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踏雪而來
昂~
噗~噗~
一片墨色中,兩騎自周軍軍陣中緩緩馳出,直向昆結射大軍而來。
“來者何人!”,眼見有兩騎靠近,胡兒便高聲大喊道。
“籲~”,何果夫勒住戰馬,高擎旌節:“安西大都護府長史何果夫,邀見大俟斤!回去通報一聲!”
胡兒聞言不敢怠慢,急忙回身去稟報昆結射。
阿悉結闕部四萬大軍後隊空出來一方天地,周遭圍著一層氈布擋風,中間生著一堆篝火,一隻兔子正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在篝火邊坐著一位戴著氈帽、亂發披肩,兩頰像是青蛙般高高鼓起的中年男人,此人便是阿悉結闕部的大俟斤昆結射。
“啟稟大俟斤,安西大都護府長史何果夫邀見!”
昆結射聞言愣了一下,將叼在嘴裏的烤兔腿取出來,抹了抹沾著大片油脂的嘴巴:“何果夫?都這個時候了,還邀見?他該說求見的!”
胡兒麵色有些為難:“那,見還是不見?”
昆結射舔了舔手指:“見,當然見,我聽說何果夫非同凡人,被烏質勒那個混賬稱為草原上的雄鷹,我倒要看一看,他有什麽本事!”
胡兒得了吩咐之後,當即趕到陣前迎請何果夫。
何果夫得了回複之後,伸手拍了拍大氅上的風塵,回頭看了一眼文搏兕。
文搏兕亦下馬,並隨手自馬上取下一方包裹提在手中。
阿悉結闕部的軍士們對何果夫充滿敵意,見何果夫來,一個一個皆握著直刀,目光裏都是殺意。
阿悉結闕部與哥施闕部經常通婚,互為血親,何果夫在鬥石川收拾掉的阿都郅大軍,其中許多都是阿悉結闕部的親屬。
殺死親屬之仇,比起國恨更容易激起人們複仇的欲望。
“呸!”,一位健壯的突厥漢子不滿的向何果夫吐了一口口水。
“放肆!”,文搏兕見狀,一個箭步衝上來,直接踹倒這名突厥漢子。
那漢子被踹倒在地,剛要罵娘,文搏兕跟上來又是一腳,直接踹在漢子的脖子上。
隻聽聞“哢嚓”一聲,漢子眼睛突然瞪大,身體開始劇烈抽搐起來,掙紮了一會兒便再不動了。
周圍的突厥軍士見狀,當即鼓噪,揮刀便衝上來要殺何果夫與文搏兕。
文搏兕亦拔出刀來,怒目嗬斥道:“誰敢上前!”
突厥漢子雖然凶猛,但文搏兕卻氣勢更盛,如同一隻下山的猛虎,渾身透著一股子令人膽寒的殺氣!
突厥漢子們被嚇到了,一下子停在原地,躊躇不敢上前。
何果夫環視周遭,麵對凶狠的眾漢子,絲毫不畏懼。
“繼續帶路”,何果夫挺起胸膛,對那帶路的胡兒吩咐道。
胡兒經何果夫這麽一叫,這才從剛才文搏兕的呼喊中回過神來,繼續帶路,將何果夫二人引到了昆結射身邊。
昆結射正在用石頭磨一柄匕首,抬頭看了何果夫一眼,沒有說話。
昆結射本意是給何果夫一個下馬威,但何果夫卻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直接取過一個胡凳坐在篝火邊,與昆結射兩對麵,同時若無旁人的伸手撕下一隻兔腿大嚼起來。
昆結射見何果夫這個樣子,冷笑了一聲:“何長史好大的官威啊!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肆意戧殺我部軍士?”
何果夫將骨頭扔進火堆裏,又伸手撕下一塊兔肉:“大俟斤手底下的人沒規矩,我幫你教一教!”
昆結射有些不高興:“那也是我的事,不勞長史費心了!長史也管得太寬了吧!”
何果夫聞言抬頭看了昆結射一眼,淩厲的目光讓昆結射心有餘悸:“昆結射,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昆結射一臉不在乎:“我在跟你說話!”
“你放肆!”,文搏兕聽聞昆結射此言,瞬間暴怒,右手按在刀柄上便要拔出來。
“搏兕!”,何果夫喊了一聲。
文搏兕這才將手從刀柄上移開,卻還是不滿的哼了一聲。
昆結射將匕首放在袖口上擦了擦:“我可真是佩服長史,已經到了窮途末路,還擺這麽大的譜”
何果夫取出一塊布擦了擦嘴:“我不是擺譜,我是給你機會!”
昆結射不屑的反問道:“哦?此話怎講?”
“我在等你縛手跪降”
“哈哈哈!哈哈哈!”,昆結射拊掌大笑:“你現在已經身陷囹圄,哪來的膽子跟我如此說話?該縛手跪降的人是你吧!”
“你現在被困死地,孤立無援,兵敗是遲早的事情!我勸你一句,早日歸降,或許我看在王孝傑的麵子上,可以饒你不死!否則······”,昆結射吃準了何果夫已經無路可走,現在的高亢是為了掩飾心虛!
昆結射現在很自信,這份自信讓他目中無人,態度傲慢,絲毫不把何果夫放在眼裏!
何果夫用布擦拭著雙手:“你覺得我怕你?”
昆結射反問道:“為什麽不?”
何果夫點點頭:“好,那我們就來說道說道”
“我自寧胡城開始,所戰必勝,未嚐敗績。別說阿都郅和你昆結射,就算是弩失畢五部聯起手來,我也不放在眼裏!”
何果夫的一番貶低將昆結射說的恚氣直衝:“你胡說!你這分明就是虛張聲勢!”
何果夫厲聲反問道:“鬥石川裏的血跡還未幹,你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如果你不怕,為何按兵不動?!”
“昆結射!虛張聲勢的人是誰,你心裏清楚!”,何果夫瞪大了眼睛,氣場頓時拔高了幾個度,壓得昆結射喘不過氣來。
“我,我······”,昆結射支支吾吾,不能盡言,方才囂張的氣焰頓時塌下去三分!
“既,既然如此,你,你為何不攻過來?”,昆結射結結巴巴的問道
何果夫冷笑一聲,在昆結射的注視下再撕下一塊兔肉:“刀不能輕易出鞘,會死人的”
這寥寥數字,聽得昆結射心驚膽戰,他的麵色開始浮現出驚恐之色來。
“昆結射,我是安西大都護府的長史,王孝傑將軍仰仗的幕僚,突施騎部的姻親,我的地位如何,你心裏該清楚”
“我久出鬥石川未歸,疏勒城方麵定當派兵接應,屆時兩軍相會,夾攻你的腹背,你能扛得住嗎?”
“阿都郅劫掠鄰部,襲擊我大周護城,現在已經伏法!你無罪,所以我想給你一個機會。按照路程來說,疏勒城的援軍就快要到了,這可是你最後的時間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說著,何果夫看了一眼文搏兕,文搏兕當即將隨身帶著的包裹打開,裏麵裹著的,竟是阿都郅的人頭!
“啊!”,昆結射在看到阿都郅人頭的一瞬間,嚇得跌在地上,剛才滔天的氣勢頓時跌到穀底,心中更是一陣驚駭,冷汗不止的往下冒。
昆結射見何果夫語言淩厲,神色鎮定自若,根本就不像是虛張聲勢······
何果夫又撕下一塊兔肉:“這塊兔肉吃完之後,我的肚皮就填飽了,我就要回去了。你我再見之時,恐怕你已經成為一具屍首了,你好自為之!”
何果夫將兔肉塞進嘴裏,起身兀自離去。
文搏兕哼了一聲,邁步跟上。
昆結射先是一愣,隨即又回過神來,連滾帶爬衝過去跪在何果夫麵前,俯首高呼道:“請,請長史開恩!我知錯了!”
何果夫俯下身子來,伸手抬起昆結射的腦袋:“我剛才說過了,是縛手跪降,你聽明白了嗎?”
“哦哦,是是是,縛手跪降,縛手跪降!”,說著,便招呼手下的軍士來將自己的雙手反綁,而後長跪於何果夫麵前,叩首認錯。
其他的突厥漢子見到這一幕直接愣住了,他們剛才的囂張氣焰也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何果夫環視四周,文搏兕虎喝一聲:“都跪下!”
這一聲喊得是驚天動地,聲震四野,驚得這些突厥漢子心肝直顫。
撲通!
一名突厥漢子被嚇軟了腿,跪在了地上
撲通!撲通!
緊接著,大片大片的突厥漢子跪了下來,何果夫與文搏兕就站立在這些跪地的突厥漢子中間,任冷風蕭蕭,野狼哀嚎,衣冠自飄然。
這麽一場足以致命的危機,就這樣被何果夫輕易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