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1
有了第一次出逃的經驗, 再次踏出那扇門, 也變得容易了起來。
庫洛洛一如既往的表現出了一副溫和的態度,似乎絲毫不在意蘇郁的出逃,不論她往哪個方向走, 臨近晚飯時間的時候,他總會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她身邊,對她伸出一隻手。
「該回家了。」
蘇郁也清楚的知道,現在的自己不可能逃離他身邊, 並且也不能就這樣離開,不管怎麼說, 鑰匙還在他身上。
但她出去的舉動也變得大膽了起來, 第一次的時候,還要躲在房間里小心翼翼的翻出去,在幾次試探了庫洛洛是真的不會生氣后,她索性直接從大門走了出去。
而明明掌握著少女所有的動向,庫洛洛也沒有一點阻止的意思, 甚至在客廳里大大方方的準備了大量的現金, 任憑她怎麼往遠處逃都無所謂。
反正不論她去往哪裡, 他總會在差不多的時間找到她。
有了經濟的支撐,蘇郁能夠達到的地方就更多了,她甚至登上了前往不同地區的飛艇,在這個安保措施並不高的世界里, 像蘇郁這樣的沒有身份證明的黑戶, 也沒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
第一次乘坐飛艇的時候, 她選擇的地方太遠了,還沒等飛艇開到目的地,庫洛洛就像變魔術一樣出現在了幾千米的高空,有時候蘇郁甚至都懷疑,是否這個男人自她出門起就一直跟蹤在她身後,但這個猜想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相比起她,庫洛洛掌握著數量眾多神奇的念能力,這其中肯定不乏應對這種情況的,想要找到她,對他來說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她研究了這附近區域的地圖,驚訝的發現天空競技場就在離這不遠的地方,起個大早去乘坐飛艇的話,不出半日就能到達。
都來到了這裡,怎麼能不去看看呢,第二天,蘇郁就踏上了前往天空競技場的飛艇。
不管在什麼時候,天空競技場總是一大旅遊的熱門景點,每天來往各個地區的飛艇更是絡繹不絕,隨著人潮走下了飛艇,蘇郁今天戴的是大大的草帽和太陽鏡,乍一看倒真像是出來遊玩的。
雖然做了掩飾,但這並不妨礙少女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時不時就有路上的行人駐足回望,想象著在帽檐的遮掩下是一副怎樣出眾的容顏,在許多次的獨自外出后,蘇郁已經漸漸習慣這樣被人關注的感覺了,她並不在意,甚至對著來往的路人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在路過一家甜品店的時候,透過路邊的玻璃窗看見其中兩個熟悉的身影時,蘇郁才想起來,現在的時間點,也差不多是劇情發展到這裡的時候了。
她在門前停駐了一下,便推門進去了,謝絕了服務員幫她安排座位的舉動,蘇郁筆直的走向角落裡面對面坐著的兩個小少年。
有著黑色刺蝟頭的少年正興高采烈的說著些什麼,在他的對面,一頭蓬鬆的銀髮的少年埋頭在桌上的甜品中,時不時發出幾聲含糊的贊同聲。
注意到蘇郁的時候,小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沒等她表明自己的身份,他就已經認出她來了:「是蘇郁姐姐嗎,好久不見!」
就連蘇郁都忍不住為少年超常的直感而驚訝。
聽到這個已經有些陌生了的名字,奇犽狐疑的轉過頭,正好看到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少女也有些驚訝的站在自己身後。
也不知道小傑是怎麼憑空認出來的。
「嗯…是啊,好久不見了,小傑、奇犽。」蘇郁點了點頭,大方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拉開了奇犽身旁空著的座位坐了下去。
「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自從第四場考試就再也沒見過了,蘇郁姐姐去哪了啊?」小傑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相當坦率地直接問道。
稍微對他友善的態度感到有些驚訝,蘇郁愣了一下,才苦笑了一下:「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不是什麼好事吧。」
為了回應少年這份純粹的善意,她猶豫了一下,將臉上的墨鏡取了下來。
「不過真的好可惜啊,明明都走到那一步了,」小傑表情誇張的嘆了口氣,一臉惋惜的神色,卻意外地沒對蘇郁的真容做出什麼反應,「只能等明年再說啦。」
不,別這樣,我一點都不想留到明年。
蘇郁維持著表面的淺笑,內心卻忍不住暴風哭泣。
相比起小傑的視若無睹,奇犽倒是驚訝的多看了幾眼,最後才忍不住小聲的『切』了一聲。
「…我前段時間聽說,跟你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也沒參加完考試啊,」稍微猶豫了一下,蘇郁斟酌著說道,她用著一副並不確定這件事的樣子問道,「就是那個叫薇薇安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和奇犽明明之前還為薇薇安的事情爭鋒相對過,可是現在兩人都默契的當做那次衝突根本不存在一樣。
「那個女人啊,不知道,」提到那名少女,奇犽咬著叉子別開了眼神,「你跟她也不是什麼友好的關係吧,既然這樣的話就別再多問了。」
雖然並不意外會得到這樣的答案,蘇郁還是忍不住在心底長嘆了一口氣,她有些為難的抿了抿唇,還是勉強的開口了:「我跟她之間的關係…相當複雜,她也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的,這其中應該說是有誤會……」
「誤會?」這次是奇犽直接出聲打斷了少女的說話聲,「我覺得並沒有什麼造成誤會了的。」
可是她知道她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
蘇郁轉頭看向了身旁的少年,腦海中飛快的劃過一片解釋的話語,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要說薇薇安對他們懷有惡意,這是絕無可能的,這些來自異世界的少女,多多少少都是懷抱著對劇情人物的愛出現在這裡,但是如果說是受庫洛洛的指使的話……
「蘇郁姐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次說話的是小傑,他似乎看出了她還想要說話的意圖,卻沒再讓她繼續開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別再說了。」
「我們也是絕對不可能原諒一個傷害我們朋友的人的。」
小傑雖然外表看起來還完全是個孩子,眼裡也閃著明亮而純粹的光,但說到原則性的問題時,他整個人突然像是長大了幾分一樣,變得無比堅定。
光是看到那個眼神蘇郁就知道自己絕無可能用兩三句話就將薇薇安洗白了的,雖然知道這也是她自作自受,但總有種莫名的責任心驅使著蘇郁去主動為她們的人生負責。
雖然記憶早已模糊,但她肯定也是她親手送來這個世界的,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或任性或嬌縱的少女,都是她的孩子們,所以對於瑪麗蘇的許多行為,蘇郁才總是下意識的的選擇忍讓,自行為她們開脫著罪名。
她嘆了口氣,不再為薇薇安說什麼話,此時的她連自身都難保,的確不是什麼再為他人擔心的時候了。
想起自己的處境,蘇郁忍不住皺起了眉,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總感覺似乎已經不早了的樣子。
天空競技場也還沒來得及看,在飛艇上度過的時間還是比她預想的要久,再在這裡坐下去的話,估計庫洛洛很快就要找來了。
她無意將庫洛洛帶到他們面前,少女斂了斂裙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兩位少年道別:「今天能在這裡遇見真的很高興,希望你們也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說著,她一手按著帽檐,向兩人露出了一個標準的微笑,這才轉身向店外走去。
隨著她的起身,幾乎是同時的,這片座位上的幾乎全部男性都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向著少女離去的背影眺望,而她本人,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這樣的景象,自顧自的走出了店門。
「啊,她的墨鏡。」愣了半晌,小傑突然發現了還遺留在桌上的墨鏡,他低呼了一聲。
奇犽滿臉無奈的看了眼桌上的墨鏡,隨後一把抓起了它,起身朝門外追去:「我去還給她吧。」
銀髮的少年靈巧的擠出了由圍觀少女的人群聚集而成的屏障,三兩下就追到了店外。
「喂,大嬸,你的……」他朝著前方那抹在人群中心十分顯眼的身影喊道,卻在看清了眼前景象的時候下意識的收了聲。
戴著草帽的少女聽到了他的呼喚,此時正轉頭望向了這邊,頰邊鴉黑的髮絲襯得她的皮膚更為白皙,一雙紫水晶般的眼眸冷漠又繾綣,帶著點疑惑的神色望向了這邊,隨著她的轉身,剪裁完美的連衣裙包裹下,少女俏麗的身段顯露無餘,在一眾被這樣驚為天人的美貌所吸引的男人的環繞中,人群最中心的真空地帶,她的右手此時正被另一個人牽在手中。
似乎感覺到了奇犽投來的目光,黑髮男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笑意,他看向少年的眼神帶上了一點恰到好處的探究,接觸到那樣的目光,奇犽才從這樣的場景中回過神來,他挑了挑眉,上前將手中的墨鏡遞了過去。
「吶,你的墨鏡,下次可不要再忘東西了。」他用著一副輕鬆的口氣對蘇郁說道,卻在男人的注視下本能的緊張了起來。
那是一種自我保護一般的危機感,讓他的掌心都有些微微的出汗,此時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啊,不小心忘記了,謝謝你。」蘇郁愣了一下,才伸手接過了墨鏡,猶豫了片刻,卻沒有馬上戴上。
她朝奇犽再次揮了揮手,這才轉身跟著庫洛洛離開。
因著少女的放棄偽裝,身邊的人群沒有因為他們的離開而散去,反而有種越聚越多的趨勢但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帶著蘇郁左拐右拐了兩下后,兩人很快甩掉了人群,隨著有著手掌印的硬皮書在男人的手中開合,兩人很快回到了他們居住的地方的附近。
一手穩穩地牽著少女的右手,庫洛洛以一種篤定的語氣說道:「你在緊張,蘇郁,你在擔心我對那兩個小孩動手嗎。」
「……你想對他們動手嗎?」蘇郁的確是再次緊張了一下,但她很快便穩住了聲線,甚至反問出聲,「你放任我出來,卻不願讓我接觸外面的世界。」
「這是你對我的獨佔欲嗎,庫洛洛。」
她抬眼看向了身邊的男人,而此時男人沉靜的眉眼一如平常,似乎一點也沒有被她的話語所嚇到,依舊是平靜的望向前方,但相比平時,庫洛洛還是沉默了一秒,這才說道:「關於獨佔欲這點,我以為我很早就表示清楚了。」
她從被他俘獲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成為了他的收藏品,他當然享有獨佔她的權利。
但是現在的他,想要獨佔的到底是只是作為一個絕世無雙的花瓶的她,還是作為蘇郁而存在的那個她呢?
蘇郁半晌沒有說話,她的指尖一下下漫不經心的剮蹭著男人的掌心,垂下了眼眸,專註的看著前方腳底的路。
「你不會難過嗎,庫洛洛,」少女低低的開口了,「親手將薇薇安坑害的感覺,讓你感到輕鬆嗎。」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試圖回憶起關於那個女孩的一切,她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不叫薇薇安,也沒有綢緞一般的藍發和深紅的眼,只有一副稚嫩卻早被生活摧毀了所有希望一般麻木的臉,在聽到可以去往夢中的世界的時候,眼裡卻突然燃起了光。
蘇郁無意去探究這些顧客背後的故事,但有時候一些人的經歷就寫在了臉上,她前生過得是開心還是凄苦,這些事情只要一眼就能明白。
「薇薇安嗎,」男人也收斂起了嘴角的弧度,隨著少女的問話,像是陷入了沉思,「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呢,說我也後悔了?」
他做出的決定還從來沒有反悔的,旅團的眾人跟旁人的界限劃得太過清楚了,哪些人是同伴、哪些人是外人,這些事情從一開始就區分得很明顯,並不是陪伴時間的長短可以決定的。
「她從來不是我認為可以託付後背的人,這樣說你能明白嗎,」庫洛洛難得真誠的回答著這個問題,「肆意的刺探著我的心事,不覺得你也該相應的交換點什麼嗎,蘇郁。」
「比如說,你到底是什麼人,之類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