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烏質勒
老人抓住何果夫與文搏兕之後，帶著兩人一路北上，來到了朗水西北處的一個突施騎大營。
這個大營位於天山北麓，旁邊有一片巨大的湖泊，便是玄奘記載的大清池，也就是現在位於塔吉克斯坦境內的伊塞克湖。
一路上，那名披著狼皮的女子一直怒視著何果夫與文搏兕，好似隨時想撲上來殺死兩人一般。
到達突施騎大營之後，何果夫與文搏兕被扔進了羊圈中，老人則帶著女子離開了。
文搏兕狂怒的罵了兩句，見沒人理他，也就消停下來，斜靠在柵欄上，有氣無力的言道：“矮奴，完蛋了，我感覺他們要殺了我們。剛才我們應該反抗一下的，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現在呢？被捆得喝待宰的豬一樣，徹底是沒救了”
何果夫翻給文搏兕一個白眼：“你就不能換個動物？非要用豬？”
“那好，那就羊，反正我們在羊圈，正好應景”
何果夫也斜靠在柵欄上，望著漸漸西斜的太陽言道：“不一定，我倒覺得這是好事”
文搏兕愣住了：“這還算好事？我們都要死了！”
何果夫搖頭道：“我們不會死的，他們等會兒還會請我們去營帳中”
“為啥？”
何果夫解釋道：“要是他真的想殺我們，早在朗水北岸就把我們殺了，何必要將要我們帶到大清池？那個老人心中應該有想法”
文搏兕還是不懂：“那這也不算好事啊！”
何果夫解釋道：“碎葉城與疏勒城到我們手中了”
“啊？什麽？碎葉和疏勒？”
文搏兕的話音剛落，羊圈裏進來了幾個突厥漢子，架起文搏兕與何果夫便走，將兩人帶到了一座巨大的羊皮營帳之中。
營內燃著數十盞油燈，一股子蛋白質燒焦的味道彌漫在帳內，今天抓何果夫與文搏兕的老人坐在正對帳門口的胡凳上，用一把雪亮的匕首在劃拉一隻熱氣騰騰的烤羊腿。
一旁坐著那漂亮女子，她見何果夫與文搏兕進來了，“蹭”得一下站起來，怒視著兩人。
“坐下！”，老人對女子言道。
“哼！”，女子冷哼一聲，十分不情願的坐下來，抓起匕首來對著烤羊腿一頓狂紮。
老人撕下一塊肉塞進嘴裏，順勢嘬了嘬手指頭：“聽說王孝傑這次來勢洶洶，已經接連攻陷焉耆城、龜茲城，挫敗論欽陵數十萬大軍”
何果夫回應道：“安西自前漢起就為漢地，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收複失地，民心、軍心所向，豈是一個論欽陵能擋住的？！”
老人被何果夫的驚到了，他抬起頭打量著何果夫：“漢人就是嘴利”
“不止嘴利，刀也快！”
老人沒有接何果夫的話，又私撕下一塊肉來塞進嘴裏：“你們準備什麽時候打龜茲城？”
“不著急”
“不著急？”
何果夫點頭：“不著急，在攻打龜茲城之前，我們得先解決一個大麻煩”
“什麽大麻煩？”，老人脫口問道。
“突施騎”，何果夫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突施騎？為什麽？”
“占據碎葉城是突厥人，突施騎也是突厥人，難道不一樣嗎？”
“怎麽會一樣？！我們突施騎乃是大唐高宗皇帝欽封昆陵都護府治下的嗢鹿州都督府與潔山都督府部曲，豈是阿史那骨咄祿那種下賤貨色能比的？”，老人聽了何果夫的話突然暴怒，將狠狠將匕首摔在了案幾上。
唐高宗顯慶三年，也就是公元658年，唐朝名將蘇定方平定了阿史那賀魯叛亂，收複西突厥故地，並分為左右廂管轄，設置蒙池都護府與昆陵都護府，其下又分為數十個都督府，分屬不同的突厥部落。
而阿史那骨咄祿是東突厥汗國的第一任可汗，因亂而立，自號“頡跌利可汗”
何果夫從老人的話中聽出了門道，他上前一步：“還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老人回答道：“我是烏質勒”
此話讓何果夫吃了一驚，本來他以為威震安西的烏質勒怎麽說也得是雄姿英發，挽雕弓如滿月那種硬漢子，卻沒想到烏質勒竟然是個糟老頭子！
何果夫上下打量了烏質勒一遍，又將目光轉向旁邊的女子：“那這位閨女是······”
“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是我的女兒子，她叫海耶”
“阿翁！”，海耶不滿的喊了烏質勒一聲。
烏質勒卻向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烏質勒看向何果夫：“你氣度不凡，談吐得體，應該在周軍裏是個人物吧！不過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個將軍，是長史？”
何果夫還沒回答，文搏兕便搶先回答道：“哼，他是武威道判官何果夫！寧胡城兩戰大破論讚婆、阿史那餒子九萬人，焉耆城一戰以八萬破論欽陵二十餘萬，龜茲城之戰又以五千人取下城高池深的龜茲城！論欽陵被打的龜縮在赤水南岸不敢北進！”
“啊？”，烏質勒聽了文搏兕的話瞪大了眼睛。
烏質勒是聽說過何果夫的，昨天他剛剛在朗水附近抓到了兩名周軍斥候，特地打聽了一些關於戰事的情況，結果斥候反複在提一個名字，那就是何果夫。
烏質勒不敢相信，一個小小的軍奴，一個十八九的年輕人，竟將征戰沙場數十載，戰敗薛仁貴、王孝傑的名將論欽陵打的節節敗退！
烏質勒仔仔細細將何果夫上下打量一遍，而後慢慢冷靜下來：“我憑什麽相信你？”
何果夫又走上前一步：“我們打個賭吧！”
“什麽賭？”
“王孝傑將軍已經在北進的路上了，不久之後這裏就會遭到攻擊，你們誰都別想活！”，何果夫的目光突然變得淩厲起來，盯得烏質勒渾身發毛。
烏質勒聞言急忙將牙兵召來，讓他派出斥候前去南邊打探情報，時刻注意王孝傑大軍的動向。
斥候離開之後，烏質勒拿起匕首：“要是王孝傑沒有動呢？”
“你可以隨時殺了我！不過······”，何果夫故意停頓了一下。
“不過什麽？”
何果夫回答道：“王將軍的刀一旦出鞘就要見血的，別怪我沒提醒你，最好早做打算！高宗皇帝的事是高宗皇帝的事，現在可是大周聖神皇帝坐鎮紫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