衝了出來，一人為文搏兕，另外一人便是李岩了，這兩人氣勢洶洶的向正在潰散的吐蕃軍隊衝過去，所到之處，吐蕃軍士皆披靡不能戰。
此時論欽陵已經掌控不了局麵了，隻能任由著牙兵背著他奪路奔逃，恥辱吃下敗仗！
這一戰，何果夫完勝論欽陵！焉耆城，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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