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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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雖然還很年輕,但是後宮妃嬪的數目已經超過三十了,正殿里是無論如何坐不下這麼多人的。於是貴妃和六嬪賜了圈椅, 幾個有臉面的貴人賞了個綉墩坐在下方,其餘的就只得站在自己宮殿的主位娘娘身後侍奉。宮女們用泥金紅漆托盤,托著均窯明黃纏枝蓮蓋盅, 為皇后貴妃六嬪上茶。


  鈕鈷祿皇后笑道:「今兒個有兩位新人來請安,諸位妹妹也見見。」


  「兩位?」昨兒晚上是宜嬪的妹妹,郭洛羅常在頭一次侍寢,理應來向皇后請安,可怎麼成了兩位?


  皇后解釋道:「還有一位是延禧宮的烏雅答應, 她承寵后病了十幾日,今兒才痊癒。顏嬤嬤,傳。」


  「傳郭絡羅常在、烏雅答應給皇後娘娘請安。」


  門口進來兩個美人,走在前面的是穿橘粉色綉杏花疏影旗裝的郭絡羅常在, 小兩把頭中間插著攢珠銀簪, 戴著碧璽、紅寶做蕊的絹花,容貌只能說是清秀,比起親姐宜嬪的明艷大方, 就差遠了。


  稍微落後她半個身位的是烏雅答應,她只穿一件天青色旗裝, 梳著簡單的一字頭, 頭戴青色碧璽鈿子, 只在鬢邊壓了一朵藕粉宮花。明清兩朝都以青、綠、碧等色為賤色,可她這麼一打扮,倒是在滿屋的銀紅明黃、金銀珠玉中顯出一股子清爽利落的美來。


  兩人走到皇後跟前,並肩下跪,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唱道:「奴婢郭絡羅氏/烏雅氏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皇后笑著勉勵了幾句「侍奉萬歲,綿延子嗣」之類的話,就讓宮女把兩人攙起來。郭絡羅氏站回宜嬪身後。烏雅·綉瑜站回榮嬪身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此烏雅綉瑜已經不是原本的烏雅氏了,她現在這個身體里住的卻是一個來自三百年後的靈魂。她原是某外國語大學的大四學生,眼見要畢業了,卻在樓頂收衣服的時候不慎失足墜樓。綉瑜永遠都忘不了墜落那一瞬間的絕望感,世間繁華,她還有父母親人、才剛取得的公派留學機會和那麼多沒吃過、沒見過、沒玩過的東西,一下子全沒了!

  好在老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雖然是穿越到完全不熟悉的年代,成為紫禁城裡一個剛剛被康熙寵幸過了小宮女。她也想要努力活下去!


  綉瑜拿出當年高考的專註度,反反覆復把原主的記憶梳理了好幾遍,牢牢記在心裡。「綉瑜」出身正藍旗下包衣世家烏雅氏,家裡父母雙全,有一弟一妹。祖父做過御膳房副總管,只是去世得早,家道中落才把大女兒送進了宮。她康熙十二年進宮,一直待在儲秀宮,直到近期被皇后推薦給康熙固寵。


  拜前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學習生涯所賜,她對康熙朝的歷史了解不多,只記得康熙有三個皇后,四大妃子,十多個皇子,其他的就兩眼一抹黑了。不過據綉瑜分析,清朝前期宮裡論出身的風氣還比較嚴重,她這個包衣出身的答應萬萬不能招了主子們的眼,所以才有了今天這番低調至極的打扮。好在還有一個姐姐得寵、出身高貴的郭絡羅常在擋在她前面。


  果然眾妃嬪的目光大都落在了郭絡羅常在身上。惠嬪先開口笑道:「宜妹妹好福氣,這親姐妹一個宮住著,平日里說說笑笑也好打發日子。」眾所周知,宜嬪得寵三年都沒懷上過龍胎,郭絡羅家不得不送了妹妹進宮幫她固寵生子,卻被惠嬪說成「福氣」。


  果然宜嬪臉上的笑容就僵了僵,卻不動聲色地說:「這都是萬歲爺的恩典,上月我母親進宮探視,我還特意囑咐她好好教養家中子嗣,守衛祖宗龍興之地,為皇上盡忠呢。」宜嬪的父親是管理皇家圍場、山林、牧場,負責貢品採集的盛京佐領三官保。這可是一份肥差,非皇帝信任之人不能擔任。而惠嬪的父親不過是個正五品郎中罷了。宜嬪果然是個半點虧不吃的性子,當即給了惠嬪一個軟釘子碰。


  還不等惠嬪開口反擊,殿門外突然傳來開路的鞭梢聲,就聽見外面的宮女太監喊:「萬歲爺吉祥。」


  綉瑜輕輕咳嗽一聲,一旁侍立的薩嬤嬤等人立刻識趣地找借口退下,讓她們母女說話,只留春喜在外間伺候。


  「瑜兒,快讓額娘看看。」眾人一散,烏雅太太眼睛里頓時浮起一層淚光,上前挽了綉瑜的手:「十六年二月在順貞門見你的時候,我還在跟你阿瑪商量你的婚事。哪知道八月里,宮裡打發出來個公公,見了我就連聲道喜,說你做了答應了。額娘還以為……我們娘兒倆再無見面之日了。」


  宮女子每年二月初八還能在御花園後邊順貞門外的一排矮房裡見一見父母親人,可是做了妃嬪,除非懷孕或者熬到嬪位,娘家女眷才能進宮探望。否則就是老死不能相見了。


  許是孕婦心思敏感的原因,綉瑜也跟著掉了一回眼淚。春喜忙進來勸住了:「小主夫人,如今再度相見是喜事,可千萬別傷了身子。」又端了熱水來讓母女倆梳洗。


  烏雅太太歡喜地執了她的手:「春喜丫頭也長這麼大了。這些年還好你跟瑜兒在一處,倒叫我放心許多。這次我進宮前也去了你家,你阿瑪的消遏之症已經好了許多,如今只養著罷。你哥哥嫂嫂也都好,今年又給你添了一個小侄女。你母親說,叫你只管安心就是。」


  「春喜馬上就二十了,額娘日後也幫我留意著,哪怕尋上個二三年,也一定要給她挑個好的。」


  「小主!」春喜的臉像是蒸鍋里的螃蟹,迅速地紅了起來,匆匆行了個禮,逃也似的跑遠了。


  烏雅太太又提起綉瑜的庶弟源勝的婚事:「源勝的媳婦家裡姓西林覺羅氏,他家的老太爺跟我們家老爺子額參是拜把子的交情。可惜兩家的下一輩陰差陽錯沒能結親,便約定以西林覺羅家的長孫女嫁入咱們家。」


  「可不是我自己瞧不起自個兒。兩家這些年的境遇可謂是天差地別,西林覺羅家的大爺做了正五品廣州司守備,原不是什麼高官。可偏偏吳三桂謀反,朝廷出兵兩廣,西林覺羅家的大爺立下大功,受安郡王岳樂賞識,正準備將他們全家抬入正藍旗下。從此就是正經旗人,家裡的姑娘該參加大選了。」


  「我原說身份有差,婚事自然作罷。可西林覺羅氏竟不是那等輕薄傲慢的人家。說婚事是先祖定下,豈可輕易作罷,竟然同意他家的嫡出姑娘跟源勝完婚。你阿瑪歡喜得無可無不可,趕在八月里他們家抬旗前就過了大定。那姑娘我也看過了,是個大方能幹的,配源勝是綽綽有餘,可我這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妥。」


  綉瑜也聽得皺眉,這女方上趕著要嫁,而且是嫡女嫁庶子,准旗人嫁包衣,只怕沒那麼簡單。烏雅家的家主武威、長子源勝俱是平庸之輩,說得難聽點,除了她這個身懷龍裔的閨女也沒什麼值得惦記的了。可現在婚事已定,因為這種莫須有的懷疑就退婚,這就是在結仇了。


  綉瑜只能說:「事已至此,只能拜託額娘日後多加小心。反正咱們旗人家沒得個媳婦進門還跟娘家往來密切的規矩。想來他們家不過是看重我腹中的小阿哥,想謀條出路也未可知。額娘日後盯緊點便是,有事多跟尚家和姑姑商量。」


  烏雅太太點頭應諾,忽的又露出難為情的樣子:「如今家裡有好些不得門路的小官、外官上來送禮,我打發了一些。可你阿瑪說,其他妃子的娘家也是這樣的,便收了幾個人的銀子……」


  「砰——」綉瑜氣得一巴掌拍在坑桌上,這下她算是知道什麼叫做豬一樣的隊友了。


  「阿瑪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女兒腹中的孩兒是男是女都還未知!旁人是什麼出身,咱們又是什麼出身?人家收銀子是因為人家在前朝有人有權,咱們家這樣的,我還能挺著肚子去跟皇上要官職嗎?」


  「你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你放心,我出去就說給你阿瑪聽,他雖然糊塗,可還是盼著你們兄妹幾個好的。」


  這話倒是真的,原主的記憶里她阿瑪就是個整日里提籠架鳥、四處遊盪的閑漢,把好好的一個家敗得連給女兒免了小選的銀子都沒有了。可他除了沒本事之外,對妻子兒女都是極好的。


  綉瑜只能嘆息:「如今我只盼著晉安爭氣了。」晉安是她的嫡出幼弟,如今年僅十二歲,聽說自幼學文習武,倒沒沾染上父兄二人的毛病。


  提起幼子,烏雅太太臉上終於多了一點笑容,握了女兒的手:「額娘給你做了糟鵝、脆藕片,快讓人切了來嘗嘗。若好,打發人再取去。」


  這日晚間,母女倆正坐著用膳,卻聽純嬤嬤來報:「小主,郭絡羅貴人在御花園滑了一跤,萬幸宮女們護得及時,倒沒摔著,只是受了些驚嚇動了胎氣。」


  郭絡羅常在懷孕后,宜嬪在康熙面前撒嬌弄痴,比著綉瑜的例子給她妹妹晉了貴人。綉瑜一向不能理解這位郭貴人的腦迴路,懷了孕不老老實實地在家裡貓著,還出去亂走,不是找虐嗎?

  「另外……」純嬤嬤的臉色猶豫了幾分,還是開口說:「九阿哥沒了。」


  「什麼?」綉瑜猛地回頭,額頭上冒起虛汗。


  「聽說是突發痢疾。拉肚子,然後高熱不退才沒了的。」


  如今正值金秋九月,確實是秋痢頻發的時間,可九阿哥是康熙十四年生的,雖然弱了點,但還是平平安安地長到了四歲。如今通貴人降位才半年的時間,九阿哥就莫名其妙地染上痢疾,這會是巧合嗎?


  「那拉答應哭得昏死過去兩三回,皇上一心軟,又復了她通貴人的位份。」


  「知道了,你退下吧。」


  康熙在申時五刻過來長春宮後殿,天色已經有點暗了。換了秋季應景的薑黃色簾幔的東配殿里,綉瑜換了寬鬆的家常衣裳,鬆鬆地挽著頭髮,正坐在炕上輕輕念著:「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康熙聽出這是屈原的《九歌》,本來就朗朗上口的詩句在她嘴裡不急不緩地吟出,氣氛格外靜謐,彷彿連燭火都停止了跳動。他一時竟然聽住了。


  直到綉瑜抬頭看見了門邊明黃色的衣角:「皇上怎麼站在門邊。怎麼也沒人通報一聲,小桂子真是該打。」


  「行了。別拘禮了。」康熙看上去興緻不高,連背影都比平日里少了捨我其誰的氣勢。他半躺在炕上,在微暗的燭光下竟然顯出幾分老態,眉間已經生了幾道淺淺的痕迹。


  這一年發生太多事情了,他又喪了一個皇后。一共才四個兒子,十阿哥的病才剛剛好了,好容易養到四歲上的九阿哥又夭折。後宮兩個妃子都有孕,太皇太后還沒高興兩天,郭絡羅貴人又莫名其妙地動了胎氣。


  佟貴妃主理六宮,忙得腳不沾地。翊坤宮三番五次打發人來請他,他去了,可宜嬪姐妹哭哭啼啼,他心疼,可又無計可施,不由更覺心累。


  他不知道能去哪裡,突然想起另外一個有孕的妃子,就吩咐來了長春宮。果然,綉瑜這裡就像是陶淵明筆下的桃源,任這宮裡的事紛紛擾擾,她屋子裡總是這樣安靜的,暖融融的,飄著茶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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