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虧欠
而家裏情況更糟。
兩個關係比陌生人還糟糕的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別扭又冷寂的氛圍讓所有人都不舒服。
單說每天的早餐,沈藝涵必然要避開祁逸庭,可兩人的上班時間差不多,有時候撞上,不論是什麽情況,空氣都會在瞬間變得僵寂,這讓準備早餐和打掃客廳的傭人都很難捱。
於是所有人都期盼著晚上,以為兩人在阿宴麵前至少也會演一演和睦,而戲演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會假戲真做,真的和好了,可是他們又錯了,因為這一次即使是阿宴也不能讓祁逸庭與沈藝涵和對方講一句話。
祁逸庭從小便是天之驕子,在萬眾矚目中長大,從來都是別人對他討好奉承,他第一次主動去關心一個人,卻被當做多管閑事各種嘲諷,委屈加惱火,心裏的氣一時半會兒根本消不下去。
而沈藝涵火氣更大,她原本就討厭別人對自己指手畫腳,更何況祁逸庭生氣生得莫名其妙,連邏輯都沒有。
兩人似乎下定了一樣的決心,要與對方冷戰到底,做一輩子陌生人。
從那天之後沈藝涵再沒有請過假,也沒有遲到過,每天早早到公司,按時完成所有任務,賭氣一樣,不留給祁逸庭任何能夠指摘的把柄。
這場冷戰對她來說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再也不用偷偷摸摸鎖上房間直播,隻要阿宴休息之後她就回房間,不需要再掩飾自己做什麽。
這樣僵硬得仿佛凝固的氛圍在家裏維持了整整一個星期,盼來盼去沒有等到兩人如期的和解,阿宴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天晚餐,他拉著沈藝涵的手腕撒嬌,“媽咪,阿宴不想吃飯了,能不能現在回房間去休息?”
“不吃晚餐會傷害身體的。”沈藝涵柔聲問,“你告訴媽咪,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一邊說一邊打量兒子的臉色,另一邊的祁逸庭也把目光投過來,阿宴注意到兩人的動作,低了低頭,攪著手指不說話。
沈藝涵最怕的就是這個模樣。
眼底漾起滿滿的心疼,微微思索,才柔聲問,“阿宴,是不是學校裏發生不開心的事情了,能不能告訴媽咪?”
於是小腦袋低得更低了。
這下沈藝涵徹底慌了,因為阿宴從來都不會這樣逃避她的問題,就連一旁的祁逸庭也放下筷子,緊張地看著阿宴。
在兩人的注視下,阿宴慢慢抬起頭來,用很低很軟的聲音說,“在學校裏,同學們都說吃完晚餐會和爸比媽咪一起出去散步,做遊戲,阿宴也想要。”
心頭一痛,沈藝涵隻覺得五雷轟頂,狂風暴雨都在這一刻湧進大腦。
她最怕的事情就是阿宴會介懷沒有爸爸,好在這六年阿宴從來都不執著於那個人的存在。
可是自從祁逸庭,一切就變了,甚至阿宴對祁逸庭和認可和篤定,讓她不得不相信血脈的羈絆。
祁逸庭也為此動容,但是見沈藝涵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自己,也不願意邁出第一步,他就這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不動筷子,也不開口。
兩人的沉默卻讓阿宴紅了眼眶,他用力攥住沈藝涵的衣角,帶著哭腔問,“阿宴想和爸比媽咪一起做遊戲,好不好?”
或許是小孩子的直覺,潛意識裏認定,隻要媽咪低了頭,爸比就一定會和解。
微紅的眼眶,渴望的眼神,看著兒子,沈藝涵險些就要妥協,但是想到六年前祁逸庭對阿宴的態度和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還是硬起了心腸,“阿宴,媽咪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等媽咪放假了,就帶你去遊樂園好不好?”
小小的腦袋又低下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沈藝涵咬了咬牙,把眼淚忍回去,吃完飯之後,才帶著阿宴回房間。
“阿宴,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願望都能夠達成,如果遇到實現不了的願望,我們就把它心底,好不好?”她意有所指,阿宴似乎也聽懂了,沉默半響,然後微微點頭,卻讓她更心疼。
哄好阿宴回房間直播,出門卻在走廊上看見祁逸庭,他站在樓梯口,一隻手還扶在欄杆上,應該是剛從樓下上來,聽到開門的聲音才會停下腳步。
祁逸庭恰好也在看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然後分開。
就像兩條相交的直線,在交點的短暫相遇之後,將會向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延展,再不相交。
起初還在擔心一年的合同太長無法堅持,日子卻過得飛快,直播完身心俱疲躺在床上。
沈藝涵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已經到了工資到賬的日期,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下午下班時,十萬塊錢就打到了她的卡上。
在公司門口坐上出租,撥了家裏的電話。
這時候祁逸庭還在公司,接電話的人是張嫂,“你好,請問找誰?”
“是我,張嫂。”沈藝涵握著手機說道,“我今晚有點事情要辦,大概晚餐後回去,阿宴就拜托你照看了。”
“太太你放心去辦事吧,阿宴最懂事。”
車子很快在停在舅媽家樓下,沈藝涵從車裏下來,就碰見買菜回來的舅媽,“藝涵你來了,吃飯了沒有?在家吃吧!”舅媽殷勤地迎上來,臉上是熱情又慈愛的笑容。
沈藝涵不喜歡在公眾場合演親戚情,直接道,“我有事,上樓說吧。”
臉色一僵,又很快恢複笑容,舅媽連連點頭,“好,我們先上樓,你想吃什麽,舅媽做給你吃。”
電梯上行,直到坐進客廳,舅媽還在喋喋不休地對她各種關心,“最近工作怎麽樣,累不累,有沒有好好吃飯?你們年輕人呀,總是不喜歡吃早餐,早餐很重要的,不然一天的狀態都要受到影響,藝涵啊,沒有長輩在身邊,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行啊。”
沒說出來的後半句恐怕是照顧好自己好給表哥還債,舅媽的殷勤是為了什麽沈藝涵心知肚明,也懶得去計較這麽多,她淡淡打量著周圍的擺設,似乎第一次來一樣,任由舅媽在耳邊訴說絮絮叨叨的關懷,隻微微點頭表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