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明臻被祁崇抱了進去,她一貫的懶,小時候太監和丫鬟們成天抱著她或者背著去各種地方,也常常賴在祁崇身邊,讓祁崇抱著她。
祁崇早就習慣了。
明臻輕飄飄的沒有太多重量,祁崇抱她並不費力,單手就能抬起來。
房間內的燈光更亮一些,因為初夏,下人們忘記將窗戶打開,現在免不了有些悶熱。
明臻被放在了榻上,李福趕緊過來,幫祁崇脫去身上沉重的鎧甲。
祁崇是從軍營到宮裏的,所以身上穿著戎裝。方才抱明臻時,明臻也覺得被衣服硌得慌。
明臻揉了揉被硌到的地方,一時無聊,覺得燭光耀眼,所以將帕子蓋在自己臉上:“殿下今天又要忙到深夜?”
祁崇“嗯”了一聲,讓李福給他換上常服。
李福將祁崇的紫金冠取了,墨發散下,祁崇五官本就俊美,除去這多餘的裝飾,更顯金玉質相。
等更換了衣物,祁崇才看明臻一眼,將明臻蒙在臉上的絲帕拿了下來:“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覺。”
明臻也知道天色不早了,幾個月沒有見到祁崇,她隻想多留一會兒。
暈黃燈光下,明臻膚色卻瑩白依舊,如冰雪凝成,在這悶熱初夏裏,有著冰涼的質感。唇瓣卻十分紅潤,飽滿且鮮豔,猶如淩晨曦光下初綻的玫瑰。
祁崇指腹在她唇瓣上略過:“擦了胭脂?”
他常年手握刀劍,這些年處理過的叛亂不計其數,哪怕雙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看起來十分優美,指腹卻也有些粗糲,帶著薄薄刀繭,遠遠不及明臻的唇瓣嬌嫩。
明臻蹙眉,輕嘶了一聲,撒嬌道:“疼。”
她自己柔軟的指腹輕輕按了被觸碰過的地方,黑白分明的雙眸看向祁崇:“沒有擦。”
平時瞧見是很淺淡的櫻粉,像是氣血不足,今天晚上多走了幾步路,所以顯得唇色鮮豔一些。
祁崇收手,他也知道明臻嬌貴,不能輕易碰得。
這些年祁崇在明臻身上的心血和耗資,足以造出一個新的憬山行宮了。
“回去吧,早點歇息。”祁崇道,“明天早上孤親自去叫你起床。”
明臻靠著軟枕,一手撐著起來:“阿臻睡到天亮,不用殿下費心。”
她清楚得很,祁崇天不亮就醒了,精力旺盛得很,明臻走兩步路就累,祁崇卻能在園中練劍一個時辰。
兩人的住處間隔不遠,明臻走兩步路就到了。
等明臻離開,李福才道:“眨眼之間,明姑娘來秦王府有十年了。”
祁崇剛剛坐下,手中朱筆還未蘸墨水,就聽到李福講這句話。
細細一算,確實如此,已經十年了。
時間過得實在太快。
李福看了祁崇一眼,又道:“當年明姑娘才這麽高一點點,轉眼間,身高就快到您肩膀處,已經成了大姑娘。與明姑娘同歲的公主,都要許配人家了。”
祁崇道:“她心性較小,還是個孩子。”
李福倒希望祁崇永遠將明臻當成孩子。這些年來,李福也算是看著明臻長大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對於明臻,李福是當成幼小不懂事的晚輩來看待。
正是因為愛重,所以看到今晚祁崇與明臻的舉止,李福才覺得不妥。
祁崇注定會當帝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嬪,明臻這樣的曖昧身份,夾雜其中並不是好事。
最近這幾年,宇文家有心將自家女孩兒許配給祁崇,也有一些中立的大家族看上了祁崇,假如祁崇娶了他們家的貴女,他們都會轉而支持祁崇。
這些貴女早早被家族教養,外表賢淑溫良,骨子裏一個比一個精明,明臻從小就傻,隻怕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心裏這樣想,李福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伴君如伴虎,陪伴在祁崇的身邊,他時時刻刻都說話小心。
猶豫良久,李福才幹巴巴的笑了一聲:“明姑娘實在不懂事,也不知道避嫌,幸好是殿下,以後若見了外男,可不能這般。”
“她見不到外男。”祁崇並未細思李福的話,心思全在手中的折子上,所以聽不出李福的言外之意,“孤還活著,誰敢同她接近。”
李福:“……”
也的確如此。
討秦王開心的小家夥,尋常人哪裏有機會碰見呢?還沒有伸手呢,兩隻爪子就被砍了。
李福見祁崇的注意力全在政事上,一時沒有忍住,說了心裏話:“殿下也該同明姑娘避嫌了,明姑娘大了。”
燈火“撲”的一聲,爆了一下,繼而燃得更亮。
李福不提起,祁崇著實意識不到。
見祁崇沒有理會,李福心驚膽戰的道:“不過,明姑娘也有錯,她太喜愛殿下,將殿下當成了長輩,所以總想靠近殿下。”
但是,一個心智不成熟,誰對她好就與誰親近,一個早在十年前就在官場中如魚得水,算計過無數人,究竟是哪個的錯,也不難說出來。
祁崇道:“回來讓阿臻搬到東苑吧。”
“奴才回頭就吩咐下去。”李福又道,“這些年來,安國公也常常向餘竹問起明姑娘的狀況,聽餘竹的意思,恐怕過不了多長時間,安國公就要將明姑娘接回家了。”
有關安國公和霽朝王後的事情,祁崇也打聽過了,知曉明臻母親的身份後,這些事情就不難打聽。
霽朝王後名叫薑斕,無父無母一個孤兒,被一名姓白的江湖女子撿了,收在了膝下。後來,這名江湖女子與一名姓薑的劍客結合,兩人開山立派。
安國公幼時遭害,跌落懸崖,是薑斕的養父母所救,薑斕也照顧過他一段時間,所以對他有恩,兩人一起在門派中習武,以師兄妹相稱。
之後,安國公回京城,薑斕長大後離開養父母,在江湖中遊蕩,她愛好行俠仗義,劫一些貪官的錢財濟貧,有過玲瓏仙子的美名。薑斕平日裏隨心所欲,因為看上了漓王宮的玲瓏七寶燈,覺得這燈和她玲瓏仙子的名號十分搭配,所以仗著身手敏捷大膽去王宮偷燈。
結果,玲瓏七寶燈的消息是漓王刻意放出去,就為了擒她,薑斕被擒後,漓王愛她美貌與性情,所以挑斷她的經脈,廢了她的武功,囚禁在王宮裏當王後。
明臻身世坎坷,安國公大概隻想將她平安養大,選個人品不錯的男人許配。
回想起這些,祁崇的眸色暗了許多。
···
第二天就要去行宮,明臻晚上睡得好,一夜無夢。
從前都在渃山行宮,今年改成了憬山行宮,明臻還有些不大習慣。
給秦王的住處自然是風水寶地,秦王親自挑選的。皇帝哪怕忌憚祁崇,明裏暗裏的打壓,近些年來,秦王羽翼漸豐,皇帝也擔心做得太過分了,逼得對方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
竹影搖曳,四周是一片幽深碧綠的竹林,有泉水從山上引來,泉水幹淨得很,可以直接引用。
哪怕是夏日,進了秦王這處歲寒宮,也覺出陣陣沁涼,甚至要多加一些衣物。
她本就體寒,進來之後抱住了手臂:“好冷。”
天琴趕緊拿了薄薄的披風給明臻係上:“姑娘多穿些衣物,別凍著了。”
明臻係了披風,喝了一點熱的湯,氣色才好了很多。
結果等到了晚上,天琴居然得了風寒。李福擔心她將病染給貴人,所以派了一個小丫頭照顧天琴,暫時讓天琴回京城。
夜晚,明臻一個人捧著手爐在燈下看書,李福從外邊進來:“現在天暗,隻怕對姑娘的眼睛不好。”
明臻輕聲道:“就看一會兒。”
李福還記得,明臻讀書認字,都是秦王親自來教。
當時明臻年紀小,人又笨笨的,連筆都握不住,秦王從來都是親自握住明臻的手,一撇一捺教明臻去寫。
再笨的小姑娘,落在秦王的手裏,悉心□□一段時間,也寫出了一手漂亮的字體。
李福手中拿的是一張火紅的狐狸皮:“特意讓人從秦王府送來的。歲寒宮冷一些,晚上比京城深秋還冷,殿下習武之人,隻覺得這裏僻靜,沒有想到姑娘這麽怕冷。”
明臻確實穿得多了些,並不像在京一樣穿紗衣,現在嚴實了很多。
李福將這塊狐狸皮給了丫鬟,示意丫鬟給明臻鋪在床上。
“明天阿臻可不可以出去玩兒?”
明臻看向李福。
李福猶豫一下:“奴才得問秦王殿下,殿下去六皇子那邊喝酒去了,又要很晚回來。”
明臻覺得困了,揮揮手讓李福出去,自己也上床睡覺去。
祁崇回來已經是後半夜,的確喝了點酒,進來就走錯了房間,李福看到後,趕緊過來:“殿下,這是明姑娘的住處,您的在這邊。”
“孤看看她。”祁崇道,“她晚上經常做噩夢哭。”
李福剛想說“明姑娘長大了,半夜不哭了”,祁崇已經挑開了珠簾。
明臻喜歡珠簾,小時候喜歡穿梭其中,所以王府到處都是珠簾。
珍珠碰撞,發出清越的聲響,聲聲入耳,一隻腳踏進來,祁崇也突然酒醒了幾分,想起此時的阿臻已經不是走幾步路就會摔倒的小姑娘了。
前幾日晚上見到阿臻,她突然撲入祁崇懷裏,已經窈窕有了身段。
他停在了珠簾內,往裏還要再走一道門,明臻睡在最深處。
猶豫片刻,祁崇又折身出來了,冷冷淡淡的對李福道:“備水。”
是要沐浴。
李福道:“歲寒宮有溫泉,殿下去泡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