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草木皆兵
論欽陵被於闐城頭的假何果夫嚇得南退三十裏！直至找到一座高大的山丘做依托之後，方才穩下心神。
論欽陵滿頭大汗，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在，在山丘上紮營，在山丘上紮營”
吐蕃的軍士們當即忙碌起來，有的支營帳，有的挖壕溝，有的豎寨牆，終於在未時初刻將大營紮了起來。
饑腸轆轆的軍士們又一刻不歇的開始埋鍋造飯。
一陣呲溜呲溜的吃喝聲過後，炊煙散了些，篝火燃了起來。
軍士們呆呆的圍坐在篝火周圍，篝火橘色的光亮將軍士們的臉照的陰晴不定。
往日吃完飯，軍士們會圍坐在篝火旁，賽歌比舞，格鬥摔跤，叫好聲與歡笑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但今日不同往日，軍士們皆一言不發，隻是枯坐著，整個大營內一片寂靜，累了一天的牲口們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早早的歇下了。
此時，在中軍大帳內，亦是一片寂靜。
論欽陵佝僂著腰盤坐著，雙眼空洞無神的望著案幾上的地圖，臉上滿是風塵，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而論讚婆則站在一邊，不停的瞄著論欽陵。
“簡普？”，論讚婆終於還是開口了。
但論欽陵仿佛沒聽到一般，繼續枯坐著。
“簡普？”，論讚婆又輕喚了一聲。
論欽陵這次反應過來了，他抬頭望向論讚婆：“怎麽了？”
論讚婆關切的問：“你沒事吧？餓不餓？我去叫人給你弄點吃的”
論欽陵聞言擺手道：“不必了，我吃不下”
言罷，論欽陵又機械的將頭轉過去，繼續枯坐。
論讚婆見論欽陵如此，心中也不是滋味，他襯思了許久之後，小心翼翼的問：“簡普，要不，我們撤回去吧！”
論欽陵轉頭看向論讚婆：“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如何果夫？”
論讚婆搖頭：“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隻是，隻是不忍心看簡普你這般低沉”
論欽陵的拳頭慢慢攥緊，而後狠狠砸在案幾上：“想當年，被捧為常勝將軍的薛仁貴，南征北戰無敵手，卻在我這裏折戟，現在不可一世的王孝傑當年也是我的階下囚，我縱橫安西數十載，降過烈馬！戰過猛虎！今日為何屢屢敗於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子？！”
“為什麽？！”，論欽陵怒吼著將案幾上的地圖與書籍掃落在地。
“簡普······”，論讚婆蹲下來輕輕拍著論欽陵的背，想要安撫狂暴的他。
論欽陵，一代名將，多次帶領軍士在與唐朝的殊死戰鬥中擊退唐軍，保住了祖先賜予的豐饒土地和牛羊。
一次次的功績就像是一塊塊磚頭一般堆砌在論欽陵的腳下，將他慢慢抬高，成為萬眾矚目的人。
他受慣了別人的矚目，受慣了別人的誇讚，絕不能忍受哪怕是一點點的失敗！
由賤到貴易，由貴到賤難啊！
所以論欽陵狂怒！所以論欽陵暴躁！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總被何果夫壓一頭！
而且如果這一次他就這樣回去了，數年來積攢的威信將會消失殆盡，隨之而來的將是政治地位極速下降，政治資源也會迅速枯竭！
屆時，論欽陵在吐蕃國內將無立錐之地，那麽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於自己的好勝心理，於自己的性命前途，論欽陵都不能退！
他必須要想辦法扭轉頹勢，打一個漂亮的勝仗，重新確立自己在吐蕃國內的地位和威信！
“我沒輸，我還沒輸！”，論欽陵一把推開論讚婆，猛然站起來，眼睛胡亂轉動，額角的青筋暴的高高的。
“簡普！你別這樣！實在不行我們便撤吧！這五萬人是我們手裏僅有的籌碼了，如果這五萬人沒了，我們安身立命的依仗也就沒了！往後在吐蕃，我們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了！”，論讚婆帶著哭腔說道。
“不！不！我還沒輸！我還沒輸，我還沒輸······”，不一會兒，論欽陵又由狂暴慢慢轉入平靜，他額角暴起的青筋也緩和下來。
未幾，論欽陵突然笑了一聲，隨即淡然的坐回去，眯眼言道：“我還沒輸”
論讚婆見論欽陵情緒波動如此之大，以為他瘋了：“簡普，你沒事吧······”
論欽陵搖搖頭，勾起嘴角笑道：“我沒事，我想到了對付何果夫的方法！這一次，我必勝他！”
論讚婆一愣：“嗯？什麽方法？”
另外一邊，何果夫也風塵仆仆的趕回了龜茲城。
雖然他一路顛簸，疲憊的厲害，但還是第一時間趕到了都護府去見王孝傑。
“矮奴！你回來了！”，王孝傑見何果夫回來了，急忙起身迎上去。
何果夫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叉手禮：“北境賊人已全部肅清，賊酋阿史那祁豔已被斬首，賊幕僚東野恬，本為漢臣，但事胡賊，通敵叛國，已被明正典刑！”
王孝傑急忙將何果夫攙扶起來：“矮奴啊矮奴！我知道你的本事，這兩個跳梁小醜，在你的眼裏不值一提！”
“我不如你，我的錯誤指揮葬送了四千軍士，實在是······，唉！”，說到這裏，王孝傑突然歎了一口氣。
何果夫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論欽陵人在何處？”
“你到這邊來”，王孝傑將何果夫帶到案幾邊，而後取出一幅地圖展開在案幾上：“你的計策很成功，論欽陵被嚇得南撤三十裏，現在赭雲山紮營”
“赭雲山？”，何果夫指著地圖：“這裏方圓數十裏隻有赭雲山一座孤丘，占據了這裏可是占了地利上的大便宜！”
王孝傑指著赭雲山道：“我和林司馬的意思，是選一支精幹的部隊，夜襲赭雲山！你看怎麽樣？”
何果夫思慮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行，論欽陵是何等樣人？他一定有所防備，我們要是去夜襲，一定會中圈套！”
“那你說怎麽辦？”
何果夫摸著下巴仔細襯思著，大概一刻鍾之後，何果夫若有所思的言道：“我們可以等論欽陵自己送上門來！”
王孝傑瞪大了眼睛：“什麽？論欽陵自己送上門來？什麽意思？！”
何果夫雙眼盯著地圖：“他要對龜茲城動手”
“什麽？！打龜茲城？他瘋了吧！於闐城還在我們手裏，他要是打龜茲城，一定會受到於闐城韋懷恩的夾擊！腹背受敵，唯有一敗！”
“而且他被你嚇得風聲鶴唳，怎麽敢兵行險著？不可能！他絕對不可能打龜茲城！”
但何果夫卻篤定的言道：“會的，他一定會來打龜茲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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