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婉兒的惦記
龜茲城,周軍大營。
“賢閣,漿洗衣服這種事以後就交給軍奴去做,您又何必親自動手?”
海耶端著一木盆衣服正在水井邊漿洗,路過的軍士紛紛向她問好。
賢閣是對別人妻子的尊稱,軍士們叫賢閣算是承認了海耶是何果夫妻子,這不禁讓海耶心中甜蜜。
海耶笑著回應軍士:“不礙事,反正我也沒事做,就幫著夫君洗幾件衣裳”
軍士聞言皆誇讚道:“何判官要是知道您如此賢惠,怕是睡覺都要笑醒”
“啊,啊”,海耶敷衍回答道,心中又是一陣落寞,要是何果夫真的高興那就好了。
說起來海耶從小嬌生慣養,這種髒活是從來沒做過的,今日破例十指沾了陽春水,還不是為了討何果夫歡心?在愛情麵前,誰還沒個卑微的時候?
這時巡營的王孝傑與韋懷恩從旁邊經過,主動向海耶打招呼:“賢閣,給矮奴洗衣服呢?”
海耶抬手揩去額頭的細汗:“嗯,王將軍與韋長史這是在巡營?”
王孝傑點頭:“閑來無事耳”
海耶起身將雙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王將軍,您知道我夫君什麽時候回來嗎?”
“呃,快,快了”,王孝傑含糊其辭,眼神變得閃躲起來。
海耶又問:“那王將軍您知道我夫君平時喜歡吃什麽嗎?我學著給他做”
王孝傑看了看海耶那白嫩的雙手,歎了一口氣:“這我還真不知道,矮奴好像不挑食,什麽都吃”
“哦,那,那好吧!”,海耶有些失望,她坐下來接著漿洗衣服。
王孝傑又歎了一口氣,帶著韋懷恩繼續行走。
這時韋懷恩還不知何果夫與海耶關係緊張,竟搖頭晃腦言道:“海耶真是個賢惠的女子,何判官有福了”
王孝傑看了韋懷恩一眼:“有福才怪!”
韋懷恩一愣:“王將軍何出此言?”
王孝傑回答道:“矮奴被烏質勒擺了一道,海耶跟矮奴什麽事都沒做!烏質勒這是無利不起早!他就是想用海耶捆住矮奴,等矮奴日後飛黃騰達便從矮奴身上得好處!”
“啊?!”,韋懷恩聞言大吃一驚。
王孝傑又言道:“大婚之夜,矮奴在地上坐了一夜,他根本就不喜歡海耶!”
“這,這······”,韋懷恩驚得說不出話來:“那,那我跟李將軍是辦了一件壞事?隨了烏質勒的願?”
王孝傑沒好氣的言道:“不然你以為呢?”
韋懷恩低頭想了一會兒,又辯駁道:“王將軍,您不能把屎盆子扣在我一個人頭上,那天您不也同意了嗎?沒有您的首肯,我與李將軍怎敢擁著何判官去接親?”
王孝傑擺手言道:“事已至此,誰對誰錯還有什麽意義?能解決問題嗎?”
韋懷恩轉了轉眼珠子:“那要不將海耶送回突施騎?反正她跟何判官是清白的”
王孝傑白了韋懷恩一眼:“淨出餿主意!”
韋懷恩自知理虧,也就不敢再言,緩緩跟在王孝傑身後行走巡營。
走了一會兒,王孝傑突然站住,韋懷恩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頭撞在了王孝傑的甲胄上,額頭一角登時破了皮,疼的韋懷恩齜牙咧嘴。
“王將軍,您停下來怎麽也不打個招呼?!”
王孝傑卻沒有接韋懷恩的話,他回望正在漿洗衣服的海耶言道:“要我說著海耶也真是可憐,為了討好矮奴竟親自漿洗衣裳,看她那細皮嫩肉的樣,恐怕從來沒幹過此等髒活”
“她這般賣力,隻怕矮奴也不領情,還得枉受一番白眼”
韋懷恩捂著額頭言道:“王將軍,您怎麽又可憐起海耶了?之前您不是還說矮奴被烏質勒算計了嗎?受害的該是矮奴吧!海耶一個女子遵從媒妁之言嫁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麽可憐的?”
王孝傑表情凝重:“不管怎麽說,海耶現在也算是矮奴的妻子。而且,而且我昨日問矮奴,他也沒說將海耶送回突施騎,也就是承認了這段婚姻”
“既然如此,咱得想辦法讓矮奴接受海耶,這樣矮奴心裏也順一些,也省得他整日愁眉苦臉,成個婚跟要他命似得!”
“我看海耶也賢惠,肯放下身段去漿洗衣裳,日後必是賢內助,這樣對矮奴以後也好”
韋懷恩抄起雙手:“可是矮奴不喜歡海耶啊!咱們能怎麽辦?牛不喝水咱還能強按著頭?”
王孝傑緊扣雙手:“那就逼他喝!烏質勒那個老不死的計策咱也可以用一用!”,說完王孝傑便向海耶走過去,他要教海耶一個對付何果夫的狠招!
另外一邊,神都洛陽,知政殿。
近幾日安西的搪報陸續傳到洛陽,焉耆城、龜茲城克複的消息讓武則天興奮異常,她看完搪報之後,連說三聲好,毫不掩飾的誇讚何果夫道:“真是一個奇才!可堪大用!”
一旁的上官婉兒見武則天如此高興,便問道:“有哪個奇才能讓大家如此悅顏?”
武則天將搪報遞給上官婉兒:“你看看”
上官婉兒看完搪報之後,默默念道:“何果夫?就是魏王殿下一直在大家禦前念叨的那個軍奴?”
武則天點點頭:“真是奇才!真是奇才!要不是虺貞牽連,何果夫恐怕早就登堂入閣,為朕所用了!”
上官婉兒粲然一笑,將搪報放回案幾上:“大家您說笑了,何果夫現在不正為您所用嗎?”
武則天聽了上官婉兒的話更加高興了:“婉兒,你這張嘴啊!真是伶俐!”
正在此時,有女官來報:“啟奏大家,魏王殿下求見,正在殿外等候”
“奉先?傳他進來”
“是”
不一會兒,武承嗣便匆匆走進知政殿內,一邊走一邊高呼道:“恭喜聖人,賀喜聖人啊!”
武則天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溫茶:“你又知道了?”
武承嗣跪地叩首:“恭喜聖人,焉耆城、龜茲城克複,安西已光複大半,依臣看,有何果夫在,不出幾日安西四鎮便可重沐王化!”
武則天抿嘴一笑:“奉先,你又要為何果夫請功?”
武承嗣反問道:“何果夫已有功,臣又何必多此一舉。臣隻是擔心聖人忙於國事,而忘記了封賞功臣,失了天子尊德”
武則天似笑非笑的看著武承嗣:“真的?”
武承嗣抬頭看了武則天一眼,沒敢回應。
武則天也就沒再跟武承嗣對話,轉頭望向上官婉兒:“婉兒,擬回文,進何果夫為檢校銀州刺史、寧遠將軍,並賜銅三十斤,絹三十匹,禦酒一壺,稻米一斛,以示勉勵”
檢校開頭的官至並不是實職,而是一種類似於榮譽頭銜的虛職,一般加給在外辦事的官員。
而寧遠將軍則是武散官,秩五品下。
上官婉兒唯唯諾諾回答道:“是,奴婢即刻擬文”
本來擬文之責屬於鸞台的鸞台舍人(中書舍人),但武則天卻因為信任上官婉兒而多讓她擬文,而後直接轉往鳳閣審核。
因此外人皆稱上官婉兒為“內舍人”
上官婉兒再得到武則天的授意之後,嘴裏不斷喃喃道:“何果夫?何果夫?”
念著念著上官婉兒心裏有了算計。
上官婉兒是一個聰明人,她深知武則天已經垂老,不能一輩子寵幸她,所以她必須未雨綢繆,在自己還未失勢之前找尋一個可靠的依托,以保證自己一直立於不敗之地。
而何果夫目前就是一個前途可期的青年郎,這怎麽能不讓上官婉兒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