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當皇後
\t“娘娘，蘇王爺求見。”鳶蘭這天給我稟報了這麽一個消息。
\t我與他兩年多沒有瓜葛，他此番前來卻是為何？我遲疑了一下，“你請他進來吧。”
\t蘇王爺畢恭畢敬地走了進來，行了禮，“見過明妃娘娘。”
\t“蘇王爺不必多禮。”上次夜傾城中毒時匆匆一見，我還來不及多想。這次，我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冷靜，隻是見了他的那一刻卻竟然情緒複雜。眼前對我恭敬行禮的，是養育了我多年的人，是我叫了多年父親的人。雖然他一刀斬出了我的隔閡，可是，畢竟，十六年的養育之恩啊！
\t“琬蘿……”蘇王爺抬起頭，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t隻是這一個熟悉的名字，就已經叫我心緒翻騰了。
\t“王爺有話但講無妨。”我強自一笑。
\t“這些年，你還好嗎？”他沉默了一下，低低問，語氣不乏關心。
\t“我很好。”我依舊保持著笑意。
\t“你娘……她好嗎？”蘇王爺又問，低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低沉的語氣裏充滿了傷痛緬懷之感。
\t“我娘也很好。”笑容快要撐不下去了。能不能不用這樣叫人難過心疼的語氣說話？
\t“十幾年了，我以為你娘心裏已經有我了，沒想到……”蘇王爺的表情，越加傷痛下去。
\t我低眉，沒答話。
\t“你也叫了我十幾年的爹了，沒想到，一夕之間，便成了別家女兒……”蘇王爺低低苦笑著，“我還清楚記得，你小時候纏著我教你武功，摔跤了就抱著我哭的樣子……”
\t“蘇王爺，”我咬了咬唇，“我很感激你這麽些年的養育，你有話，不妨直說。”
\t這樣的話題讓我愧疚，越愧疚就越焦躁，我寧願速戰速決。
\t“……”蘇王爺顯然對我的話感到意外，愣住了，半天沒有說話。
\t“是不是蘇琬晴讓你來的？”我於是點出問題，“因為皇上答應了我不立她為後。”
\t蘇王爺定定看向我，半晌，竟是很無奈很欣慰很感慨地一笑，“琬蘿，你真的長大了……”
\t“解鈴還須係鈴人，你想讓我讓皇上取消這個承諾是不是？”我避開他的視線，假裝冷漠。
\t“是啊……”蘇王爺低低應了一聲，“做父母的，總歸希望自己的兒女如願。”
\t“我答應你，但是你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強迫自己看定他。
\t蘇王爺遲疑了一下，“什麽問題？”
\t“祈雲舒和祈雲漓怎麽樣了？”祈雲燁不準我問他，我隻好從別的人那裏打聽了。
\t“祈雲舒和賢妃娘娘去了皇上指示的地方，祈雲漓現在不知流落到何處了。”蘇王爺的表情很坦誠。
\t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接下來，我會做到我答應的，這之後，希望你不要再來找我，畢竟，我現在是從風炎國來的夜卿心。”我快速地說完這段話，擺出了送客的姿態。
\t“小姐，這樣好嗎？”送走蘇王爺之後，小桃擔憂地看著我，“皇後之位明明就要是你的了。”
\t“不還蘇王爺的恩我不會安心。”我歎了口氣。
\t“若是大小姐再欺負你怎麽辦？”
\t“以後要欺負我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我也不會怕她。”我冷聲道。
\t找了一本書細細看下，德公公卻來了，“娘娘，皇上差老奴過來說一聲，今晚不過來了。”
\t我的手一頓，沉默了一下，淡淡開口，“不來便不來吧。”說完我繼續看書。
\t德公公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模樣，半晌，歎了口氣，“奴才告退。”
\t待德公公出去，我放下書，喚來鳶蘭，“我困了，想睡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吧。”
\t“可是娘娘……”鳶蘭遲疑了一下，“您晚膳還沒吃。”
\t“我不餓，再說一頓飯不吃又死不了人。”我淡淡道，轉身進了房。
\t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歲月，我又在床上度過了三天不吃不喝的日子，整個人迷迷糊糊渾渾噩噩。
\t終於到了晚上的時候，祈雲燁來了，麵色很陰沉。
\t“皇上，您來了？”我撐著從床上爬起來，對著祈雲燁輕輕一笑，“請恕臣妾不能下地相迎。”
\t祈雲燁冷冷盯著我，“你三天沒起床？也沒吃沒喝？”
\t“哦，我這就吃，皇上您吃過了嗎？要與臣妾一起吃嗎？”我很高興地笑起來。
\t祈雲燁皺了皺眉，看著我，不說話。
\t我當他默認，喚來鳶蘭，“去禦膳房叫幾個皇上喜歡的小菜過來。”
\t鳶蘭出去了，我起身盡量利落地穿衣服，露出興致勃勃的樣子，“皇上，臣妾想學作畫，您能教我嗎？”
\t“蘇琬蘿。”祈雲燁冷聲叫我，語氣裏竟滿是警告。
\t“怎麽了？”我疑惑地看向他。
\t也不見祈雲燁如何動作，桌上的一隻瓷杯飛到了他手裏，接著他狠狠地將杯子砸到了我腳邊，“你到底想怎麽樣？”
\t上好的青花瓷杯在腳邊四散開來，落地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t我怔怔看著瓷杯，這碎裂的，可是我們格格不入的愛情？“皇上，”我緩緩屈膝，跪下，低下頭，“請恕臣妾一時糊塗，臣妾知錯，不會再犯了。”
\t罷罷，我何必為了賭氣，做這自討苦吃的事。既然累了，既然無情，我便休，放過我，也放過你。這是我第一次對這個人卑微地下跪，也將是最後一次。
\t“是嗎？你倒是說說，你哪裏錯了？”祈雲燁似是有一刹那的驚詫，接著又恢複了冰冷。
\t“臣妾不該拿自己的身子跟皇上賭氣。”我低頭緩緩答。每說一個字，心便沉一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根本就不應該和他賭氣。
\t祈雲燁沉默了一會兒，慢慢走到我麵前，伸出手，“知道便好，起來吧。”
\t“謝皇上。”我就著他的手站起。
\t“去用完膳吧。”祈雲燁牽著我的手準備往外走，卻不料我一個蹌踉。
\t“怎麽了？”他的表情略微擔心。
\t“腿麻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彎腰捶了捶自己的膝蓋。身子忽然騰空而起，我下意識地抱住身邊的人，看向祈雲燁。
\t“我抱你過去。”祈雲燁淡淡道，抱著我走到餐桌邊，放到椅子上，自己又在臨位坐好，抬起我發麻的腿擱在他腿上，力道適中地揉捏起來。
\t我默默看著他專注而輕柔的樣子，許久許久地不說話。
\t晚上祈雲燁在這裏歇息，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祈雲燁輕輕抱住了我，“琬蘿，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t“嗯？”我抬眼看他，迷蒙地問。
\t祈雲燁抬手將我的頭按進他懷裏，以至於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以後，不要再這麽殘忍地對我們的孩子了。”
\t我呼吸一凜：他竟然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t祈雲燁低低道，“我知道你跟隨師父學了很多醫術。”他點到為止，我卻知道，他分明是說，那碗藥那麽普通，我不至於察覺不出來。
\t他說我殘忍。
\t我知道我很殘忍。可是，沒有哪個母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他是否知道，我付出了些什麽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t“我不會了。”我緩緩回答，因為，不會再有所謂的“我們的孩子”。
\t祈雲燁輕輕呼出一口氣，濕熱的氣息拂在我的發頂，他的手卻摟我更緊。
\t我想了半晌，終於低低開口，“皇上，我和您商量件事。”
\t“你說。”
\t“之前讓你答應永世不得立蘇琬晴為後的事，我希望你可以忘掉。”我靜靜道。
\t“為什麽？你想讓我立琬晴？”祈雲燁拉開我，看著我的眼，話語直指重點。
\t我低下眼，默默道，“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才德，的確足以成為皇後。”
\t“這是蘇王爺找你的結果？”祈雲燁皺眉。
\t嗬，什麽都瞞不過他呀！
\t“你的意思呢？”我戳了戳他胸口，追問。
\t“你不想做皇後？”祈雲燁不答反問，順勢捉起我的手放到唇邊輕吻。
\t“你該知道，皇後什麽的，我不在乎。”我輕輕搖頭。就算蘇琬晴當上皇後，我也會以自己的力量把她給狠狠地拉下來。
\t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此刻我的想法如此篤定，不久之後的一件事，卻生生改變了我的想法。
\t“那你在乎我嗎？”祈雲燁輕笑，一點點吻著我的手指，舌尖帶著灼人的溫度。
\t“不在乎。”我笑。
\t“心口不一。”祈雲燁抵住我的額頭，勾起我的下巴。
\t你又怎知我是心口不一？我輕笑，迎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