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口不一
蘇行夜到的時候,姬逸風正斜倚榻上看書。
“你怎麽還沒走?”
“哎!先說好,我可不是跟他們一起來的。”
姬逸風懶得理會他,繼續看書。
蘇行夜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臉色,“那個,你們……吵架了?”
“什麽?”姬逸風翻起一頁書卷,繼續看書。
蘇行夜剛想說:你跟郡主之間的怪異,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但這句話,蘇行夜是不敢當著姬逸風的麵說出來的。
“沒什麽。其實霄羽和秦小姐的話……”蘇行夜思索著措辭。
“有話直說。”姬逸風有些煩悶,直接放下書,看向蘇行夜。
“逸風,說實話,你在氣什麽?是因為秦小姐針對趙星兒?還是怨怪他們幾人多管閑事?”
還是因為寧安郡主?
這最後一句,蘇行夜沒說出口,他也隻是根據這麽些年對姬逸風的了解有所猜測。
一般情況下,姬逸風對這些小女兒家的勾心鬥角都是不屑的,更不會主動插手;還有,別人的多管閑事,他雖然不喜歡,但隻要沒有什麽大的傷害,他一般也就冷言幾句,根本不予計較。
從另一方麵來說,就因為姬逸風灑脫不羈的性格,所以注定了他並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倘若他一旦開始計較細微之處,隻能說明他很重視那個人,或者那個人對他來說與眾不同。
“你想問什麽?”姬逸風眯眼看他。
蘇行夜忍不住咽口水,“那個……沒什麽,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說著轉身離開,唯恐姬逸風留下他再次切磋一二。
房內留下姬逸風獨自沉默不語,隨後,重重呼出口氣。
生氣什麽?他也說不清楚。
或者說他不願承認,不願承認他對徐冰清的過分在意,不願承認他在生徐冰清的氣。
“王爺。”塗傲走了進來。
“什麽事?”
“皇後娘娘命寧安郡主送來的藥材中有一幅畫。”
姬逸風這才看到塗傲手中捧著一個長形錦盒。
“適才入庫清點藥材時,發現盒子裏放著一幅畫,不知做何處理,隻得來稟告王爺。”
姬逸風略有疑惑,既是皇嫂派人準備的,按理說不會出現差錯,宮中內侍也不會這樣漫不經心,所以斷不會出現把墨畫當成藥材的情況。
“拿過來吧!”
塗傲呈上錦盒,站於一旁。
姬逸風打開錦盒,取出裏麵的畫卷,展於桌麵。
隻是展開的刹那,他就怔在那裏。
塗傲有些驚奇於自家王爺的反應,因為自家王爺雖鮮少舞文弄墨,但於“琴棋書畫”一道也算是翹楚之輩,所以他實在不明白僅僅是一幅畫怎就讓王爺眸生異色了?
塗傲上前看了一眼桌上的墨畫。
那是一幅墨竹,昂首挺拔,高傲不屈。
隻是令塗傲不懂的是這幅畫究竟有何特異之處。
“王爺,這幅畫可有不妥?”
姬逸風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開口道:“世間畫竹者甚多,但真正能揮灑卷上,使墨竹為墨君者甚少。畢竟‘竹’乃花中四君子,胸中當有君子之心才能畫出如此佳作。”
能得姬逸風如此盛讚,可見作畫之人的畫技之高、畫功之強。
“不過為何會送到王府?這是陛下賜給王爺的?”
“這不是皇兄、皇嫂的手筆。況且,皇兄賞賜,用不著這麽隱蔽。”
姬逸風細看畫卷,上麵沒有題詞,也沒有落款,隻在角落處有一個小小的“清”字。
清!
姬逸風眼眸晶亮,徐冰清!
這幅墨畫竟出自徐冰清之手!
姬逸風相信徐冰清一定不知道她自己的墨畫被藏在藥材裏,還被她自己送來了安王府。
隻是,誰會做這樣的事?或者說誰會這麽無聊?
不過既然此畫是從皇宮裏出來的,那除了皇兄,就是皇嫂了。
皇兄一般情況下不會多管閑事,那就隻能是皇嫂了。
她想告訴他什麽?
以此墨竹來告訴姬逸風,徐冰清的心胸、氣度和品格?
竹!
姬逸風突然想起徐冰清慣常的穿著,一襲青衣,一貫的素雅清逸。
她是喜歡“竹”嗎?還是……以“竹”自詡?
姬逸風嘴角輕勾,她還真是厲害,竟勞動這麽多人來為她說話。
不管是今日的秦霄羽、秦雪萱,還是皇嫂,全都在為她叫屈。
再看她本人,一副無動於衷、毫不在意的模樣。
這樣一個人,凡事她還什麽都沒做,已經有人幫她做好了。這樣的情況,是該說她的人緣好呢,還是說她的心機深呢?
先前,即使他們倆人之間有婚約,但相比之下,見麵次數卻寥寥,每次也隻是偶爾在皇宮裏遇見,見到也隻是點頭問安而已。
他們真正的相識應該從北境回京之後,姬逸風去寧國侯府質問徐冰清的所作所為,才算開始了他們之間的聯係。
也就隻有那一次,姬逸風的冷嘲熱諷讓徐冰清露出些微的受傷和委屈,而後卻是淡然自若、雲淡風輕的姿態。
就是她這種凡事處之泰然、毫不掛心的神態,讓姬逸風心中沒來由得窩火。尤其是看到她那張總是淡然淺笑的臉頰,他都無數次想撕下她那副淡然的麵具,露出她本來的模樣。
寧國侯府。
從安王府回來之後,徐冰清便病了。
也許是那日的天氣過於寒冷,也許是她在院中雪地裏待的時間過長,也許是她的心情受了影響……總而言之,回來之後,她就一直高熱不退、精神不振。
徐冰清臉色通紅,呼吸粗重,暈乎乎地躺在榻上。
素英幫不上忙,隻能在旁幹著急。
妙菱忙得團團轉,診脈、配藥、熬藥,喂藥……
眼看著徐冰清病情不見絲毫好轉,妙菱都有些不自信自己的醫術了。
直到,莫修染看了榻上的徐冰清一眼,聽完素英講述的關於徐冰清這幾天的作為,無奈歎氣:“寒氣入體,心思鬱結。她這種狀況,得靠她自己,熬一下也就過去了。”
“可……”素英焦急,“前輩還是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小姐她……是不是我的醫術有問題?”妙菱以為是自己的問題。
“大夫再厲害,可也不是神仙。更何況,她這病連神仙都無能無力。”
“啊!那怎麽辦啊?”妙菱嗓音裏已帶哭腔,以為是自己醫術不精,才害小姐至此。
“醫聖前輩……”素英著急又擔憂。
“咳咳咳……”徐冰清幽幽醒來。
“小姐。”素英和妙菱忙上前查看。
“熬碗湯藥過來,我喝完湯藥,再睡一覺,也就沒事了。”徐冰清看向兩人,隻見素英和妙菱皆是雙眼紅紅,不知是哭的還是熬夜累的。
“無礙!別擔心,你們去休息吧!讓其他人把湯藥端過來也就是了。”
“小姐,我要守著你。”妙菱眸中的眼淚終於忍不住,順著臉頰掉落下來,晶瑩剔透,惹人垂憐。
素英雖然什麽都沒說,但那神態已表明自己會一直守著她。
“行啦!你們在這,她也休息不好。”莫修染開口道。
徐冰清虛弱一笑:“放心,明日你們來看我時,我保證會活蹦亂跳的。快去休息吧!不然,我會擔心的,反倒不利於養病。”
“走吧!她沒事。”莫修染道。
素英點頭,拉著妙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莫修染直視著徐冰清,“我早就警告過你,心思太重,又總是藏於心底深處,對身體沒有半點好處。不要以為自己年輕,就可以不當回事……”
“莫叔叔,你好像變了。”
“得!知道你不喜歡聽人囉嗦,好好休息吧!”說完舉步離開。
房內獨留徐冰清躺在榻上。
她隻感覺頭腦昏沉暈眩,已無力再想其他,隻想好好睡一覺。
翌日,風雪漸停,陽光照射大地。
妙菱和素英起床後就立即跑向徐冰清房裏。
徐冰清已經起身,看見兩人,輕輕一笑。
那抹笑就像冬日裏的暖陽,溫暖如春,足以淨化世間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