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懟(兩更合一5200字,含月票7000+)
女警被顧念之犀利反問,一下子漲紅了臉,握著拳頭說:「我沒有給他定罪,我是在說可能的事實!」
「可惜了,在法庭上,沒有模稜兩可的事實,也沒有不負責任的猜想。」顧念之的聲音冷了下來,「既然你說話了,那我可以現在問你。」
「你問。」剛才大叫的女警昂起頭,「我又沒說假話,不怕你問。」
顧念之點了點頭,請她來到證人席上坐定,開始盤問她。
顧念之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這位女警的資料,說:「陶警察,你是不是在八天前去和平里醫院給予被告顧嫣然法律援助?」
「是。」陶女警情緒很激昂,「她當時受到很大驚嚇,但依然不肯報警,所以我和邱同事一起勸她。」
顧念之又問:「你說到她受到很大驚嚇,請問你們當時有給她做精神鑒定嗎?」
陶女警茫然了一下,「……沒有。」
「既然沒有精神鑒定,如何認定她受到很大驚嚇?」顧念之面色沉靜,問得不緊不慢,但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陶女警有些臉紅,「……她已經被打得住進了醫院,見人就哭,還怕光,怕見人,我們認為……」
「你們認為?請問你們是專業心理醫生嗎?還是精神科醫生?」顧念之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回手指著正用胳膊擋著自己的顧嫣然說:「你看看,她現在依然見人就哭,也怕光,怕見人,如果這就是很大驚嚇,那麼持續了這麼久,她的精神應該早就崩潰了,我看她應該去精神病院,而不是坐在這裡條理清楚地跟我打爭產官司。」
顧嫣然正要表現得瑟縮一點,被顧念之一說,全法庭的目光看了過來,她反而僵住了,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很不自然。
金婉儀忙擋在她身前,輕輕咳嗽一聲。
顧嫣然趁機低下頭,做出一幅無語的樣子。
顧念之扯了扯嘴角,移開視線,看向陶女警,目光很是嚴厲:「我以為作為警察,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是照法律辦事,先驗傷,再做法律援助。」
陶女警見顧念之否定她的行為,有些著急了,忙說:「不是的,我們確實是按法律辦事。但是家暴案件跟別的案件不同,我們不能代她起訴,一定要她自己心甘情願起訴才行。」
所以她們能做的,就是打消被害人的疑慮,站出來勇敢指證家暴慣犯。
顧念之呵了一聲,將手裡的文件夾闔上,背到身後,身姿筆直地站在證人席前,似笑非笑地說:「就算如此,你就能一口咬定,她是被夜玄虐打?你是親眼見過他打她,還是有視頻為證?」
陶女警閉緊了嘴,雖然一臉的憤憤不平,但卻不說話了。
「既然什麼證據都沒有,就憑顧嫣然的一面之詞,你就能斷定是夜玄所為?證據呢?人證、物證,還有邏輯,在哪裡?」顧念之步步緊逼,將陶女警問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地看向了她的同事邱女警。
邱女警明顯更沉著一些,而且一直不發一言,面色淡定,被顧念之揪住陶女警的漏洞,頻頻質疑身為警察的專業操守,她也不生氣。
從自己的位置走過來,邱女警站在陶女警身邊,冷靜地說:「顧念之小姐,我同事剛才的說法是有事實證據的。根據統計數據表明,我們國家的家暴比例是30%到35%,也就是說,每十個家庭當中,就有三個家庭發生家暴行為。而在這30%到35%的家暴中,90%都是女性遭受來自男性的暴力。還有,被家暴的女性有99%不願意主動尋求法律援助,或者說,在法律介入的時候,還會主動向警方撒謊,隱瞞來自男性的暴力行為。——我同事的說法也是基於數據進行的合理推論。」
顧念之被邱女警的話震住了。
雖然她有法子反駁邱女警的說法,但在這觸目驚心的數據面前,一切基於邏輯的反駁都是蒼白的,而且會顯得她很冷血無情。
而這,大概就是顧嫣然用出這種法子的出發點。
在她背後的那個人,挑選了這個角度來陷害夜玄,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什麼樣的人,會對家暴的數據這麼熟悉,而且還能馬上利用來給顧嫣然造勢呢?
估計應該是跟法律有關的人士吧?
要麼是執法者,比如警察,要麼,是那些法律援助機構的律師。
顧念之的眼眸閃了閃,她很認真地說:「謝謝邱女警的數據,我收回我的疑問。」說著,她還給陶女警和邱女警一起鞠了一躬,表示賠禮道歉。
陶女警見她態度謙恭,沒有胡攪蠻纏,心裡對她的印象大大好轉,遲疑了一下,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也有不妥的地方,便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剛才的話確實不能那麼說。我們並不知道到底是誰對顧嫣然小姐虐打,光憑一面之詞,確實不能說是夜玄。我也收回我的話。」說完又補充:「我們的報告上沒有說到底是誰做的。」
顧念之心裡一喜,對這兩位實事求是的女警更加尊敬,忙說:「謝謝您的建議。那麼我能不能總結說,你們確認被告顧嫣然身上有虐打的傷痕,但是並不知道是誰做的,對不對?」
「完全正確。」陶女警這時對顧念之也是心悅誠服,索性把前面的事也說了:「顧念之小姐說得很對,我們只看見有傷痕,而且因為顧嫣然小姐在第二天又自己把自己掐了一遍,蓋住了以前的傷痕,所以我們無法做法醫鑒證,因為無法檢驗到指痕。」
「哦……」顧念之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顧嫣然一眼,走過去說:「看來,你身上的傷痕真的是自己做的假。你為了陷害夜玄,先把自己全身弄傷,然後故意讓醫生護士發現,再在警察來了之後,擔心他們會做指痕檢驗,就把自己再掐一遍,聲稱是自己做的,這樣既可以對夜玄栽贓陷害,又可以洗清自己做假的嫌疑,是不是?」
顧嫣然嘴角抽搐了兩下,她也沒想到,顧念之雖然沒有親眼所見,卻把她做的事,還有她的動機都猜得**不離十,臉色更不好看了。
她心一橫,捂著臉哭了起來:「……我說了是自己做的,他們不信,我有什麼辦法?夜玄對我做的事,我沒臉說出來,都怪我命不好,我不怪任何人……」
她這一哭,大家又沉默了。
畢竟這種事,大家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那邊的兩個女警更是同情顧嫣然,因為她們見過太多這樣的可憐女子,幾乎到了恨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地步。
顧念之明白那兩個女警的心情,事實上,如果不是她知道了顧嫣然在她在德國失蹤的時候做的手腳,說不定她也會被她騙到。
更別說那兩個專門處理家庭暴力案件的女警。
顧念之抿著唇,默默遞給顧嫣然一張紙巾。
在顧嫣然低低的飲泣聲中,顧念之聲音柔和下來:「顧嫣然,我看了你的驗傷報告,有幾個疑問,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解答一下?」
顧念之的態度突然變得這麼好,顧嫣然心中警鈴大作,她也不抬頭,一直不說話。
顧念之無奈地看向金婉儀:「金律師,你的當事人是打算在法庭上不說話了嗎?既然如此,要不你代她說?」
金婉儀看了一眼顧嫣然,正想開口,顧嫣然卻已經抬起頭,用紙巾擦了擦鼻子,哽咽著說:「你不過就算想看我出醜,罷了,我出的丑夠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樁,你問吧。」
顧念之無奈地攤了攤手,「我只是想弄清事實真相。畢竟我的重要證人被你說成是家暴你的人,我也很為難啊。」
顧嫣然在心裡呵呵兩聲,面上還是一臉愁苦的神色,說:「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但夜玄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妹妹,我不想你被他騙了。」
「是嗎?」
「是啊,你看,你不是被他蠱惑得要告我的當事人了嗎?其實兩姐妹哪有隔夜仇?家產的事,你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何必要對簿公堂呢?」金婉儀趁機說道,勸顧念之庭外和解。
顧念之不吃她這套,翻看著自己的庭審文件,毫不在意地說:「金律師,剛才我問你是不是代顧嫣然說話,你不說。現在我問顧嫣然的話,你插嘴是幾個意思?」
金婉儀對顧念之懟得訕訕地,坐回了顧嫣然旁邊的位置。
顧念之這才翻開文件夾的第一頁,對顧嫣然說:「顧嫣然,現在,你能把被虐打一事重複一遍嗎?」
顧嫣然定了定神,打好腹稿,開始慢慢陳述。
「……那天夜玄晚上來找我,讓我簽署轉讓財產的協議,我不肯,他就……他就……」顧嫣然咬了咬下唇,露出一臉羞恥的神色,像是有什麼話難以啟齒。
顧念之忙止住她:「請說重點,他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用何種手段虐打你。」
顧嫣然皺了皺眉頭,「……我記不清是哪天了。」
顧念之:「……」
「他打了你的腦袋?」顧念之反問,「讓你記憶混亂?」
「沒有。」
「那你為什麼記不清是哪天?」
「這麼久了,我哪裡記得清。」顧嫣然反駁,「我不像你,記性好又記仇。我一向是事過就忘,從來不往心裡去。」
顧念之好笑地看了法庭上的眾人一眼,說:「只不過是十天前發生的事,顧嫣然小姐就記不清了,看來你應該要測的是智商,而不是精神狀況。智商如果在一定等級以下,也當殘疾論處,跟精神病同例,沒有法律行為能力。」
顧嫣然瞪著顧念之:「你什麼意思?!你說我弱智?!」
「我沒有,是你自己推論的。」顧念之低頭翻開第二頁文件夾,「時間記不清了,地點你記得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