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多事之年
漢授十六年,越來越多的世家開辦書院,基本上,不管大小於否,每郡基本都有書院開設,有些是世家自己開的,也有一些卻是郡上豪族牽頭,請出一些歸隱名士,以名士的名義來建立書院,一般越是士族林立的地方,這種格局的書院越多。
“眼下書院雖多,但也不過初立,成果如何,暫時還不好說。”看著前來與自己商議的禰衡,陳默笑道:“但有一點,正平當早作準備。”
“請王上明示。”禰衡躬身道。
“這些書院雖多,但朝廷取士乃自太學中取,這些書院卻是沒這個資格,如今還沒出現問題,蓋因這些書院尚未推舉入仕者,但三五年後,恐怕這個問題就會凸顯出來。”陳默笑道。
“主公準備收這些書院弟子?”禰衡疑惑道。
“不錯,這個你早些準備,等到三五年後,前來求入太學名額的人會越來越多,到時候再準備就晚了,所以現在需先整理一下太學的架構。”陳默點點頭,這是必然的問題。
禰衡皺眉道:“如此一來,於三學弟子而言,豈非不公?”
三學弟子,如今主要以軍功將士子弟、一些寒門、庶族為主,一般在經過十年苦讀之後,再去太學學上兩年,基本可以安排入仕,但如果把這些各郡書院都算上的話,別說兩年,等十年都未必會有機會。
“所以得提前布局啊。”陳默點頭笑道:“眼下能夠想到的也隻有給他們設些門檻。”
“王上是說……考核?”禰衡問道,三學之間升學就是通過考核來升學的,但世家子弟在這方麵並不差。
“擇優而錄,一直以來也是太學的準則,最近這些年收到的三學弟子,多少有些良莠不濟,加些困難和壓力,對他們也是好事,就算難成學問,也可學學其他東西,這天下要的不止是官,像馬鈞、劉毅這般的大匠,擅長布局的統帥,擅長術算之人,這天下需要的更多,不能把入仕作為唯一的標準。”陳默笑道。
士農工商……有時候陳默會覺得若真按這個標準來衡量地位的話,這天下會變得畸形,因為其他行業也需要人才,除了工匠之外,專門研究醫術的醫匠,研究造船和航海的人才,這方麵幾乎是空白的。
太學院人多嗎?多,很多,整個天下也不過一千多縣,需要的官員加起來也絕不超過十萬人,但每年太學院中進來的弟子就有數千人,而且這個數量還在逐年上升,以後天下一統了,數量恐怕會更多,如果都投入到官場之中,陳默覺得有些浪費人才,而且對天下的發展其實也起不到什麽用處。
這些年,陳默懂得的越多,越覺得儒家所謂的正道並不那麽正,不過是鞏固皇權的東西,想要天下太平在人口飽和之前是有用的,但如果想把這天下變得更大、更強……儒家做不到,它不能使糧食增收,也不能讓百姓穿暖吃飽,最大的好處就是穩定。
諸子百家中,儒家能成為最終的勝者並非儒家比其他學說優秀,隻是因為它更有利於穩固,算是一門中庸之學,事實上,百家各有所長,完全否定一門學說那本就是一種錯。
陳默想要趁此亂世,將這格局變一變,他覺得農最重要,畢竟人若是吃都吃不飽,還談什麽其他?其次則是士,國家社稷需要秩序,而這秩序的維護者,便是士,再次便是工、商,但還是有些不對,他覺得以此來給天下分層,還是有些問題,若按照理想來分,士負責管理天下,農負責食,工負責衣住行,商負責流通,以一個比例來形成一個高效和諧的政體。
但現實卻是,這種政體不可能存在,這人心不是隨便你怎麽捏就能怎麽捏的,它像水,或許能夠引導,但卻不能真的抓在手中控製器形狀大小,而引導的工具,一為道德,二者為律法,這兩者無分先後。
禰衡聞言搖了搖頭:“主公所慮衡也能明白,但想做到卻無可能。”
如今的禰衡,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敢裸衣擊鼓罵曹操的,歲月會磨去人的棱角,尤其是當人心中有了明確的目標,在很多事情上都學會向現實低頭的時候,他考慮的東西也會更多,他知道陳默的想法是很好的,但要做到是不可能的,人心這東西很複雜,說白了,就是利己的,除非天下人都變成聖人,否則不可能。
“有了方向,盡量靠近便是,至於能不能成,你我已經盡力,無憾便是。”陳默笑道。
“臣明白。”禰衡點點頭,起身告辭。
陳默看著禰衡離去的背影,或許,此人將來的成就,會是蓋過蔡邕、鄭玄這些已故大儒的人物,但也可能會遺臭萬年,誰知道呢,人活在當世,做事問心無愧便可,至於後人如何評述,那不管他們的事。
漢授十六年,對整個天下來說算是很平靜的一年,平靜到並沒有什麽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發生,然而很多事情卻在這平靜中開始醞釀起來,比如書院大興,讀書從這一年開始,真的不再是某個特定階層的特權,普通百姓隻要願意,也可以選擇讀書,當然也可以不讀,畢竟這年月的糧產還沒大到可以讓一個尋常農家供養一個孩子讀書的地步,沒些家底最多也就認認字就夠了。
除此之外,餘昇和劉毅攻占三韓的事情,並未掀起任何波瀾,一來朝廷這邊刻意將這個消息壓下來了,二來嗎,就算知道,三韓這種地方,對於如今的大漢來說,已經不能說是偏僻荒蕪了,甚至不如匈奴、鮮卑這些塞外民族。
朝廷這邊也隻是在這裏設了一郡,名曰韓郡,派人前去教化、治理,縣城加起來鬥不過二十座,而且多半還是那種小土城。
但這對於陳默來說,卻意義重大,根據餘昇送來的戰報,三韓之戰,前後不過一月,三韓水軍在大漢戰艦麵前,幾乎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便被盡數擊潰,城池更是輕易被弩砲摧毀,大漢將士攻城,都不走城門的,直接轟開城牆往裏衝,雖然貧瘠,但三韓部落聯盟貴族中獲得的財富卻讓陳默吃驚,這些三韓王室、貴族手中獲得的財富,完全可以供養十萬水師五年!
這是個很恐怖的數字,要知道如今大漢哪怕是中原州郡,除了南陽、汝南這種大郡之外,也很少有一郡之地能夠在不影響民生的情況下,供養這麽多軍隊的郡。
雖然韓郡本身每年稅收哪怕發展起來,都未必能夠供養一支萬人精銳,但王室的物資卻讓陳默嚐到了甜頭,或許海上掠奪,是個更快的致富方式。
陳默封了劉毅做韓郡太守,餘昇任橫海中郎將,一邊擴大水師,一邊以韓郡為根基,探尋四周是否還有像三韓這樣的島國,用來訓練水師的同時,也同樣拿來補貼軍用,減少一些朝廷的負擔。
除了水軍之外,中原之地的發展也讓陳默比較舒心,隨著地盤逐漸穩固,廣陵、九江這邊囤積重兵之後,中原在安邑環境下,發展起來可比其他地方更容易,這裏地勢平坦,土壤肥沃,尤其是江淮一帶的地方,不說年年能夠收成兩次,但就算單收,糧產也比其他地方更高。
到了漢授十七年的時候,糧食已經不再是困擾百姓的問題,民間開始大量出現一些燒陶、紡紗的小型作坊,之前因為戰亂經濟衰退,出現以物易物的局麵,如今卻是漸漸返回來了,五銖錢開始正常流通,也在這一年,陳默正式宣布重啟絲綢之路,開始鼓勵商販經商西域,西域都護府開始真正進駐西域,敦煌、張掖、酒泉等地先後被收回,西域諸國陸續開始重新向朝廷稱臣。
不過有句古話說得好,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頷首十七年雖然好事連連,但到了頷首十八年開始,不好的消息卻是接二連三的傳來。
二月,李儒病死在了天牢之中,終年八十三歲,李儒之死,讓陳默心痛萬分,這位從長安開始就跟隨自己為自己出謀劃策的謀士,最終竟然是死在獄中!這讓陳默很難受,親自將李儒接出牢獄,並追封為平侯,由其長子李煜繼承其爵位。
而李儒的死仿佛是個信號,徐榮在征戰車師的路上病死,終年七十八歲,而緊隨其後的則是華雄,在攻破車師前部之後,也病死在交河城,終年六十五歲。
一年的時間裏,陳默最為倚重的三位文武先後故去,對陳默來說,打擊不可為不大,尤其是徐榮和華雄先後離世,讓原本還算安靜的西域重新不安分起來。
陳默以徐榮之子徐愷,華雄之子華戎接替其父官爵,繼續鎮守西域,此二人的本事,陳默見過,鎮守西域卻是足夠了,然而事情可不隻是這般,漢授十八年秋,荊州細作帶來的情報讓陳默心生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