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觀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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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啟帝黑著一張臉來到壽康宮,只見太後站在殿門口,被嬤嬤和宮女扶著正順胸口, 手裡還抱著搶下來的四皇子。而秦貴妃站在一旁, 臉上滿是輕蔑和惱怒,殿內還立著一個離所有人都遠遠的皇后——顯然, 如果不是太后強行把人叫來,這個長年住在佛堂里彷彿透明人的皇后是根本不打算出現的。
光啟帝怒火高熾,渾身顫抖地看向站在池塘邊, 手裡已經沒了孩子, 但卻還要作勢往池塘里跳的梁貴人, 他憤怒的咆哮響徹整個壽康宮:「梁貴人,你要幹什麼!?」
梁貴人出身市井, 大字不識一個,可她性子潑辣, 慣來就不是個能任人欺到頭上來的, 更何況,這一次是有人要搶她兒子!聽到光啟帝的責問, 梁貴人立刻潑婦狀的呼天搶地:「陛下, 您講講道理, 四兒是臣妾拼了命生下來的,如今他滿月都沒過, 就有人來臣妾宮裡搶兒子!臣妾沒法子, 臣妾要是不來求太后, 就要被人逼死了!」
「求太后?你這是求太后!」光啟帝氣得渾身發顫,他想著自己在早朝上被人叫回來的恥辱,想著明天內閣和御史台又該如何拿他後宮這點事冷嘲熱諷,整個人活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來人,把梁貴人給朕關到冷宮去!這輩子別想出來!」
梁貴人沒想到皇帝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將她關起來,她憤怒至極,直接撲到太後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將兒子搶了回來。太后哪裡防得住力氣巨大的梁貴妃,不僅被她搶走了孩子,甚至還連退了兩步險些跌倒,周圍的宮女嬤嬤連忙去扶,一時竟然沒有任何人攔得住梁貴人。
梁貴人抱著兒子繼續退到池塘邊,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置之死地的瘋狂:「如果今日要讓我們母子分開,那還不如我們母子死在一起!」
說著,她就退後了兩步,半隻腳都已經懸空在池邊了,眼見著就要掉下去,太后忍不住驚叫起來,光啟帝的臉緊張地直抽,千鈞一髮之際,壽康宮外傳來一個高亢堅定的男聲——
「梁貴人,請三思!」
光啟帝看著走進來的周崇圭,皺眉:「你怎麼來了?」
作為一個父親,自己後宮妃嬪的混亂狀況被兒子看見,顯然是丟臉的,光啟帝有些不爽地瞪視周崇圭:「這兒沒你的事。」
周崇圭很無辜地看向自己的父皇:「兒臣是來給祖母請安的日子。」
光啟帝也是氣糊塗了,現下被兒子堵回來,憋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我不管!今兒誰要是想帶走我兒子,我們母子就是變成厲鬼,也絕不放過她!」梁貴人用尖叫打斷了兩父子間的尷尬,憑實力把舞台和聚光燈再次搶了過來。
「孫兒,我的孫兒。」太后急得捶胸頓足,又看向周崇圭,「太子,你救救你弟弟!」
周崇圭先是瞥了光啟帝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便上前一步,安撫地看向梁貴人:「梁貴人,你是四皇弟的母妃,四皇弟自然是該由你親養的,你莫要聽著什麼閑言碎語就拿自己和四皇弟的生命冒險。」
「給我養?別糊弄我!當我不知道嗎?那個老女人早就不會下蛋了,她想養你,太后攔著不讓,她就想搶柏妃的兒子,如今又要來搶我的四兒!」梁貴人在宮裡這些年,什麼傳聞都聽過,加上她本身就有股市井的潑勁兒,什麼話都敢往外倒,「不就是看我位分低,看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
秦貴妃被梁貴人指著鼻子罵,氣得渾身哆嗦,撫著胸口呼吸困難,儼然是犯起了哮喘,光啟帝的臉更是漲成了豬肝色。
太后現在倒是有些解氣了,她被嬤嬤扶著,往前走了一步:「那你說,你想怎麼樣?太子的承諾你不信,那哀家的呢?」
梁貴人咬著牙看向緊張地跑到犯病的秦貴妃身邊的光啟帝,眼裡滿是憤恨:「妾只想平平安安地將四兒養大。」
「好,從明個兒起,你就搬到壽康宮的偏殿來,哀家保證你能平平安安養兒子。」太后冷著臉應允,「這樣,你可滿意?可以將哀家的孫兒放下了嗎?」
「陛下金口玉言,想必不會出爾反爾。」梁貴人也是精明的,死活要光啟帝的親口御旨。
秦貴妃年輕的時候帶著光啟帝逃命,受過寒凍,那時就落下了哮喘的病根,再加上這些年她日漸肥胖,但凡到了春天花粉和柳絮飄飛的時候,就極容易犯哮喘。今日被梁貴人這麼一鬧,秦貴妃的病可不就犯了。光啟帝如今滿心滿眼都是犯病的秦貴妃,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四皇子,什麼梁貴人,見對方還死死揪著不放,光啟帝暴怒地喝道:「好,給你養,給你養!你就好好養他到死吧!」
言罷,光啟帝就扶著秦貴妃往外走,邊走還邊喝:「太醫呢?還不去請太醫!」
光啟帝一行人離開了壽康宮,整個宮便空了大半,皇后也立馬告退,只剩下樑貴人抱著兒子跪在地上,太后滿臉惱恨地瞥了她一眼:「來人,收拾偏殿,讓梁貴人住進去。」
周崇圭見事情如他預計地解決了,也不在壽康宮久待,給太後行完禮,也便告退。太后因為魯王的事暫時有些不待見這個大孫子,見他要走,也不像以前那樣要挽留他。
孫嬤嬤和金公公扶著出了一身虛汗的太后慢慢地往殿內走,孫嬤嬤邊走邊勸:「還好只是虛驚一場,沒有鬧出大禍。」
「還沒鬧出大禍?陛下的臉,哀家的臉,全給那個蠢貨丟盡了!」太后埋怨地感慨,「你說說,你說說陛下的後宮都是些什麼人?一個奴婢出身的老女人,一個屠戶家的市井潑婦,小門小戶,上不得檯面!□□當年定的規矩,實在是……實在是……唉!」
「畢竟是祖宗定下的規矩。」金公公適時地補充了一句,「民間的姑娘,能有機會讀書識字的,也不多。」
「可不是。」太后嘆了口氣,「也幸好太子是個拎得清的,知道盡量要選個有底蘊的姑娘,否則,真讓那些粗鄙農婦母儀天下,哀家可真就臉見先帝了。」
「說的是呢。」金公公見縫插針,「如今選出來的五十個姑娘都識字,還有七個出自國子監生員的家裡,肯定能挑出您滿意的。」
孫嬤嬤瞥了金公公一眼,卻收到了對方更加意味深長的回望。自從上次太子懲治魯王后,孫嬤嬤就隱約感覺太子可能心中有屬,如今金公公這話茬遞得如此蹊蹺——莫非真是那個張蔚?
「孫嬤嬤,這些秀女里可有好的?」太后扶額想了想,「再有個十日,就該終選了吧?」
「這批秀女都是懂規矩的好姑娘,尤其國子監的幾位,老奴觀之,琴棋書畫都拿得出手,性格也頗為溫婉大氣。」孫嬤嬤哪裡敢給太子爺添堵,自然是順著金公公的話說。
「好,這就好。」太後娘娘很滿意,再次為自己當初英明的決定而慶幸,「雖然太子也惹哀家生氣……但比起來,總歸還是比他那個父皇好多了。哀家這一心一意還不是為了他們幾個!」
「太後娘娘一片慈愛之心,陛下和太子又怎會不知?」金公公奉承著。
「哼,但願吧……」
京城將要迎來的第一樁盛事,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閨。這事與張蔚可也大大地有關,首先她的父親張知禮身為國子監生是同各省舉人一樣有資格參與會試的。她父親雖然屢試不中,但顯然是不可能放棄這樣三年一次的機會的,故而這一次會試張知禮也摩拳擦掌地準備了三年了,少不得要去考場拼殺一番。而除了她父親之外,隔壁孫伯伯,同為國子監生,自然也是要參加會試的。
其實呢,真要讓張蔚說,她覺得她家老爹和隔壁孫伯伯實在是沒必要年年在會試上死磕,這兩位的人生履歷幾乎是分毫不差的,都差不多在二十幾歲的時候考上秀才,成為縣生員,之後也考過幾次鄉試,但都沒中舉。最後還是因為兩人人品不錯,家世呢在當地也還算是耕讀傳家的鄉紳之流,再加上兩人本身的學業水平在老家州縣也是不錯的,這才使得兩人能夠先後通過府州縣等各級的推舉,成為歲貢貢生,來到國子監讀書。
歲貢貢生雖然也能夠和那些通過了鄉試的各省舉人一道參加會試,但本質上來說,像她父親和孫伯伯那樣的,畢竟是當年考舉人考不中的那一批,如果能和那群真正通過了鄉試的舉人相比?更何況,人的精力、智商、記憶力都是隨著年齡增加而不斷衰退的,她父親和隔壁孫伯伯都是三十六七歲的人了,又各有家室要操勞,各方面來說都比不過少年時候了。
尤其,當隔壁孫家小哥哥孫達卿也要一起參加會試的時候,這中對比就尤為慘烈。是的,隔壁孫家哥哥去年第一次參加鄉試,就考中了舉人,話說這消息,她也是過年那幾天才知道的。雖然去年七八月份的時候,孫家小哥哥確實是回了一趟原籍,參加鄉試,但是莫說張蔚,就連孫大伯和孫大娘都沒把這次鄉試放在心上,孫達卿畢竟是個考上秀才還沒三年的新秀才,孫大伯本來都還想著讓孫達卿多在書院讀幾年書再準備鄉試。還是孫達卿的老師建議他試一試這一次的鄉試,沒成想,就這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