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說起侍奉,周漓慧的臉霎時緋紅。
顧見緒看著周漓慧那一副含羞帶怯的樣子,捏捏眉心,心中惱火,周漓慧這個麻煩精,是魏貴妃給他找的。
周漓慧的父親周密早就向他表過忠心,即使沒有周漓慧,他也能控制周家。魏貴妃作為婦人,卻總覺得聯姻才真正穩固。
前日他到湘君巷的宅子見密探,周漓慧居然穿個薄紗在裡面等他,見他就往他懷裡鑽。沒有魏貴妃的手筆,周漓慧可不進去那屋裡。這女的覺得被他看了身子,儼然以他的女人自居。
顧見緒知道周漓慧這人有些偏激,不穩住不行,便道:「周漓慧,別的我也不多說,你記著,魏紫吾好歹是我的親表妹,魏家是我母妃的娘家,魏紫吾顏面掃地,我臉上能有光?至於你……」
周漓慧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男人,便聽他說:「只要你老老實實,別再誤我的事,該考慮的我自會考慮。」
周漓慧也知不能將顧見緒逼得太緊,便道:「我知道了,王爺。我也是一心為王爺著想。你若是娶了魏紫吾,她不可能如我這般賢惠。」
顧見緒哪有耐心聽她講魏紫吾賢不賢惠,道:「行了。我該走了。」
周漓慧只得攥緊手帕,按捺下滿腔不舍,看對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而身影隱沒在黑暗中的顧見緒卻是在冷笑。
今日魏貴妃又逼他做決定,告訴他:「咱們到時跟你舅舅說清楚,娶周漓慧是權宜之計,讓婼婼另許他人也是權宜之計,一切都是你們為了大局做出的暫時犧牲,待你登基之日,便會迎婼婼為皇后。你舅舅會理解的。」
顧見緒當時快被魏貴妃給氣笑了。魏貴妃的控制欲極強,居然說出「就算魏家的女兒嫁過人,將來也得是皇后」的話。
若非那個「魏家的女兒」恰巧是魏紫吾,換成別人,他早就剪除掉了。
飛來煙渚里,則是另一番光景。
太子接過墨跡未乾的契書,目光下掠。
魏紫吾有幾分緊張地看著男人,不知自己寫的內容能否過關。
她很快就聽太子問她:「願為太子牛馬,任憑太子驅使?」
魏紫吾點點頭,她寫得很含混,絕沒有「鬻身於太子」之類明白的話。
她也沒有問太子,除了寫字,她還得做哪些事?這樣等到太子日後提要求的時候,她才能想辦法拒絕一些不恰當的。她盡量想給自己多留後路。
顧見邃笑容玩味:「魏二姑娘還真是有意思。」
魏紫吾有點忐忑,不知太子這句「有意思」是什麼意思,更擔心太子又說誠意不夠。說實話,她對這個男人,是從心底防範和畏懼的,哪怕他今天對她前所未有的溫和。
還好今天的太子似乎心情不錯,琢磨片刻,道:「行,就照你寫的也可以。不過,我也有要求……」
魏紫吾剛松乏的心又緊了。
太子道:「從今往後,你不可與顧見緒走得太近。」
魏紫吾沉默。
太子看她:「做不到?」
魏紫吾平視著顧見邃胸前衣裳上的刺繡,思索后道:「殿下,你說了,不會要我對付顧見緒。實則我,我……年後興許就要嫁給我表哥。」
就這麼一瞬,魏紫吾感覺到太子的眼神變得有些嚇人。瞬時空氣沉悶,令人不由地微窒。
「魏二,我既說讓你們不能走太近,那你覺得,我會同意讓你嫁給他?」
「可是殿下先前並未說,要插手我……的婚事。」魏紫吾皺著眉。
太子目光難辨:「看來,你很想嫁給你的表哥。」
魏紫吾抿了抿下唇,她也不是想嫁給哪個男人,僅是不希望太子連她的姻緣也要作梗。
她知道顧見邃習慣了掌控許多人的性命和命運,那樣多強悍的男人在他面前也得俯首稱臣,她當然不能與之爭鋒。
見魏紫吾沉默,太子發出淡淡嗤笑,道:「魏二姑娘親手寫的契書,剛剛才寫好,就打算反悔了?」
魏紫吾不過是出於趨利避害的人性本能,儘可能想為自己爭取好處,見太子這樣說,當即道:「當然不是,我答應殿下剛才所說。」
是她先前欠考慮了。若能將她父親治好,太子豈會讓她再嫁給表哥,那樣不是平白為表哥增加助力么。這樣一想,便也就不覺得太子很過分。
只是,她要想辦法儘快告訴姑母才行。當然,不能告訴姑母她與太子私下的契約,只能想別的理由拒絕。
魏紫吾一想通,便看向太子,道:「殿下還有別的要求么?」
太子神色稍緩:「現在就幫我抄幾頁書。」
魏紫吾答好,坐到案前,翻開那本海棠抄。墨是先前就研好的,魏紫吾提筆就寫。
太子看她一會兒,來到她身後。
因女孩俯著頭,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頸,柔美動人,顧見邃的視線便從那一截雪白的脖頸下移,停留在魏紫吾腰間。
本就纖細的腰,從后看更是不堪揉折。
太子眸色加深,他想起昨夜的夢,魏紫吾也是這樣背對著他……
魏紫吾自是不知男人在想什麼,只當太子在後面看她的字,越發地寫得認真。
待魏紫吾回到侯府,已過亥時末,除了上元夜,魏紫吾從未在外逗留過這樣晚。
她揉了揉手腕,覺得伺候太子這尊大佛……真是太累了。也知道她今後的人生與過去將會截然不同。
但是一想到傅予州會立即去遼西,父親康復的機會多了不少,心中還是喜悅更多。
接下來的幾天,太子約莫是忙,倒是沒有找過她。魏紫吾自然巴不得太子一直不出現才好。
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八。
按照常例,每年這個時候,外命婦,以及二品以上大員家的小姐,都要進宮向太后與皇后度歲賀年。
魏紫吾、蕭令拂、溫蜜都是公主伴讀,一進宮就被公主們拉著去慈頤宮給太后請安。令別的許多小姐們看得羨慕不已。
今日的慈頤宮,自然是尤其的熱鬧。
每年這個時候,大家都要給太後送年禮,歷來是女孩兒們親手做的女紅。
魏紫吾和溫蜜女紅都一般,魏紫吾送太后的是一對內里加天馬皮的護膝,溫蜜送的是一條五蝠銜玉抹額。蕭令拂的針工好,做了好幾樣東西送給太后。
太后自然笑得樂呵呵的,給魏紫吾等人各賞了精貴首飾。
魏紫吾發現,許是太子將要選妃成親的緣故,蕭令拂和溫蜜今年在太後面前掙表現掙得比往年厲害多了。
她怕那兩人的明爭暗鬥波及到自己,便退到一邊,和顧熙樂坐在一起。
顧熙樂悄悄與她八卦:「令拂啊,簡直是以太子妃自居了,平時對著我,就是一副嫂子的口吻。萬一我三哥屆時娶的是阿蜜,真不知她如何下台才好。」
魏紫吾笑了笑,沒接話,反正也與她無關。
連顧熙樂都看得出來的事,太后自然更是瞭然於心。她何嘗不想儘快將太子妃人選定下,前幾日連做夢都夢到顧見邃娶了太子妃,生了個小太孫給她抱。奈何太子就是和她打馬虎眼。
當然,雖則暗流涌動,但大家面上依舊是和樂無比。
下午的時候,許多大臣家眷都出宮回家了,一群宗室的小世子和嫡子也過來給太后請安。
其中敏陽王家的嫡子兩歲多還不會說話,敏陽王妃說起來就著急,太后倒是安慰她:「你別急,太子說話也說得遲,你看他現在可有什麼問題?不是能說會道的?」
溫蜜在一旁吃吃笑道:「對呀,太子哥的乳名就是這樣來的吧。」
太子的乳名叫嗥嗥,當然,現在幾乎是沒有人叫了。除了太后。
太后便亦笑:「是啊。」
顧見邃說話說得遲,三歲前就是個小啞巴。雖不會說話,但人卻皮得很,和兄弟們打架摸魚,做啥壞事都有他。且明明是老三,還把嘲笑他是啞巴的老大按在地上狠揍。
太后就給太子起了個乳名叫嗥嗥,希望他能早些嗥出幾嗓子,配得上他小狼崽的作風。
說起太子,太后成日念得慌,這幾天都沒看見他來請安,便問宮人:「太子他們可是在宮裡?」
「回太后,陛下命獸房放了些動物在嘯風苑,幾位皇子在那邊陪陛下打獵呢。」
太后今日受了一天的禮,也想活動活動,便道:「是么,坐著也無事,今日天氣也好,哀家看看去。」
太后要去嘯風苑,眾人自然都跟著。
嘯風苑旁的登高樓正好能俯瞰整個林苑。
遠遠看見顧見邃騎在一匹通體純黑的馬上,被馬蹄濺起的雪沫子扑打在他身上。身著青色騎服,整個人俊逸雋冷,身為太子久居上位,威勢早已無需有意展露,而是蘊刻在骨子裡。即使在一眾出色的貴胄子弟中,仍叫人震驚於其獨一無二的風致。
林苑闊大,宮人便指給太后:「娘娘,太子在那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