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盡善盡美
祁逸庭感受著手心裏的變化，一言不發，隻是把扶在沈藝涵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小心翼翼把身旁的人護住，以免她摔在雪地上，腳下的路不長，可是他卻盼著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
他想，很多年以後，他一定還會記得今天的雪，腳下的路，還有和沈藝涵一起走過的每一步。
因為兩人相攜走過，走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
後花園入口的石子路被大雪覆蓋，一眼望不見盡頭，在石子路的這一頭停下腳步，祁逸庭捏了捏沈藝涵的手指，然後抬手去摘係在她後腦上的紗巾。
“到了。”
沈藝涵聽見身邊的人輕盈溫柔地吐出兩個字，然後眼皮一鬆，滿滿的光瀉進來，冰雪琉璃的世界就映在了眼底，不是當年的綠意蔥蘢，唯一相同之處就是銀裝素裹的後花園一樣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終是故人臨舊地，今時不同往日。
不同的景色，不同的時節，當年那個遠在天邊的人如今卻緊緊站在了身側，祁逸庭的手依舊扶著她的腰上，隔著厚厚的羽絨服，沈藝涵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熾熱的溫度和暖意。
六年了，像一場夢一樣。
這一刻她才真正感覺到，當年的痛苦和悲傷遠去，都與她無關了。
她轉頭，看向祁逸庭，“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祁母一生傷痛不敢再踏足的地方，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麽不同，她的一生悲歡，情之所鍾，從這裏起，也應該從這裏終。
而後煥然新生。
祁逸庭像往常任何時候聽到她溫柔的話語一樣揚起嘴角，臉上卻帶著一絲幾乎微不可察的僵硬，他攥緊了手裏的紗巾，在沈藝涵的注視下輕輕吸了一口氣，“藝涵，媽說人生在世，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夠盡善盡美，這座花園是我們初見的地方，我們一起看過這裏的春景，賞了這裏的冬雪，可是我貪心，隻想和你盡善盡美。”
每一個字沈藝涵都聽得極其認真，可是落進耳朵裏，心湖上泛開的漣漪還是帶了一絲疑惑，或許是這一天到來的太過突然，或許是這一瞬間太過美好，她竟然一時間不敢確認祁逸庭的心意。
一顆心飄上了雲端，耳邊的聲音似乎都飄渺起來，祁逸庭似乎並不執著於她的反應，又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道，“這座花園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秋時紅楓似火，夏月蓮葉接天，春秋四時，每一個季節的景色都很美，可是再美的景色，隻有和喜歡的人一起看才能算作盡善盡美，這裏的景色，以後的景色，餘生往後，我都想和你一起看，一起走。”
祁逸庭目光逡巡，掃過枯枝傲雪的楓樹，看過落雪茫茫的湖麵，最後落在沈藝涵的微紅臉頰上，“藝涵，餘生往後的光陰，我們都在一起，一起看這裏的景色好不好？”
他深情地把那句足以令自己萬分緊張的告白緩慢地重複了一遍，沈藝涵已經無心去疑惑什麽，她怔怔看著麵前的人，這會兒大腦也不太聽使喚，所見所感，似乎都快控製不住了。
雪幕中有花瓣落下來，她被不知名的情感驅使著，在胸前展開手掌，迎接那一片靜靜落下的粉紅。
那是一片粉紅色的玫瑰花瓣。
她極目望去，白茫茫的雪幕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被這淺淺的綺色浸染，紛紛揚揚落下來，鋪在腳邊，蜿蜒而去，一片緋紅。
誤入仙境的煙火不知從何而來，沈藝涵托著那一片花瓣，微微低頭凝視，祁逸庭用溫柔的目光把她籠住，明明是期待了太長久的答案，手裏的紗巾也已經攥出汗水來，卻含著笑，靜靜等待答案。
他沒有一絲催促的意思。
因為太重要，所以不要一絲一毫的勉強。
或許是世界都安靜了，沈藝涵聽出耳邊的風聲也不再純粹，她忽然福至心靈，抬頭看去，不出所料地對上了空中的飛機，兩架直升機來來回回，玫瑰花瓣如潮水一樣從機身從湧出來，借著空氣中的浮力緩緩散落，撒滿了眼簾。
陳姐一直笑話她是個反應慢半拍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上，她不以為意，覺得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直到現在後知後覺看見花雨漫天的這一刻，她由衷地嫌棄自己的遲鈍。
連帶著祁逸庭也被她嫌棄，“我是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連轉頭看一眼有時候都能忘了，你怎麽不提醒我呢！”
這樣珍貴的心思，怎麽能被這樣忽視？
祁逸庭恍然明了，笑得更溫柔，他轉頭，朝白茫茫一片的湖邊指了指，“藝涵，你看那邊是什麽。”
這琉璃世界裏除了白雪就是花瓣，在如此純粹的顏色裏，什麽都掩藏不住，一眼就能看見，可沈藝涵偏偏就是神經大條到連視覺神經都不好使的女人，她緩慢又緊張地轉頭，順著祁逸庭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皚皚白雪，層層紅花，卻掩不住鋪滿了湖邊的白色玫瑰。
沈藝涵眼神凝住，她終於看清湖邊的花朵，也看清被擺成英文我愛你的形狀，有人說這句話太俗套，可往往就是這樣的俗套最容易套住人心，正如此刻的沈藝涵，她看著蜿蜒鋪地的白色玫瑰花，仿佛已經聽到了祁逸庭心裏的那聲告白。
我愛你。
她眼底分明是濃濃的愉悅和驚歎，祁逸庭還是忍不住問，“藝涵，你喜歡嗎？”
沈藝涵把自己反應慢半拍的屬性展現得淋漓盡致，直到這一刻才明白祁逸庭身體的僵硬和言語的緊張從何而來，他把自己帶到這冰天雪地來，哪裏是什麽看雪賞景，根本是蓄謀已久的告白。
忽然的福至心靈，她半分沒有猶豫，“喜歡，這些玫瑰花我喜歡，送花的人更喜歡。”
自以為這簡短的兩句足夠驚天動地，可是眼前的人卻沒一點反應，沈藝涵覺得是自己表達不夠清楚，“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這花園的景色那麽美，還是和喜歡的人一起看才好，看在你誠意邀請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答應，和你一起看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