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167章
此為防盜章, 晉江首發,求支持。給正常訂閱的讀者說聲抱歉了~ 「留著這香袋, 卻把朕往外趕。你這樣聰明的人, 怎麼也做出買櫝還珠的蠢事來?」
見他去而復返,鈕鈷祿氏心裡的氣已經消了大半,此刻再聽得他故意厚顏無恥地自比珍珠, 終於輕笑出聲。
甚少看見她這樣嬌羞的小女兒姿態, 康熙也覺得寬慰,夫妻二人說了些私房話, 更覺親密。康熙突然握住她的手, 認真地說:「我不過是覺得, 咱們二人還有數十載的夫妻緣分,她卻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鞏華城。」
「我知道,皇上重情。如果有朝一日,妾身也走在您前頭,皇上來看姐姐時,別忘了給妾身也上一柱香便是。」
康熙的聲音拔高:「大過年的胡說什麼?朕知道, 為了大清,為了太子,朕有……對不住你的地方。等烏雅氏有了孩子,就抱給你養罷。」
鈕鈷祿氏默默地把頭靠在了他肩膀上。紅燭靜靜燃燒,坤寧宮冰冷的氣氛好像正在一點點回暖。
綉瑜不知那晚帝后二人說了些什麼, 但是一月開頭, 康熙連續在坤寧宮宿了十日, 還許了皇后元宵節之後把妹妹接進宮來小住。這可是千年的鐵樹開花了一般的稀罕事。
請安的時候,佟貴妃輕輕給元后的親妹妹僖嬪使個眼色。
趁著康熙在場,僖嬪突然提起元后的陰壽一事:「本來宮裡有長輩在,姐姐的陰壽不該大辦的,但是近日太福晉屢屢夢到姐姐,只怕是有異兆,請了好些薩滿去府里看了,都說陰壽將近,不如在坤寧宮做場大法事,以告慰先後之靈。」
佟貴妃附和道:「唉,說來赫舍里姐姐去了也有四年了。就連臣妾都很是思念姐姐,更不要說太福晉了。前頭三年也是在坤寧宮做的法事,今年再做一場也不費事。」
前三年鈕鈷祿氏還沒封后,坤寧宮空著當然可以隨便折騰。可如今鈕鈷祿氏就住在坤寧宮,卻要在她眼皮子底下給元后做法事?就連綉瑜都聽出挑撥離間的意思了。
人人都知道,元后是康熙心頭的硃砂痣、窗前的白月光,繼后如今大權在握,哪個都不是她們惹得起的。其餘五嬪都閉緊了嘴,只當自己是幅微笑聆聽的背景畫。唯有惠嬪端著琺琅五彩花卉茶碗的手微微顫抖——太子已經是眾皇子裡頭一份的尊貴了,皇上還要給先後追加哀榮,豈不是更把她的保清比得什麼都不是了。
豈料康熙這次卻沒有一口答應,沉吟片刻才說:「一場法事本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太皇太後去年身子不好,坤寧宮裡替她供著福燈,如果衝撞了長輩豈不叫赫舍里在地下也不安?依朕看,法事可以有,但是放到奉先殿和寶華殿去做吧。」
他還搬了太皇太后出來,這下誰都不敢多話了。人人都看出這局元后贏了面子,繼后贏了裡子。唯有佟貴妃挑撥不成,反而看鈕鈷祿氏跟康熙感情日漸融洽,氣得回到承乾宮就砸了一個青花瓷瓶。
康熙對皇后的寵愛,頓時打破了後宮原本的格局。僖嬪怕鈕鈷祿氏再得嫡子威脅太子的地位,佟貴妃則是覬覦皇后之位已久,兩個人關係迅速升溫。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惠嬪最近頻頻帶著禮物前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安,就算皇后多次託病不見,依然每日準時打卡,連帶對綉瑜也賞賜連連、頗加照拂。
榮嬪一心牽挂宮外的兒子,別的全顧不上。宜嬪則是吃瓜看戲,偶爾出手扇個風點個火。
這些上層的爭鬥暫時還波及不到綉瑜這裡來,她依舊過著自己波瀾不興的小日子。這日她坐在明間的繡花架子前,放下針,惱火地揉了揉眼睛:「今兒乏得很,收起來明日再綉吧。奧利奧去哪兒了,抱過來我瞧瞧。」
春喜苦笑著勸她:「小主,您這佛經綉了一個多月了,還差著一大截呢。二月初十可就是太皇太后的千秋節了!」
綉瑜不由嘆氣,宮裡的風氣,送長輩,除非是整十大壽,否則以親手做的東西為佳。孝庄估計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可她還是得準備禮物。偏偏她最近心神不寧,一坐久了就腰酸背疼,渾身乏力,這佛經從過完年開始,一直斷斷續續綉到現在二月初八都還沒好。
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一個女子明朗又洪亮的笑聲:「我來瞧瞧你們常在。」說著不等竹月動手,自己打起帘子就進來了。來人一身大紅色羽緞斗篷,裡面一件翡翠撒花旗袍裙,外罩一件五彩緙絲石青銀鼠褂,頭髮用墜著珍珠的五彩繩梳成兩個大辮子,正是鈕鈷祿家的七格格、皇后同胞的親妹妹鈕鈷祿芳寧。
「七格格來了,快坐。春喜上茶。」
與姐姐的端莊典雅不同,七格格是個大方開朗的性子,雖然出身權貴,卻不會傲氣凌人。綉瑜跟她還能說上幾句話。
「格格打哪裡來,外面可下雪了?」
「正下著呢,從坤寧宮過來,姐姐忙著沒空理我。」芳寧脫了外面的斗篷,跟綉瑜一起在炕上坐了,嘆道:「殘冬將過,這多半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了。往年這個時候,我該跟哥哥們去莊子上打獵賞雪吃鍋子了。」
綉瑜笑嘆:「這紫禁城什麼都好,就是不比外面自在。」
見綉瑜贊同她的話,芳寧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以前在莊子里淘氣的事:「那冬日裡的山林子裡頭,乍一看鴉沒雀靜的,可實際上東西都在雪堆裡頭藏著呢。帶上幾個擅長打獵的家下人,他們從那雪地上的爪印一看,就知道前面是山雞、野兔還是獐子。如果腳印的時辰尚短,我們就沿路追去,腳步要輕,那些畜生耳朵可靈著呢!等發現那獵物了……」
即使在現代,打獵也是有錢人的專利。何況這些宮女太監都是少年進宮勞作,幾曾見識過這樣的場面?滿屋子的人都聽得屏息凝神,只有芳寧洪亮的聲音在屋子裡飄蕩。
綉瑜看著她眉飛色舞的臉龐,不禁可惜又疑惑。這樣好的一個姑娘今後也要關進這紫禁城了。可是鈕鈷祿家已經出了一個皇后,芳寧只怕連個嬪位都得不了,進宮又有什麼意義呢?可若不是為了這個,皇后何必正月里就招妹妹進宮?
綉瑜晚間躺在床上,還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她一直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可是腦海里殘留的清史片段多是來自康熙朝後期九龍奪嫡時的內容,跟現在的事情根本對不上。
忽而聽得門外一陣急促的沙沙聲,好些人正大步踏雪而來。在寂靜的深夜裡,那腳步聲聽著莫名叫人心慌!宮門已經落鎖,這個時候再有人來,只怕是出了大事!綉瑜翻身坐起來,果然就見小桂子連滾帶爬地進來:「小主,請快點往坤寧宮去吧。皇後娘娘病危了。」
多年之後,綉瑜再回想起康熙十七年的這個二月,依舊覺得線索紛繁複雜,千頭萬緒,整個紫禁城亂成一鍋粥。
鈕鈷祿氏在二月初八晚上突發急病。病因倒也簡單:她身體虛弱已經很長時間了,又遇到年關和太皇太后的生日操勞了許久,一個不小心感染上風寒,高燒不退。
中醫最怕的就是突發高熱,這個年代是沒有什麼快速退燒藥的,全靠自己的免疫力硬扛。而鈕鈷祿氏的身體顯然已經扛不住了。她身上的熱度退下去一兩日,又很快升起來,反反覆復拖到二月二十四,為她醫治的太醫們已經集體脫冠請罪了。
康熙坐在坤寧宮的西暖閣里,怔怔地一言不發,他突然想到元後生太子難產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守在西暖閣里,聽太醫奏報說娘娘去了。不過四年,這場景就又要重演了嗎?
他突然站起身來,直衝沖地就要往東暖閣里闖。梁九功帶著滿宮宮女太監跪在他面前:「使不得呀,皇上,您龍體要緊。」佟貴妃也帶著所有妃嬪跪下來力勸。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老天爺似乎還嫌這宮裡不夠亂,一個小太監匆匆來報:「稟萬歲爺,多爾濟府上連夜傳來消息,說十阿哥感染風寒,只怕……不好了。」
康熙還未來得及回話,綉瑜下意識去看跪在不遠處的榮嬪,卻見她兩眼一翻,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車上的就是萬歲爺新封的烏雅答應。原先跟咱們是一樣的人。」
「喲,今年大選進宮的秀女大都還沒承寵,倒讓這烏雅答應佔了先。」
綉瑜心裡平靜如古井無波。不是她沉得住氣,而是這些話她實在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花樣繁多但關鍵詞就三個:皇帝、寵幸、宮女。
作為一個經常在微博上吃瓜看戲、見識過幾百萬點擊的熱搜轉眼就被新八卦頂替的現代人,她實在心疼這些古人:是有多無聊才會一個瓜吃了大半個月還不膩啊!綉瑜默念著過耳不過心,全當那些聒噪的聲音是蛐蛐兒叫。就這樣坐車到了乾清宮的側門,下車跟著引路的太監往偏殿去。
前面打燈籠的一個小太監見她不喜不悲,只管悶頭走路的樣子,不由笑道:「小主,您可真沉得住氣,奴才伺候這麼多小主,進了這乾清宮,您是頭一個這麼沉穩的。」
綉瑜笑笑:「諸位姐姐們常來常往,自然隨意些。我這是緊張,讓公公見笑了。」實則在心裡OS,進個門而已。前世她在帝都上學,這乾清宮不知來了多少次了。
然而等她走近了才知道什麼叫做皇家氣派:廊下燈火通明,穿黃馬褂的御前侍衛一身戎裝肅立在正殿階前,足有百十來人,卻靜悄悄不聞一點聲響。肅靜又威嚴,這裡是紫禁城,不是故宮。
綉瑜不敢再看,低頭進了側殿,又被引到更衣的圍房裡面等候。小太監給她上了茶:「梁公公說,萬歲爺還在跟外面大臣們議事,還請小主稍候。」
綉瑜自然應允,但是這「稍候」一候就是大半個時辰。只有門邊杵著兩個木頭樁子似的小太監,屋子裡安靜極了,只有兒臂粗的紅油蠟燭時不時爆出一兩朵燈花。綉瑜無聊至極,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著窗台上的一盆蝴蝶蘭。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乾清宮的小太監小桂子匆匆進來來行了禮,神色有些慌亂:「小主,好像是前朝那邊出了大事,皇上如今龍顏大怒呢!」
綉瑜頓時發覺自己處境尷尬,康熙心情不好,未必有那啥的興趣。她要是個寵妃吧,還能幫著勸解一二。可她跟皇帝才見面不過三四回,只睡過一次,哪敢打這個包票。被取消侍寢遭人恥笑是小,要是一個不小心惹毛了皇帝,就直接完蛋了!
綉瑜心裡砰砰打鼓,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移注意力。這圍房裡也沒有別的事可做,倒是窗外月色正好,她索性走到窗邊欣賞月色。
「你們跪安吧。」康熙揮退了眾大臣,端起參茶喝了一口:「什麼時辰了?」
梁九功答:「回皇上,剛過子時(晚上11點),您可要歇著了。」
康熙嘆氣:「混過困勁了,倒想去庭院里走走。」
「皇上,更深露重,保重龍體啊。另外,您今兒個翻了烏雅答應的牌子,她還在偏殿候著呢。您看是不是先讓她歇下?」
「哦?怎麼沒有人來回朕?算來她也等了兩個多時辰了。也罷,朕去瞧她一眼再歇息。」
以前綉瑜覺得所謂「賞月」不過是古人缺少娛樂活動的無奈之舉罷了。等她穿越到這個沒有霧霾、沒有光污染的年代,才頭一次發覺,原來月色可以這樣美。晴朗開闊的夜空中,一輪孤月高懸,地上近處如水銀鋪地,遠處屋頂的飛檐漸漸隱沒在夜色中,當真是極具詩情畫意。張若虛說:「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我們共同仰望著同一輪月亮,卻聽不到彼此的聲音。我多麼想隨著月光到遙遠的故鄉去照耀著你們啊。初讀的時候她只覺得這文字美得驚心動魄,現在獨在異鄉,才發覺這詩句是那樣悲傷。
小軒窗,臨月光。康熙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正是這樣一副美景。初秋天氣,綉瑜身上穿的正是皇后賞的那身薄薄的鵝黃妝花旗裝,月光透過窗子一打,晚風一吹,飄飄若仙。
康熙伸手阻止了太監的通報,他慢慢走到綉瑜身後,心裡又驚喜又疑惑。烏雅氏果然是個不俗的,但是她不過包衣宮女出身,不該是懂得風花雪月的人,別是東施效顰,故意做給朕看的吧?
綉瑜看夠了月光,思緒回籠立馬發現屋裡氣氛不對。一轉身就看到一個穿明黃常服的男子站在兩步遠的地方。她趕緊行禮:「給萬歲爺請安。請萬歲爺恕奴婢無禮之罪。」
康熙卻沒有叫起,大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了:「歷來到乾清宮侍寢的妃嬪都是歡歡喜喜的,朕看你似乎不太開心。可是朕遲遲不來的緣故?」
「額……」綉瑜心裡狂汗,皇上您真是自我感覺良好啊。其實她只是在想家,也想春喜,想貓……唯獨沒有想您。
這第一次的對話直接關係到她在康熙心目中的「人設」,必須要慎重!綉瑜定了定神,三分假七分真低頭說:「主子娘娘派奴婢來伺候皇上,皇上又忙於朝政,奴婢倍感惶恐,怕辜負了娘娘的囑託……」
她用餘光打量了康熙一眼,見他端坐椅子上,面色如常毫無波動,心裡一慌,莫名其妙的又加了一句:「另外……另外奴婢今兒個上午丟了只貓,很是掛心。」
「貓?」康熙爺差點一口茶嗆在嗓子里,再也綳不住臉上嚴肅的表情,輕笑出聲:「有意思。朕翻了你的牌子,你卻惦記著一隻貓?」其實此時康熙也不過是個虛歲才二十五的年輕人,主子架子一放下,聲音聽上去就透著幾分隨意和取笑的意味。
「其實……其實也不是奴婢的貓。奴婢在廊沿下撿到只貓,照顧了它一夜,今兒給貓狗房抱去,物歸原主了。」綉瑜說完都想給自己一巴掌,還提貓幹啥,趕緊又補充了一句:「奴婢剛來的時候一直想著要怎麼伺候皇上。是因為……是因為等得無聊,才胡思亂想的。」
原以為是美人臨窗對月傷懷,結果她只是在想一隻貓。康熙不由暗笑自己多心:「哦,看來朕還是比貓重要許多。」
綉瑜也聽出他語氣中的隨意,大著膽子回道:「皇上萬金之體,怎拿自己跟貓比……」
「好了,不說貓了。今晚月色這樣好,陪朕出去走走。」康熙說著起身就走,綉瑜落後半步跟在他身後,心裡是又驚又喜,這是簡單模式的康熙大BOSS吧,她誤打誤撞就刷到了這麼多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