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當斷則斷”
太史徘走了,南安侯注視著窗外的落日餘暉,過了一會,他招了一個黑衣男子進來,那男子容貌尋常,一雙眼卻深邃幽暗,倘若洛鶯在場,就會認出他正是司夜。
司夜垂手站在南安侯麵前,並不先開口。
南安侯道:“魏侯府如何?”
“侯夫人臥病。”
“告訴魏侯,當斷則斷。”
“諾。”
魏侯府
侯夫人倚著羅床,慢條斯理的飲著燕窩蓮子湯,這樣的好東西已是許久沒喝了,魏侯為了籠絡柳臥沙,將管家的大權交給了柳氏,自己這個正經婆母並兩房正經兒媳婦倒是靠邊站了。
那柳氏手段也厲害,府裏幾個貪墨的管事都被她揪了出來,挨個算賬:“若是照三倍賠了來,還能容你們,若是少了一文,咱們隻去見官,或流放或殺頭,聽憑官老爺料理罷。”
唬的那些人傾家蕩產,砸鍋賣鐵的湊錢來,賬上的銀子噌蹭的往上漲,魏侯每個月聽一回帳,對這便宜媳婦越發滿意。
柳氏漸次又在府裏的用度上做文章,連侯夫人的吃穿都滑了幾個檔。唯有魏侯並得寵的潘氏,要星星不給月亮。
侯夫人也曾尋魏侯哭訴,魏侯隻管自己吃好喝好,對這老妻很是瞧不上,“有你吃有你穿,消停些也就罷了,你不服氣,找你女兒去呀!”
侯夫人暗自咬牙,也隻得忍耐了下來。
這一遭,她“冒險”衝撞了郡王的車駕,魏侯要用她,當她的麵叮囑了柳氏,“好生孝敬婆母。”她自覺有了依仗,很該揚眉吐氣,於是讓柳氏攙扶著回房,還要跪著給她回話,又要山珍海味甜嘴巴,酒飽飯足,再來一盞燕窩蓮子湯。
此時,她慢吞吞的把湯喝完,也覺得有些絮了,命丫鬟,“弄一盞雞胗湯來,還要一碟子剝殼酒糟蟹。”
丫鬟去辦了。
侯夫人倚著綢緞軟枕,心裏覺得這一遭可真真是劃算,又盤算著之後再尋柳氏的晦氣,把管家大權奪回來,她可是名正言順的侯夫人呢!
正想著,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侯夫人一挑眉,有些意外,竟這麽快就送了來麽?不說那剝殼酒糟蟹費時費力,單說那雞胗湯,就須將一斤重的上好烏雞殺了,趁著新鮮,取雞胗除了軟膜,切成細細的絲兒,用老鴨湯、香醋、蘑菇、辣子麵熬煮一頓飯的功夫,還要細細的撒上香蔥與胡椒末兒,是個精細活兒,哪有這般快的?
她疑惑的問:“誰呀?”
柳氏的聲音傳來:“母親,是我。”
侯夫人聽見柳氏的聲音就來氣,也想磋磨一番,陰沉道:“進來。”
柳氏進來了,手裏端著一隻柳木托盤,上頭放著一隻銀碗,散發出濃烈的藥味。
侯夫人掃了一眼,道:“這是什麽?”
柳氏低眉順眼道:“父親吩咐母親喝了這藥。”
侯夫人皺眉:“好好的喝什麽藥?”
柳氏道:“明日朝堂上父親要參奏衡郡王衝撞了母親,以至於重病,故而先用此藥引發症候。”
侯夫人很不願喝,道:“到時候我隻裝昏睡,這樣的藥就不必吃了。”
柳氏小聲道:“是父親吩咐的。”
侯夫人見柳氏拿魏侯壓她,心裏來氣,又不敢不依,冷冷道:“拿了來!”
柳氏恭敬上前,侯夫人取了那藥,一飲而盡,然後把銀碗砸在柳氏的身上,柳氏冷不防被砸了一下,也惱了,抬頭瞪著她
侯夫人見她神情,登時有幾分心虛,麵上外強中幹,道:“你是什麽東西?也敢在我這兒狐假虎威?不過我兒的二房小老婆罷了!將來提起腳賣了,叫你那沒用的爹去窯子裏尋你去吧!”
柳氏冷笑:“我再不濟,也是朝堂三品大員的千金,您兒子有幾斤幾兩您豈有不明白的?賣了我,你家少不得出幾個人頭賠禮罷!”
侯夫人氣的從床上爬起來,廝打柳氏,柳氏不欲與她糾纏,就往外走,侯夫人追著廝打,柳氏此時見她喝了湯藥,更無顧忌了,表麵上隻做躲避,手上不肯吃虧,侯夫人明裏暗裏被掐踹了許多下,心知討不到便宜,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天動地大罵兒子不孝,“討了這麽個巡海夜叉來整治老娘!”
她嚎啕了一會,見外頭一個過問的動靜都沒有,心中一驚又一涼,淚眼朦朧的抬頭看向柳氏,隻見她目光冰冷,仿佛在看一個死物。
侯夫人一骨碌站了起來,高聲道:“來人!”
毫無回應!
她暗自咬牙,大步往外頭走。
隻見外頭也是空空蕩蕩,原先得用的丫頭隻剩下兩個名叫千絲和珠兒的,守著她的住處大門,如泥雕木塑一般。
她衝到二人麵前,一人賞了一個耳刮子:“你們是死人啊!叫你們怎不進來?”
千絲和珠兒渾然不動,垂著眼。
侯夫人打了十幾下,把自己累的氣喘籲籲,連個回話都無,氣了個倒仰。她心中越發的犯了疑惑,要往外走,找魏侯告狀。
那千絲和珠兒手一橫:“夫人且好好養病罷。”
侯夫人見她二人這般,氣的柳眉倒豎,又廝打這兩人,罵道:“混賬!敢攔我?起開!”
二人任她打罵,紋絲不動。
柳氏已是從後頭走出來,手裏拿了那空空的銀碗和托盤,也不與侯夫人打招呼,頭也不回的走了。
侯夫人見她就這麽走了,氣的半死,又拿這兩個丫鬟毫無辦法,又想起魏侯還要用她,自以為總有等他上門服軟賠罪的那一日,也就氣呼呼的回了房。
過了大半個時辰,膳房的人來送晚膳,飯菜倒是齊全,另外那剝殼酒糟蟹和雞胗湯也送了來。
送飯的是侯府的管事娘子伏娘,她專管各處的夥食,並不厚此薄彼,在侯府的主子裏頭十分的得臉。
進了侯夫人的房,她殷勤的從食盒裏頭取了飯食,擺好,“請夫人用膳。”
侯夫人勉強找回一些人上人的感覺,坐下來吃飯,還不住的挑剔鹹淡。
伏娘小心賠笑:“奴婢豬油蒙了心,不能對上夫人的口味,奴婢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