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魏紫吾的掙扎徒勞無功, 力量耗盡,抵抗變得越來越微弱。
紅色的燭影跳動。龍鳳交纏的影子映透在絲帳上,一個纖細玲瓏, 一個頎長偉岸,男女兩人的身形剪影形成殊異對比,卻都似由最巧的丹青妙筆勾勒而成。
女子的陰柔之美,和男子的力量之美, 在兩道影子上展露無疑。叫人只看那剪影,便知帳中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先前綠苒便領了命,太子要她挑選最柔軟的綢帶, 且要四指寬的, 她找了許久才找到合適的,便來遲了。她一進寢殿, 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剪影畫面。
只見兩道完美的身影相連起伏,魏紫吾修長動人的右腿高高挑起, 搭在太子堅實的肩頭, 小巧的玉足一晃一晃的。少女如泣似訴的無助低吟更讓同為女子的綠苒聽了也此心潮難寧:「夠了, 不要了……」
寬大的檀床搖晃的程度堪稱劇烈,綠苒驚得面紅耳熱,但也極為詫異,在她看來,太子殿下冷情冷性, 唯獨將太子妃奉若珍寶, 呵護至極, 生怕對方冷著了熱著了,一顆心簡直都捏在了太子妃手裡。
她沒有想到,太子在這事上對太子妃竟是相反。現下太子妃也明顯是不願的,太子卻一點憐惜體貼人的意思也沒有。
這時卻聽太子沉聲道:「不準再讓別的人進來。」綠苒答了是,壓根不敢去看太子,趕緊低下頭,放下綢帶在桌上便退出去。
一直到寅時中,殿里的動靜才歇下去。
魏紫吾緊閉著雙眼,她先前已昏睡過去,現下是又醒了。額角滲著點點汗珠,細喘如絲,虛弱無力。她不願張開眼,只是默默聽著周圍的動靜。
她先是聽到太子叫備水,接著似乎是衣袍在空氣中抖開的聲音,應該是太子攏了外袍。
很快司沅在外道:「殿下,奴婢有事要稟。」
顧見邃系著外袍帶子,問:「怎麼了?」
司沅道:「殿下,杜嬤嬤今日專程過來吩咐過奴婢,事後要用錦枕墊在太子妃娘娘臀下,這般姿勢,可助娘娘儘快受孕。」
魏紫吾抓著褥單的手指收緊,顧見邃微皺了皺眉,道:「不必。」
司沅深知太子說一不二的脾性,自然不會勸說什麼,答完是,便退下了。
魏紫吾察覺到太子轉回身,重新靠近她,這時卻又聽到石安靜在外道:「殿下。」
顧見邃便又問:「何事?」
石安靜道:「殿下,請容臣面稟。」
男人來到殿門口,石安靜低聲道:「方才元和殿來了消息,說是皇上突然暈厥,太醫院的人已趕過去了。」
顧見邃靜默一瞬,道:「知道了。」他去凈室將自己簡單擦了擦,出來迅速穿好衣裳。
他走到榻前,看著魏紫吾,見對方的半邊臉隱在錦被裡,依舊閉著眼,不願看他也不說話,想了想,只吩咐宮人照顧好太子妃,從東宮離去。
遇瀲和遇清這才進殿去看自家姑娘。
即便以魏紫吾的底子,這時雙腿也酸軟乏力,不停打顫,自然難以站起。遇瀲和遇清便掀開被子,將魏紫吾從床榻上扶起來。
兩人便見魏紫吾細白雪膩的身體上彷彿飄落著一朵朵嫣粉花瓣,引人遐想。連小腿肚和腳背都有吮吸過的吻痕。遇瀲趕緊將斗篷裹在魏紫吾身上,惟恐她受涼。
待魏紫吾坐進熱氣氤氳的玉池中,遇清小聲問:「娘娘,殿下今日是不是同你吵架了?」她們都習慣了太子往日抱著她家姑娘去凈室,不料太子今日事後居然直接就離開了。
遇清難免有些擔心,遇瀲沒有問,但也是想的如此。
魏紫吾不想叫兩人憂思,道:「沒有,他有急事需出去。」
遇清兩人倒是也相信,便沒有再問什麼。畢竟今日太子才特地陪著姑娘去送了侯爺,可是情意綿綿。
魏紫吾的手在水下摸到自己大腿間的一片滑膩。清洗的時候,指尖觸到便有些疼。
魏紫吾便回想起先前她轉過頭時看到綠苒臉上震驚的神色,可見綠苒侍寢的時候,太子對她是很溫柔的,唯獨對她如此而已。浸泡在溫水中的身軀微微僵硬。
其實這也不能怪魏貴妃對魏紫吾說綠苒受寵,而是從前慈頤宮便是這般對外傳的。否則太子這個年紀沒個枕邊人也說不過去。
魏紫吾嫁給太子之後,從沒有問過綠苒侍沒侍過寢的問題,太子也沒有主動提過。她便一直以為綠苒早已是太子的人了。
但直到這一刻,魏紫吾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並不希望綠苒再與太子有什麼……她一直覺得自己不至於跟個小宮女計較,但她的確是不想要太子再碰綠苒。
直到魏紫吾重新回到榻上,她還在想這件事。
之前岳女史給她上課,魏紫吾便已知道,太子的妃嬪分別為太子妃一人,側妃兩人,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訓十六人,奉儀二十四人。
其實,她之前問過綠苒的出身,是良家女子。太子若是喜歡,給她一個昭訓的身份是很正常的,雖然品階不高,但至少也是主子了,是被人伺候的。而非現在依舊是宮女。
而且,太后急於讓太子得子嗣,如今除了她這個太子妃,太子妃嬪卻一應空缺……這原本就是不合理的事。魏紫吾漸漸想得清楚,這除非是太子堅持的結果……
太子為何只有她一個……是因為喜歡她到很深的地步么?那他昨晚為何那樣對她,他竟用緞帶綁了她,對她說,她若是敢離開他,他就將她一直綁在他身邊。雖然只是綁了片刻就解開,但她仍舊發現了他心底隱藏著令她懼怕的邪念。而且他今日又為何什麼也不說就離開?
魏紫吾長這樣大,從未因為男子或是感情的問題傷過腦筋,太子的反常竟讓她想了這樣多,她自己也覺得詫異。
一直到魏紫吾白日里一覺睡醒,也沒有看到太子的身影。她還不知昨晚元和殿出了事。
到了傍晚,太子依舊未歸,魏紫吾問起石安靜,才聽對方說了:「幾位皇子今日一直在元和殿侍疾。」
「侍疾?父皇得了什麼病?」魏紫吾詫異問。嚴重到需要皇子侍疾,那一定是生了什麼重病吧?但什麼病,會一夜之間這樣重?
石安靜便低聲說:「是皇上一直處於昏迷不醒中。」又道:「當晚是薛婕妤侍寢,太后已命人將薛婕妤捉起來審問。」
別的也沒有再多說,魏紫吾便明白了。心一下揪緊,知道現在的局勢十分緊張。昏厥無意識可與別的毛病不一樣,那就不能理政了。若是皇帝一直如此,那順理成章便應是太子監國。這可是天大的事。
難怪皇子們都守在元和殿,這是擔心太子對皇帝做手腳吧?甚至擔心哪一位皇子發動宮變。想來各位皇子都已命自己的人開始宮裡宮外的布置了。
然而就在這天夜裡,皇帝卻突然又清醒過來。
太子自然也回了東宮。
回了東宮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書房裡的魏紫吾。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魏紫吾握筆的手一頓,她看向太子。她也不招呼對方,又默默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字。
「婼婼,昨晚……」顧見邃來到她身旁,注視著女孩的側顏。他被差一點就失去她的恐懼主宰了心神,對她……
魏紫吾截斷他的話,她現在一說昨晚的事便慌亂,她還不想說,便道:「殿下,薛婕妤那邊,可問出什麼了?」
太子略沉吟,道:「薛從悠先是變痴傻,什麼話也沒有說,然後很快便死了。」
魏紫吾一驚……薛從悠竟這樣就死了?「那一定是此次害父皇的幕後主使者做的。」
太子點頭,道:「不錯。」
魏紫吾一時也顧不得她與太子之間的彆扭矛盾,問出自己的想法:「父皇……他不會覺得想利用薛從悠害他的人是殿下你吧?」
果然如魏紫吾所料,皇帝突然地昏厥大半日,且太醫也診不出原因,皇帝最懷疑的就是太子動的手腳。因為一旦皇帝突然駕崩,太子繼位名正言順,得利最大。
人的偏心,特別是嚴重的偏心,真的會蒙蔽一個人的理智。
連顧見緒也沒有想到,那個所謂的冰心蠱居然只是讓皇帝昏厥了一場,壓根沒有什麼控攝心神的作用。他更沒有想到,皇帝對顧見毓的偏心已到這樣的地步。
薛從悠對皇帝用了古怪手段,皇帝懷疑的不是顧見毓,而是太子。皇帝甚至覺得,是太子故意利用薛從悠犯事,來陷害薛家人和顧見毓。
顧見邃道:「是的,父皇懷疑我。」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他做的,但皇帝對能力在自己之上的人,天生就忌憚,視如敵人。幾個兒子中,皇帝歷來覺得最能威脅到他皇位的人,是太子。
「不過,婼婼你不用擔心,我已知道這件事是誰的手筆。」太子的態度是一慣的沉著,沉著到魏紫吾甚至覺得,這一切的發生似乎都在太子的掌握中,他甚至還可能在從中推波助瀾了。
太子沒有最終說出是誰,魏紫吾便也沒有追問,但她知道,這個宮廷,興許以後不會再如現在的平靜了。
顧見邃還是回到了最初的話題,他拉過魏紫吾的手,稍微撩高她的衣袖,看了看她白皙手腕上一圈幾不可見的淡紅。
魏紫吾立即就想將手抽回來,她一看到手腕,就又開始又羞慚,又著惱。昨晚,他居然用綢帶將她綁成那樣的姿勢……雖然綢帶很寬,並不疼,但……實在已非魏紫吾能夠接受的程度。
她知道太子應該是想道歉,但她不想聽。果然,太子摟住了她,魏紫吾開始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