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是母

  是公是母

  「願意。」雲起重重點頭,此時的林問歌,在他面前就像個懵懂學步的孩童,可能不懂怎樣才是恩愛兩不疑的感情,但卻肯將手遞給他,給他機會教她去懂。


  「雲起,」林問歌的臉色頓時冷肅,眸底表露出直達人心的決絕,「可若有一日你辜負了我的信任,那麼,我會親手殺了你!我林問歌此生絕不接受背叛!」


  雲起心痛得抽搐,此時的林問歌,和當初他在蜃都見到的那個由雪霄控制身體的林問歌毫無二致,冷漠無情、無悲無喜,他回想起曾看到過的雪霄生活的世界,從小日日相對的師傅都出賣了她,誰還能指望她再去完全相信他人?


  他痛的不是此時聽到的這句威脅,而是心疼這個完全拋棄了信任的女子。


  「歌兒,我會用一生教你,也不會給你殺了我的那個機會!」雲起斬釘截鐵地開口,眉宇間流露出他素日的孤傲自信,那神采飛揚的姿態,耀眼得宛如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顆星。


  林問歌這才放鬆神色,她抿唇一笑:「中毒的事算了吧,她父親到底有恩於你,我之所以不想追究,就是因為這一點。」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轉開視線,「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她父親幫了你,這就足以成為我揭過此事的理由,不是只有你……才會為我心疼的。」


  她最後半句說的很輕,可雲起還是聽到了,他高興得像得了獎賞的孩子,抱著她親了一口,還故意發出響亮的聲音,而後帶著嘆息道:「過些天我們就離開吧,反正也要去天之大陸,遲早都要走的,這樣……也免得再遇到這種事。」


  說白了,北斗山只是雲起這十五年來暫居的地方,到底沒有家的溫馨,而且,他從來都沒想過安家於此,他……還要去找他的爹娘!

  林問歌點點頭:「既如此,那就提前走吧,明天開始收拾東西,然後在坤元大陸做個最後的了結!」


  「了結?」雲起不解。


  「嗯,」林問歌輕吁口氣,帶著幾分沉重和傷感,「我拿走了九曲玲瓏鎖,要給坤元大陸一個交代,這也是我邀請五大家族和四國皇室齊聚北斗山的緣故。」


  「需要準備什麼?」雲起受她感染,面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林問歌搖搖頭:「只是給他們講個故事而已。」


  雲起忽然扯了她一把,翻身將她壓在床上,那些還沒整理的桂圓、紅棗等等硌得她皺眉,卻聽與她只相距一厘米的人道:「歌兒,春宵一刻值千金,別忘了,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呢!」


  「哦?」林問歌眉目宛然,勾唇一笑,右手曖昧地撫過他的俊臉,「那你……可要好好伺候本姑娘,伺候好了,回頭賞你金瓜子!」


  雲起眸色加深,單單是她的一個笑容、一個揚眉,就已令他著迷不已,他的歌兒怎麼能這麼誘人呢?他低頭準確吻住她的唇,唇齒緊貼著,很快上演了一場靈舌共舞,熱吻中他抱著她向里一滾,拂手便拽下了帳子。


  至於外面聽牆角的……哼哼,林問歌表示,姐的牆角能讓你們聽到?當姐設置的隔音結界是擺設不成?


  冷月懸空,離十二月十五還差三天,所以,天上的月亮不是如勾殘月,也不是滿如銀盤。


  北斗山的一處崖頂,北君沐俯視下方燈火最絢爛的地方,那裡是他心愛的女子和別的男人的新房。他猛地拿起身邊的小酒罈狠狠灌了幾口,許是平時未曾這樣喝過酒,他被嗆得咳嗽不止,溫潤的眼中沁出淚光,卻不知是酒嗆的,還是真的流淚了。


  「原來……你也在這裡。」身後有人走來,竟是同樣提著一壇酒的牧嵐風,大約沒料到會有人,他的神色透著些微驚訝。


  北君沐屈膝坐在崖邊,身上的白袍被山風吹得凌亂,有幾處還沾染著明顯的污漬,一如他此時的心情。他沒有回頭,依舊痴痴地凝望著那處燈火輝煌的院子,他們……現在已經洞房了吧?

  牧嵐風也不介意他的不搭理,走上前坐在他旁邊,拍開酒罈喝了一口,辛辣的感覺直衝口鼻,他的眼中同樣出現了淚光,卻未曾咳嗽,就用著這雙蒙了水霧的眼睛看向那處院子,一切在他眼中都朦朧難辯,就像他還未說出口便無疾而終的情愫。


  「同是天涯淪落人,北公子,咱們都是今晚的傷心人,說說話如何?」牧嵐風舉壇相邀。


  北君沐輕哼一聲:「我和你可不一樣,你那傷心不過皮毛,而我……」他提起酒罈再灌幾口,理都不理旁邊還舉在空中的那個酒罈,「才是真正的痛徹心扉!」


  牧嵐風臉上禮貌的笑容消失,灌下兩口酒嘲諷道:「我和你當然不一樣,若非……她差點就與我肌膚相親了,你怕是連她的身都未曾近過吧?」


  北君沐猝然轉頭,眼中迸發出凌厲的光,忽然,他冷笑道:「你都說是『差點』了,你了解她嗎?得到過她的信任嗎?」


  牧嵐風眸光黯淡,很快又不甘示弱道,「我吻過她,你吻過嗎?」


  北君沐反問:「我踏入過她的閨房,躺過她躺的床,你有嗎?」


  「我有一件她穿過的衣服,上面滿是她的味道,你有嗎?」牧嵐風想到那套曾被林問歌穿過的衣服,雖然只穿過兩天,雖然她的體香已完全聞不到了,可畢竟是她穿過的!

  北君沐得意地笑:「我得她贈予過一套親手所制的衣衫,你有嗎?」


  「我與她獨處過三天,你有嗎?」牧嵐風回道。


  「我曾被她親自照顧過四天,你有嗎?」北君沐想到年少時去仙居谷求醫的事,當即反駁道。


  他們就像兩個互相攀比炫耀的孩子,拿出記憶中的事極力想證明自己才是那個最親近過林問歌的,一句句的針鋒相對刺痛對方,也同樣刺痛自己,且刺得鮮血淋漓、痛不欲生也不願第一個罷手。


  因為他們骨子裡都是那麼地驕傲。


  牧嵐風仰頭灌酒,再沒有繼續爭辯,他確實說無可說了,良久苦笑道:「我們同病相憐,不用這樣吧?」


  北君沐喝光最後的酒,劈手砸了酒罈:「反正我和你不一樣!」即使無法相守,他和那女子也還有個契約在,是的,無論何時,他們還有個契約在。


  牧嵐風眼瞧著旁邊的男子不知從哪裡又摸出一壇酒來,嘆息著打量他的側臉。這就是聞名江湖的如玉公子,五大家族中北家當代的佼佼者,容貌、家世、武功、人品……幾乎沒有什麼不完美的,比起他這樣的皇子,身份還要尊貴許多。


  可惜……牧嵐風想到雲起,那個今天最得意的男人,他們一個皇子、一個比皇子還尊貴的世家公子,竟都被這個頂著花心富商、天權公子雙重身份的無賴比下去了。


  「她救了我一命,你是怎麼認識她的?」牧嵐風捅捅身邊的人。


  「幾年前,我初入江湖遭人暗算,中毒不說還容貌盡毀,是她為我解毒、恢復容貌,救活了多少名醫斷言無救的我。」北君沐簡單道。


  「原來也是被她救了。」牧嵐風低笑幾聲,仙居谷自出現以來行醫濟世,得她相救的人何止千萬?


  北君沐摩娑著酒罈:「其實,雲起也是受傷后得她相救,他們才……才有了那個孩子。」


  「你說,都是被她救的,怎麼……怎麼……」牧嵐風說不下去了,提起酒罈狠灌了幾口酒。


  北君沐垂眸,長長的睫毛在他如玉的臉上投下一片剪影,他來得太遲,如果比雲起再早一些,哪怕早一個月兩個月,結局也未必會是現在這般。


  「她很吸引人,」牧嵐風嗓音沉沉,「辰國初見便是分離,我本想回國處理好事情就去找她,哪怕搶也要搶到她做妻子。」


  「你打不過她,別說她,就是雲起你也對付不了!」北君沐不屑道。


  「是啊,」牧嵐風誠實地點頭,「你們江湖中人的武功都該死的好,我以為……我還有機會,我以為我還來得及,沒想到再見時……他們已經要成親了!」


  北君沐冷眼瞥過他:「我很慶幸歌兒武功極好,否則像你這樣只懂掠奪佔有的皇親貴戚,她該如何應對?當年一個姬崇政都逼得她遠走他鄉,若沒有這麼好的武功,歌兒要如何在這強者為尊的世上自保?」


  牧嵐風怔然無言,忽然明白了他們兩人最大的不同,對他來說,想要的就用盡全力去爭取,哪怕不擇手段也要得到,而對北君沐來說,愛她,就要讓她幸福?

  「我最看不起你們這樣的人,」北君沐露出明顯的鄙視,「我也討厭雲起,他厚顏無恥、滿肚子壞水,堂堂一個大男人最愛在歌兒面前裝可憐、扮委屈,比市井潑皮還無賴千百倍,但他有一點我卻萬分佩服。」


  「什麼?」牧嵐風問。


  「雲起的心眼手段不比你少,一個能在坤元大陸各處都有產業的人,一個闖出俠名的天權公子,絕對不是個簡單的小人物,他和歌兒或許是因意外有了那個孩子,他明明可以以此相脅,讓歌兒一步步妥協,但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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