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11）
「本來我們還猜測是雲立軍的意思，可如今看來，十有八九這事是意卿自己提出來的，根本不是他的意思。自從意卿學成歸國后，雲氏集團慢慢地都落在他手裡了，他才是雲家真正的主事者啊。
不過我很驚奇的是，意卿的態度有些奇怪啊，之前那麼多富家千金想要嫁給他，都被他無情地拒絕了，為何獨獨對你另眼相看？難道是因為……」
說到此處，王婉雲有些欲言又止。但洛小思根本沒注意她怪異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啊，不止是你和老爸奇怪，我也很納悶啊！
雲意卿到底是怎麼看上我的？明明知道我是個臉盲，以前還曾是個傻子，難道他口味比較重，就喜歡這樣帶點隱疾的女人？洛小思想到這裡，突然很想笑，隱疾這個詞，最近出現的頻率好高啊。
她依舊抱著王婉雲的手臂，輕聲說道：「至於這個，我也很是好奇。今天我又跟他見面了，當然只是工作原因，我們報社想要採訪他，做一期金融才子的專題。
我見到他的時候，還特意問了他，為什麼偏偏喜歡我啊？結果他也沒說什麼，只強調了一點，那就是非我不娶。我當時聽到的時候，差點被嚇死。哎，母上大人啊，你說你怎麼就生了個魅力如此大的女兒呢？連一向不近女色的禁慾系男神，都對我愛的不可自拔，我也很憂愁啊。」
王婉雲噗嗤笑出了聲，又伸手扭了一下她的臉，笑著說道：「臭丫頭，整天就知道甜言蜜語哄我開心。算了，不管是什麼原因，現在不是探討意卿是不是有什麼隱疾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你到底喜不喜歡他？我看意卿對你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洛小思聽到「隱疾」兩個字，笑得前仰後合，完全不顧及什麼形象了，她躺在王婉雲懷裡撲騰著，「媽，你其實是八卦協會的會長吧？真是深藏不露。不過，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雲意卿絕對沒有什麼隱疾，因為我今天已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了，啊哈哈。」
王婉雲見她笑得不成樣子，真是恨鐵不成鋼，算了，自己生出來的女兒，哭著也要養到老，就算是不滿意，也不能塞回去啊。
她伸手拍了拍洛小思，小聲說道：「行了，一會兒有人來，會看到的，像什麼樣子。媽這樣問，還不是為你好，萬一以後你真的嫁給他了，他若是真有什麼病，苦的還不是你。你這臭丫頭，就會瞎胡鬧。」
洛小思捂著肚子，一想到雲意卿聽到這句話時的陰騖表情，就覺得他吃癟的時候，還是有點可愛的。她收住了笑，拉住王婉雲的手，一本正經地說道：「媽，其實我也沒見過雲意卿幾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我，但我從他的眼睛里能看到寵溺。
而且吧，你也知道的，我的臉盲症挺嚴重的，平時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但很奇怪的是，我見雲意卿第一面的時候，竟然就記住了他的臉！你說奇怪不奇怪？也許這就是緣分吧，或許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良人呢。
我仔細地想了想，反正都要找個人過一輩子，與其找個整天都不認識的老公，還不如找他。而且我們還有婚約，這樣的話，你和老爸也不用為難了，爺爺也不會覺得內疚什麼的，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我知道媽媽肯定會擔心，他不是真的愛我，但是我想了想，不管是樣貌還是家世，或者其他各方面，雲意卿都比我出色很多啊。完全想不出他想要圖什麼，既然這樣，那我嫁給他，還是我賺到了，不是嗎？」
看著她一臉單純模樣，王婉雲心中嘆息一聲，女兒果然是長大了，說的話挺有道理的。但一想到十多年前的事，臉上籠著淡淡的憂愁，意卿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拍了拍洛小思的手，溫聲細語，「嗯，只要你幸福，爸媽做什麼都是願意的。你不要在意我們的感受，最主要是你自己開心。你幸福了，爸媽也就幸福了。」
洛小思重重點頭，「嗯，我知道的，母上大人，放心好啦。我可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女人，嘿嘿。不過，媽媽，我今天見雲意卿的時候，他說了句很奇怪的話。我說我們之前只在彩英的婚禮上見過面，他居然不承認，說什麼也許以前就見過，只是我不記得了而已。你說，他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們以前真的見過？媽媽，你有什麼印象嗎？你以前在哪裡見過他嗎？」
王婉雲聽她如此說，臉色突然就變了，露出深思的表情。她似乎掙扎了一會兒，最後好似下定了決心，緩緩說道：「見過倒是見過，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因為咱們家和雲家以前關係挺好的，兩家經常來往走動。
意卿高中剛畢業就出國了，最近一年才回的國。說實話，他回國后，我還真沒怎麼見過他，都是聽我的那些姐妹們聊的。過了十多年，他的性子已經完全變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而且為人很低調，很少出席什麼活動，所以見到他的人很少。
對了，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他出國之前，我在醫院見過他。那時候他穿著一身高中生的校服，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醫院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說來也巧，就是你出車禍那天，我和你爸爸，還有你哥哥，急忙慌地趕到醫院。
路過的時候，只瞥了一眼，但因為我那時心很慌，根本沒時間顧得上他，也沒問他為什麼去醫院。等你手術結束，再去找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之後就聽說他出國了。
你不知道吧，你很小的時候，每次意卿來咱們家玩，都喜歡給你講故事。但是因為你當時，嗯，就是有些不諳世事，估計根本不記得他了。再加上車禍，你醒來以後，以前的事基本上都不記得了，還得了個什麼臉盲症。
因為意卿出國了，而你又完全不記得他了，我們也就沒有在你跟前提起過。再加上跟雲家的婚約，生怕你有什麼負擔，所以一直瞞到現在。如今聽你這麼問，我其實心裡一直在想，意卿喜歡你，不會是在你還傻的時候就開始了吧？若果真如此，他還真是個痴情人。
一般人知道對方是個傻子，只有幾歲孩子的智商，估計都會想辦法避開的吧。也就他，還想方設法地撲上來，要不怎麼說，他有些奇怪呢。我雖然在他小的時候經常見他，但至今也看不懂他。原本這些事都不想告訴你的，但現在看你們又糾纏在一起，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吧。」
洛小思聽完她的話，簡直心亂如麻，原來雲意卿說的都是真的！他們果然很早就認識了，只不過那時候她還是個傻子，完全不記得他了而已！難道自己能記住他的臉，就因為腦子裡保存著兒時的記憶？也真是難為雲意卿了，居然喜歡上一個傻子！
這樣想來，反而是她有些過分呢，不記得他就算了，還總指責他是登徒子！雖說那時候她是個不諳世事的傻姑娘，但好歹也算是相識一場啊，看來以後要對他好點才是。
王婉雲看著她目瞪口呆的樣子，有些心疼，原本這事打算一直瞞著她的，讓她毫無愧疚地生活下去。可如今雲意卿都找上門來了，逃避也不是辦法啊。她伸手摸著洛小思的腦袋，柔聲說道：「思思啊，倘若意卿是真心喜歡你的，而你對他也有些意思，不如就試一試。給他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
洛小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聲音帶著溫柔，「我知道了，媽，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善待他的。」嘴上這樣說，但是一想到剛剛她做的事，雲意卿肯定被嚇壞了，還有些小愧疚啊。若是早知兩人還有這麼一段淵源，她就不那麼莽撞了，讓他吃點豆腐就吃吧，可惜世界上從來沒有後悔葯。
母女兩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被她們討論的正主卻有些不開心了。
雲意卿掛上電話，又站起身走到玻璃幕牆處，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根雪茄。他輕輕地吸了一口，將煙圈吐在玻璃上，上面映出他的筆挺的五官，嘴角依稀可見一抹詭異的笑。
剛剛王婉雲的那一聲驚呼，他聽得分明，看來洛小思果然藏著什麼秘密，可以不動聲色地溜走，又可以悄無聲息地回到家。想到此處，他狹長的眸子眯起，好似寒潭一般，深不見底。空中飄著淡淡的煙味，在光暈中迷散開來，將他的身形包裹住，整個人都好似被光暈籠罩。
雲意卿薄唇微微勾起，嘴裡吐出一個煙圈，自言自語道：「思思，是你逼我的，我等了那麼些年，這次再也不會放你走。就算你果真是只鳥，我也要把你抓住，關在我做的金絲籠里。」
晚上，雲意卿躺在床上一直難以入眠，不知是因為發生了白天的事情，當時確實被嚇到了，還是因為心裡總是無端冒出各種猜疑，總之一個腦子裡都被洛小思佔滿了。他輕輕嘆息一聲，起身喝了杯牛奶，方才躺回床上，慢慢地陷入了睡夢中。
他穿著一身學生的校服，正坐在客廳，雙手緊握，放在膝蓋上。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呆愣了幾秒后，直接站起身跑過去，快速地拿起電話。對面不知說了什麼，他的臉色越來越白，眉頭緊蹙，抓著電話的手已有青筋爆出。
雲意卿一句話不說，牙齒緊咬下唇，嘴角很快有血色蔓延，順著臉往下延伸，越發顯得他的臉蒼白如紙。他忽然扔掉了電話，轉身快步朝外跑去，就像是離弦的箭矢，轉眼間人已在車上。
他腳下重重一踩，車子已經飛了出去。他一手轉著方向盤，一手拿著手機，不斷地重撥著一個號碼，可除了冷冰冰的機械的提示音，再也沒有其他聲音傳出。
他的眼中淡淡流轉著傷感，滿含陌上花開的孤單，他突然將手機扔到了一邊，右手撫著臉頰，有晶瑩的淚珠從指縫中漏出。眼淚模糊了他的眼睛，根本沒有看到前方的路面竄出了一個纖瘦單薄的身影。那身影似乎在追逐著什麼，眼睛只盯著天空，根本沒有看路況！
他看到那道身影時，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狠狠地踩了一下剎車，但還是晚了，車子已經撞了上去。砰地一聲，好似一聲驚雷響在他耳朵里！
雲意卿突然從床上坐起，額頭布滿冷汗，耳邊似乎還存留著肉體撞上汽車的聲音。他急急地喘息幾口，好似被放回水裡的魚，終於活了過來。一雙幽深的眸子，深若三千弱水，浸透了寒冬的凜冽，輕輕的聲音在室內響起，帶著低低地嘆息，「怎麼又做這個夢了？」
他伸手打開床頭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根綠色的尾羽，定定地看了許久，才小心地放到枕頭下。他再次躺下身子，慢慢地放緩呼吸。
……
王同生暗搓搓地走到洛小思旁邊，壓低聲音問道：「小思啊，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那天讓你去採訪雲意卿，你們兩人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為什麼自從那篇報道出來后，我就經常在報社門口看到雲意卿的車？你不會是那什麼了吧？」
洛小思看著他百般糾結的臉，眉毛都快打結了，心底早就樂開了花，臉上卻裝得雲淡風輕，非常無良地說道：「是啊，為了那篇報道，為了成全你，為了讓咱們報社早日成為Y市第二，我不得不把自己賣給雲意卿。你也知道的，他什麼也不缺，不缺錢不缺手下，唯一缺的就是女人。所以我只能以身相許，用我這條鮮活的生命，換來報社的無限榮耀。」
王同生嚇得身體一抖，差點跌到地上，臉上寫滿了痛不欲生，彷彿以身相許的人是他一樣。他悲傷地看著洛小思，語氣中滿是愧疚，「小思，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去那個龍潭虎穴的！難怪至今為止，所有採訪的人都鎩羽而歸，原來雲意卿竟是那種人！臭不要臉的，我要去找他，替你報仇！」
洛小思看著他眼裡射出的冰箭，還有那一臉的同仇敵愾，反而被嚇了一跳。你妹的，你是準備跑去把雲意卿睡了，還是怎樣？老大，你的智商不會這麼低吧？這種玩笑話你都能相信？你要是真的跑去找雲意卿的麻煩，那小命最先玩完的肯定是我啊！
她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趕緊拉住王同生，笑得像朵雪蓮花，「老大，老大，你真的假的？你這演技也太蹩腳了，你就不要再裝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信的！再說了，就我這正派的臉，怎麼看也不是當情人的樣兒啊。」
王同生嘿嘿一笑，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痛心疾首，「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逗我玩的。你若果真成了雲意卿的情人，被他吃了豆腐，估計你哥早就去找雲大總裁拚命了，也不會安然無恙到今天啊。」
洛小思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知手下莫若上司也，沒想到老大也是個戲精。
王同生收到她讚許的目光，又接著道：「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你和雲意卿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湯，眼高於頂的雲大總裁怎麼突然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