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卻1
蔣時延高一喜歡的也是唐漾。
什麼叫……蔣時延高一喜歡的……也是唐漾?
蔣亞男一臉喝了假酒的表情看常心怡。
而常心怡意識到自己的石破天驚, 目光飄忽地望向四方。
常心怡訂的小隔間有兩方沙發。
蔣亞男離開自己那方和常心怡坐一起, 一邊去摟女神胳膊一邊眨星星眼:「看我,看我……」
「我……」常心怡覺得在當事雙方不在的情況下深入討論話題顯得不厚道,但蔣亞男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常心怡猶豫一下, 出口頗為感慨:「其實我當時對蔣時延還蠻有好感,因為說話好玩,特別開朗, 他們當年玩那什麼遊戲, 就打槍。」
蔣亞男:「CF?」
「好像是這個,」常心怡記不太清, 「你哥在我們全年級都特出名, 他和宋璟關係最好, 宋璟是菜狗, 你哥是移動狙神, 槍槍爆頭。」
蔣亞男一臉懷疑:「可我哥那時候胖得沒骨頭, 臉上還有痘, 你怎麼會……」
「要好看,我看自己就可以了啊,長相真的不重要。」
常心怡說完想起自己老公的國民度, 扭頭又撞見蔣亞男促狹的神色,她臉紅了紅, 「哎呀」推一下蔣亞男, 接著道:「反正就你哥那時候還有記日記的習慣, 我坐他後面, 無意看到過一次,他日記里很多誇我喜歡我,但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看得出他喜歡的其實是唐漾。」
蔣亞男第三個「嘖」噎在喉嚨:「這什麼操作?」
「怎麼形容,」常心怡想了想,抿了一口果汁,「就像我以前覺得青椒皮蛋好吃,我以為我喜歡的是皮蛋的味道,我覺得青椒肉絲好吃,我覺得自己喜歡的是肉的味道,後來我覺得青椒炒土豆也好吃,我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土豆的味道,然後最終發現,我喜歡的其實是青椒的味道。」
蔣亞男聽得一愣一愣。
「道理就是這樣,」常心怡說,「你哥不喜歡我我肯定也不喜歡他啊,我又不是受虐體質,所以不要把鍋都朝我身上推可以嗎?」
蔣亞男:「所以日記本?」
常心怡說話留一半:「我不知道他倆現在怎麼樣,但你哥當時肯定喜歡或者說喜歡過漾哥。」
蔣亞男臉一下耷下來:「你這樣我很難受。」
常心怡心善,扶著蔣亞男手背:「那我給你說個讓你不難受的吧。」
蔣亞男眼睛發亮。
常心怡:「漾哥肯定喜歡過宋璟。」
「宋璟那樣的人間極品擱誰誰能把持的住啊,」蔣亞男更難受了,「不瞞你說,宋璟讀研時在762那張軍裝照,就站在樹下低頭整理袖扣的那張,簡直帥軟我雙腿,那手,那臉,不是我說,我哥顏值和宋璟最多五五開,唯一的優勢可能就是沒什麼臉。」
常心怡「嗤」一聲掩面笑:「你哥知道你這麼說他嗎?」
「啊不不不,」蔣亞男糾正,「是超有錢,超有錢……」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蔣亞男又追問常心怡日記本內容,常心怡點到為止,最後舉起右手格外誠懇地發誓:「要我有半句謊言,我洗澡打不開熱水,開車被追尾,買口紅口紅斷唇釉精華乳液全摔碎。」
這比天打五雷轟厲害太多,蔣亞男一邊愧疚一邊摟著常心怡「心肝女神」地叫。
接著,兩人又面對面打起電話,東拉西扯了五毛錢,側邊小門終於被推開,唐漾和蔣時延風塵僕僕地從外面進來。
「大晚上堵車真的醉。」唐漾從蔣時延手裡拿過包,扔沙發上。
常心怡站起來抱唐漾,溫柔又開心地:「待會兒罰你自誇三句。」
唐副處是個辦實事的人,立馬開口:「水平太高,眼光太好,太喜歡常小怡同學。」
常心怡被撩得四分五裂,「嚶」一聲在唐漾懷裡蹭了好幾下。
蔣亞男也探身抱唐漾,故作難過:「漾姐你不喜歡我嗎?」
「我喜歡你也喜歡易阿姨。」唐漾彎著眉眼道。
前面兩個都抱了,蔣時延順理成章地朝唐漾張開雙臂:「漾姐我呢?」『
唐漾一邊手拍他胳膊一下:「你怕是抱錯了人。」
明明是常心怡大老遠回來啊。
常心怡「誒」一聲,講道理:「我是有夫之婦,有夫之婦,本人授權唐小漾同學僅代表本人接受蔣大佬的擁抱。」
唐漾微醺著瞥常心怡一眼,拿她那沒辦法,抬手作接受蔣時延擁抱狀。
蔣時延反而收了手:「我也是有包袱的好嗎,過時不候!」
唐漾放下手:「那我也是有包袱的好嗎,過時不……」
唐漾話還沒說完,蔣時延飛快抱了她一下,又飛快放開,然後拉她進沙發里,自己坐在了外側。
唐漾和蔣時延中間隔了一段距離,兩位後到的點酒時,常心怡視線在兩人間來回打著轉。
蔣時延把菜單遞還給服務員時,常心怡指:「漾姐你旁邊窗戶上趴著什麼——」
「啊在哪在哪!」唐漾大驚失色快挪到蔣時延身上。
「別怕,哪?」蔣時延半圈著人,自然而然地將她朝懷裡拉了拉,結果什麼都沒看到。
這時,常心怡忍笑道:「坐近點好說話。」
唐漾鬆一口氣,小酒吧燈光昏綣,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和某人挨得有多近。
蔣時延逡巡著窗戶,確定真的沒有小昆蟲小動物,這才收回視線。
唐漾在外人面前留有防備,遇上常心怡灌酒,就真的沒有任何戒備,常心怡做事很有分寸,即便酒吧烘托的氛圍很適合出格,她在蔣亞男身上東倒西歪,跟唐漾打打鬧鬧,她和蔣時延都保持著禮節的距離,蔣時延亦是。
可兩人越是這樣,唐漾彷彿越能在兩人中間看到一種白月光和守望之感,酒越是喝得痛快。
「你還要不要你的胃了。」蔣時延就看著唐漾一杯接一杯,眉頭緊皺。
唐漾嘟囔著:「我沒醉。」
蔣時延看不過去要搶她手裡的被子,唐漾堪堪地躲過去,看到什麼,她動作停住,眼睛睜得大大的:「你,你手那兒怎麼了?」
「走路不小心摔了,」蔣時延敷衍,「你別喝了。」
「這麼啰嗦做什麼,」常心怡嫌棄,「漾姐喝醉了你不送嗎?」
唐漾微醺著血樣:「漾姐喝醉了你不送嗎?」
蔣時延無奈:「送送送!」
常心怡:「你不背嗎?」
唐漾學:「你不背嗎?」
蔣時延利落:「背背背。」
常心怡和蔣亞男擠眉弄眼:「要不要抱。」
唐漾:「要不要抱?」
蔣時延一個頭兩個大,一下一下敲著太陽穴:「抱抱抱!」
常心怡「噫」地拉長調子,唐漾暈暈乎乎地朝蔣時延伸手要抱抱。
中場休息時間,唐漾酒醒了些。
常心怡和兒子視頻,把攝像頭轉過來對著唐漾,教道:「叫乾媽。」
混血小正太軟軟地:「乾媽。」
唐漾心化成一團,「嗷」一聲,誇得天花亂墜又發自肺腑。
常心怡聽不下去了,捂著她的嘴,把攝像頭對到蔣時延,教:「叫乾爸。」
小正太乖巧地:「乾爸。」
將近十二點,酒吧氣氛像吹氣球一樣逼近一個即將爆開的臨界點,明明暗暗的燈光忽遠忽近。
微熱的環境下,蔣時延覺得常心怡這教法不對,他用眼神提出疑問,常心怡並不接受:「漾姐是女的,叫乾媽,你是男的,叫乾爸,有什麼錯?」說著,常心怡把鏡頭對準蔣時延,笑得和花兒一樣:「不然你讓James叫你乾媽叫漾姐乾爸我也是OK的!」
James在視頻里嚇得朝後一避,屏幕外,幾個大人笑成一團。
————
四人出酒吧時,蔣時延滴酒未沾,三個女人都醉得差不多了。
常心怡媽媽開車過來接常心怡,把順路的蔣亞男一起捎走了。
小酒吧隔唐漾住的地方很近,蔣時延一路攙扶著東倒西歪不會走路的小醉鬼回家。
他問過:「要不要背?」
唐漾掙扎著甩開他的手:「我會走路!」
蔣時延問:「要不要抱?」
唐漾堅持:「我會走路!」
路過藥店,蔣時延問:「家裡有備醒酒藥嗎?」
唐漾一臉倔強:「我會走路!」
蔣時延手臂從唐漾胳膊穿過去,把她單手抱到藥店,對店員道:「麻煩給我拿一下醒酒藥。」
唐漾偏著腦袋,脆生生地:「我會走路!」
「好好好你會走路。」蔣時延先哄著,出了藥店,唐漾還在念經一樣嚷嚷「我會走路」,蔣時延真的就鬆了手,「好好好你會走路,走走看?」
唐漾像學走路的小孩一樣,雙手朝前,平衡重心。
只是,她朝哪個方向走,蔣時延就走到她身前,手臂懸空地護著她。
唐漾換了三個方向,咽了咽口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般:「我會走路……」
聲音弱了些。
蔣時延哄小孩格外有耐心:「我知道你會,你朝前走,我在。」
唐漾眼睫顫了顫,朝前走兩步,悶頭撞進了蔣時延懷裡。
蔣時延順勢將她撈在背上。
大抵是男人的背寬闊,大抵也是蔣時延走得平穩,小醉鬼安靜了一路。
唐漾裝修的時候,蔣時延來過她家一次,這會兒循著記憶找到門口,蔣時延從唐漾包里摸出鑰匙,開鎖,進門,關門,然後把她先放在沙發上。
蔣時延正想給去玄關給她拿拖鞋。
唐漾忽然牽住了他的手。
蔣時延回頭看唐漾。
唐漾大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她睫毛纖長,輕輕顫動時,在眼窩落下一摺扇子的形狀。
「常心怡是你的白月光嗎?」她出聲,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蔣時延想也沒想:「我哪兒有什麼白月光。」
唐漾抿唇:「你有,你騙人。」
蔣時延莫名其妙:「我沒有。」
唐漾委屈:「你有!」
蔣時延不知道她好好學著走路怎麼扯到這裡來了:「我真的沒有。」
唐漾大聲:「你有。」
蔣時延:「我沒……」
他話還沒完,見唐漾嘴一癟,下一秒就要哭的樣子,哪兒還有半分脾氣,蔣時延輕輕唐漾手背:「好好好我有,我有,你說我沒有就沒有,你說我有我就有。」
這下,唐漾是真哭了:「嗚嗚嗚我就說你有白月光。」
蔣時延趕緊扯紙給她擦眼淚,深呼吸:「我沒有——」
「你有白月光你還欺騙我的感情!」唐漾「哇」一下,更加撕心裂肺地控訴他,「你明明就在乎我!你還假裝不看我!你明明就因為我打了甘一鳴!你還說你手上的傷是走路摔的!你明明就關心我!」她又抽抽噎噎的,「為兄弟兩肋插刀就有這麼沒難以啟齒嗎,嗚嗚嗚。」
蔣時延不知道她是怎麼從白月光繞到兄弟情的,也不知道她欺騙感情這樣的詞是在哪部電視劇里學的。
蔣時延頗心虛地眨了眨眼睛,問,「你都看到了啊。」
唐漾抽了抽鼻子,紅著眼睛可憐巴巴望著他的手。
蔣時延不知道唐漾醒了幾分酒,小心翼翼解釋:「你知道我平時不暴力的,甘一鳴是特殊情況,真的,」蔣時延道,「我善良溫柔很有愛心,平常我寫東西的時候蔬菜來滾我鍵盤我都不會打它……」只會搶他蝴蝶結,拿把剪刀威脅說把它剃成□□,拿了它正在吃的罐頭擱在電視櫃最上面那一層……
蔣時延還沒來得及說,唐漾忽然出聲,很心疼很心疼地:「你痛不痛啊。」
蔣時延撞進唐漾含水的眸子,呼吸一窒。
「我拿葯給你。」唐漾說著,翻身從沙發上下來。
她路都走不穩。
蔣時延擔心:「我是皮外傷,而且不痛,你能找到葯嗎?」
唐漾沒接話,固執地扶著牆走到酒水架旁,她從架子上取下一個袖珍醫療箱,揉了揉眼睛,從裡面拿了一瓶噴霧和一根棉簽,忘了關箱子,回到沙發旁。
唐漾一手拿噴霧一手握蔣時延的手:「我給你噴著,把皮上的淤血洗掉,」她很認真地對蔣時延道,「你痛一定要說哦。」
唐漾盤腿坐上了沙發,蔣時延側坐著隔她近些。
唐漾眼睛里有光,蔣時延剛好看到,唐漾發梢微卷,剛好拂在蔣時延小臂上。
蔣時延喉嚨微微發乾。
唐漾試探著找位置,她還沒噴,蔣時延開始叫:「痛——」
「啊!」唐漾刷地閉了眼睛,比他更大聲地叫出來。
第一波叫完,唐漾調整了一下情緒,即將按下噴嘴的前一秒,蔣時延:「痛——」
「啊!」唐副處開始了第二波條件反射。
第二波叫完,蔣時延又趁她要噴的時候,嘶地倒吸冷氣。
唐漾學他縮脖子吸冷氣,只是吸著吸著,她眼皮沉著沉著,有了均勻而綿長的呼吸。
這是……皮著皮著睡著了?
一番走路、買葯的折騰下來,現在已經快一點。
唐漾睡著,小腦袋一點一點,眼看著要朝前栽一下,蔣時延驀地伸手托住她的臉。
唐漾皮膚細膩,上乘羊脂般白皙細膩。
從蔣時延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飽滿的額,偏棕的發。
放在牆角的落地鍾「滴答」「滴答」敲,襯托出來的安靜里,蔣時延想看唐漾睡著的臉,又害怕吵醒某隻小醉鬼,他想了想,手沒動,身體順著她臉的方向緩緩俯下,然後再偏頭和她面對面。
唐漾很少醉酒,在蔣時延的記憶里,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她醉著的時候鬧鬧嚷嚷,睡著之後卻分外安靜,不亂動不亂掙扎,像個柔軟精緻的洋娃娃。
她眉毛畫過,細長似柳葉,眼睛很大,睫羽纖長。
在唐漾身上,蔣時延深刻地體會到了相對論——以前唐漾微胖,他覺得唐漾眉眼小,用蔣媽媽的話來形容自己,就是「胖眯了」,真等唐漾現在瘦得身姿窈窕了,蔣時延才覺得唐漾五官大,大到每一寸的細節他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看得仔細緩慢,看得他可以在腦海里清晰勾勒出她高中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她不懂化妝,素麵朝天,大概會抹大寶,SOD蜜的香味和自己臉上的一樣,然後也是這眉眼,她特別愛笑,有一個酒窩,有時候看得見,有時候看得見,她每次笑,眼睛都彎得像月牙。
然後,是秀氣的鼻子,她現在喝醉酒,鼻尖紅紅的。
再然後是唇,小巧精緻,唇珠明顯,她的口紅早已七零八落,唇微微啟時,暖黃的壁燈點在她唇間,紅瑩潤澤,似甜似軟的……想親。
沒有酒醉沒有借口沒有堵話為目的,沒有控制不住的憤怒或者其他動機,就只是簡簡單單真真切切發自內心的……想親。
想親她。
蔣時延這麼想著,也真的這麼做了。
蔣時延喉嚨滾了滾。
他一手托著她的臉,一手撐住背後的沙發,有意識有理性偏偏有點剋制不住地、輕輕地、也是真的碰了一下她的唇。
有殘留的果香和酒香,觸感如雲朵般軟到近乎不真實……
剛剛那一下時間太短,蔣時延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感受到。
他望著唐漾安睡的模樣,喉結起伏,然後,特別沒底氣又膽大包天地……又偷偷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