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心事
臘月二十七,大雪飛揚,寒風肆虐,天地之間一片混沌。
時間剛過寅時,天還沒亮,整個連子村兒靜謐的只聽得到落雪的聲音。
冬日裡天短夜長又沒有活計,人們都樂的在溫暖的被窩裡多躺一會兒,更何況是這種惡劣的暴風雪天氣,別說人了,就連狗都縮在狗窩裡不願意露頭。
青山腳下,文家的小院子里此時卻亮起了一盞燈光,接著隱隱的傳出說話的聲音。
「雞都沒叫呢,等會再起。」
「咋沒叫呢?我剛剛都聽見了,叫了一聲。」
「下那麼大雪你起來幹啥,風都灌被窩裡了,趕緊躺下,天明了再起。」
說話的正是文成和薛氏夫妻二人,此時房間里薛氏點了油燈,正掀了被子準備穿衣服起身,聽見丈夫文成的話也沒停下動作,只嘴裡跟他搭著腔。
「我睡不著了,今兒是墨丫頭的生辰呢,我得起來準備準備,準備好了天也就亮了,到時候閨女一起來就能吃上熱騰騰的湯麵,多好。」
薛氏說著,心裡美滋滋的,只要一想到文墨她就美的不行,沒辦法,自家的娃咋看都是好的。
「你歇歇吧,這大冷天兒的墨丫頭才得賴一會子床呢,你面煮早了不得坨了。」
文成躺在床上把被子裹緊了些,看著薛氏的背影說了一句就閉上了眼睛接著睡覺,不搭理她了。
他雖然幾年不在家,可墨丫頭從不早起的習慣一點沒變,當然了,有事情的時候除外,平時每天早上的飯菜都是單獨給她溫在鍋里留著的,偏這老婆子不記得這些。
果然,他話音落下一會,薛氏就把燈吹了重新躺回了床上被窩裡。
說到文墨賴床這個,文墨自己作為一個現代人的靈魂來說,並不覺得自己是賴床了,她每天都是卯時過半就起床了,也就是大概六點到六點半的樣子,不算晚吧,可大多數時候她起來的時候人家把早飯都吃完了的!
關於這裡的人早起這一點她也是無奈的很,你說農忙時節也就罷了,因為要搶收搶種,不勤快一點不行,但像這樣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天都不亮起來能幹啥,為此她也只能感慨一句『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每天都天不亮就起床,不是習慣了是什麼?!
被文父文母念叨貪睡的文墨這會兒正坐在空間里對著自己的手臂發獃。
溫暖如春的空間里,高山巍峨,古木參天,茶山竹海,葯園交錯,花田果樹輕飄香,泉水潺潺靜流淌,還有精巧的竹舍,大片的蓮池,豐饒的田地等等,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文墨倚坐在有淡淡霧氣的蓮花池邊,出神的看著自己手腕間的鐲子,碧青色的鐲子套在她瑩白如玉的手腕上煞是好看。
這是她來到異世過第一個生辰時厲澤送給她的禮物,她很喜歡這個鐲子所以就收下了,她當時對他還沒有什麼旖旎的心思,原想著日後他過生辰的時候就挑一樣同樣貴重的禮物送給他作為還禮,誰知道後來又橫生出那麼多的枝節,直到現在她都還不知曉厲澤的生辰是什麼時候。
其實細細想來,他們兩個人的交集也並不算很多,她也不明白自己一顆心怎麼就落到了他身上,之前在一起的時候還好,自從他們分別之後,她總是忍不住的想起他,尤其是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會想他的眉眼,想他的笑,想他柔柔開口叫自己名字時的樣子,想他會不會也像自己這般控制不住的想念自己。
每每如此,文墨都感到有些羞恥,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嘻嘻,又羞又甜蜜的,還真不錯。
這種相思的感覺在之前收到厲澤的信件之後變得更濃了,他說會在她生辰之前趕回來,她便日日想著他們將來見面時的情景,她該穿什麼衣服,梳什麼髮髻,說什麼話……一幕幕在她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這些日子心情也很愉悅,臉上時刻掛著笑容。
可眼下,她的生辰已經到了,他卻還沒有蹤影。
雖然知曉京都距離遙遠,他有可能是被天氣或是別的什麼事情絆住的腳步,但仍忍不住失落的情緒,心亂如麻,寢不安席,就這麼呆坐了一整個晚上。
卯時末,天微微亮了,薛氏就著一點光亮,油燈都沒點,快速的穿上襖子起身了,這迴文成也沒耽擱,跟在她身後也起來了。
不起不行了,院子里的豬羊等牲口都餓的叫翻了天了。
文墨在空間里聽見動靜,整了整酸澀翻湧的情緒,穿上薛氏給她新做的衣裳鞋襪,認真梳理好烏黑濃密的長發才回到房間,拿了臉盆布巾打開房門準備洗臉。
她在家早上都會在外面洗漱,因為房間里沒有熱水,要是不出來,被爹娘發現她每天早上都不洗臉那不是太奇怪了嗎?
「墨丫頭,今兒咋起這麼早?你等等,娘還沒點灶呢!」
薛氏出門就看見自家閨女端著臉盆也正出來,不由詫異的開口,同時心裡埋怨起文成來。
死老頭子,她說起來吧,偏不讓她起,看看,冷鍋冷灶的,別說飯食了,閨女連臉都洗不上呢。
「娘,昨天夜裡我睡得早,今兒就醒的早了些,被窩裡越躺越冷還不如起來暖和。」
文墨笑盈盈的,今兒是她的生辰,薛氏高興著呢,她即使有些失落,也不想表現出來。
「娘去大灶上溫水吧,我來點爐子。」
「等等,娘你先等著,我去拿鐵杴來把雪鏟鏟。」
昨兒傍晚開始下大雪,到現在都還沒停,院子里積了厚厚的雪,路都不好走了,文墨本來想讓她娘先去溫水,一會兒好喂牲口,家裡的草料都是她利用空間磨成的細料,加溫水拌了再倒給牲口吃,且長膘呢。
但院子里雪厚,不能讓薛氏先走,萬一滑到摔了怎麼辦,她只好先放下盆,提了裙擺抬腳垮進院子往存放工具小房間走。
雪厚的沒到文墨小腿那麼深了,雖然她穿的很厚,但還是能感覺得到陣陣涼意,一腳深一腳淺的也不好走,回頭衣裳也得濕了,她乾脆提氣運起輕功直接飛到了院子的另一端。
「墨……」
這邊薛氏見閨女進了雪地,剛開口要叫他就回來,還想說『讓你爹去』的話就卡在喉嚨里了。
因為,她看見自家閨女飛起來了,她知道閨女會功夫但不知道這麼厲害啊。
文墨拿了鐵杴出來,看見薛氏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娘,我厲不厲害?」
「厲害。」
薛氏愣愣點了下腦袋,都飛起來了,那能不厲害嗎!
文墨聽見自家娘親的答案,滿意的點了點頭,拿著鐵杴開始鏟雪,薛氏征愣一會回過神來哪裡願意讓她干這個,正好文成起來從屋裡出來,鏟雪的活計就交給了他干。
因為雪還沒停,所以只在院子里來回鏟幾道能走人就成,文墨也沒堅持,徑自從灶房裡拿出了小泥爐子點火,薛氏則去了灶房一邊架了柴溫水,一邊和面準備給文墨做麵條,每年文墨生辰當天的早飯都是薛氏親手做的長壽麵。
等文成把雪鏟好,鍋里的水也熱了,他又緊接著去喂牲口,等他把豬牛羊,雞鴨鵝這些餵過來一遍,另一邊薛氏和文墨娘倆兒就把早飯做好了。
一家三口洗了手,圍坐一桌吃起了熱騰騰的早飯。
文家的廚房比以前大了一些,原來灶房不大空間有限,他們吃飯要麼是在院子里,要麼是在堂屋裡,飯菜端來端去的非常麻煩。
前段時間她找了泥瓦匠來把廚房和隔壁小倉庫之間的牆壁打通改了個門出來,小倉庫改成了飯廳,放了桌子板凳,小櫥櫃什麼的方便多了。
早飯薛氏沒有準備太多,蒸辣魚,熗白菜,濃稠的白米粥,白胖的大饅頭,還有專門給文墨做的長壽麵。
煮麵的雞湯薛氏昨天燉了一個下午,又濃又香,面上卧著兩個白嫩嫩的荷包蛋,還有幾根燙的青翠的小青菜,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文墨也很給面子的吃了個精光,喜得薛氏眉開眼笑的,就是苦了自己的肚子,她又吃撐了!
吃完早飯,風雪小了許多。
薛氏剛洗刷完鍋碗瓢盆就又開始準備中午要吃的食材,因為中午大小兒子兩家人都要過來吃飯,人多,得多預備些飯菜,而且文墨及笄林翎也說過要來的,只是風雪這麼大,能不能來的還不好說,但都預備著總是不會出錯的,免得到時候客人來了手忙腳亂。
文成準備把院子的積雪都剷出去,看著乾淨利索些,晌午小娃們都來了也有玩兒的地方,文墨要消消食也提了鐵杴上前幫忙。
兩個人幹活怎麼的都比一個人效率高,先是把厚厚的積雪鏟起全部堆到一處,然後用板車一趟一趟的運到院子外面,倒在了院子一旁的老梨樹後頭,反正天一放晴雪也就融化了,不礙什麼事。
爺兒倆個忙完院子裡頭,又開始清掃門口的積雪,從自家大門口開始,一直到連接村兒里的主路上,清理出了將近兩米寬的道兒來,兩三個人並排走是沒問題了。
清理到路口,文成直起腰左右轉體活動了一下,接著把鐵杴在腳下的青石板路上磕了磕,笑著對自家閨女說:「墨丫頭累了吧,好了,就這樣,咱爺兒倆回家嘍。」
然後不等文墨回答又自顧自的感慨道。
「這路鋪的好啊,光油油的再也不怕泥濘了。」
這路也是這兩年間鋪起來的,是在大家普遍富了之後老村長帶領大家集資修建的,當時還有幾戶人家酸言酸語的擠兌文家,說文家最富,成了財主,修路的錢該叫文家來出。
文墨聽后簡直哭笑不得,尼瑪,合著有錢還是我的錯啦!臭德行,你瞧我慣著你不!也不想想是誰帶領你們發家致富的。
我能主動出錢那說明是我心善,我不出也沒誰能挑出個二四六來,不過這種聲音也只嚷嚷了半天不到就被老村長給強勢鎮壓了。
不想出錢就不出唄,沒人強求你,那以後大家出錢修的路你別走!要走就得交過路費!
好嘛!都在一個村裡怎麼可能不走那些路,天天交過路費那還不如痛快掏銀子修路呢,一勞永逸了不是。
得嘞,這青石板路就這麼修起來了。
在古代修路可是個大工程,更何況他們還這麼土豪,大刀闊斧的直接修到家門口,在當時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呢。
「嗯,走咱們村兒繞道的人都多了呢!」
當時修路的情景,文墨現在想來還不由的搖頭失笑,人心吶,永遠都是貪得無厭的,要是當時她開了這個先例,掏了銀子修路,那可以想見,以後村裡但凡有點什麼事兒,那就都是她的事兒了!
「哈哈,有好路走,誰還願意去搽又滑又髒的稀泥糊糊啊!」
「墨丫頭,你累了就先回家去吧,爹去把厲小子那門口也清理清理,萬一他回來也好走些。」
文成心情大好,哈哈笑出聲來,爺兒倆說說笑笑走到到自家院門口文成卻沒停下,只開口叫文墨回家,自己則動手清理文家到厲家這段路上的積雪。
「爹,我不累,跟你一起去。」
文墨不捨得讓自家老爹太受累,也跟了過去,父女倆又一通忙活把厲家門口的路也清了出來。
幹活的時候文墨心裡還喜滋滋的冒著粉紅泡泡,嗯,說不定他人現在已經到鎮上了呢,又或許,就在回村兒的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