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黑暗中,是誰在懲罰
孤魎說完,慕言風久久沒有回應。
「老尊君?」不得已,他只能出聲提醒。
又是過了好一會,慕言風才極輕得嘆了口氣,「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意味不明的話,孤魎聽得一知半解,「那……」
「是為了等那個女人過來,好讓陌無雙認清楚現實。」慕言風給出解釋。
原來如此……
孤魎瞬間明白了對方用意,這一刻甚至忍不住暗道老尊君用心良苦。
「抱歉,深夜打擾老尊君,屬下這就告退。」說完最後這句,孤魎恭敬得離開。
直到人走遠,慕言風抬眸,朝天上那輪明月望去。
之後取出一柄軟劍,慕言風緩緩抹去殘留在劍柄上的痕迹,「莫要怪為師心狠,這麼做……總比直接取了那女人的性命,要強上百倍。」
回顧當時,在出發去找斐苒之前,慕言風心念一轉,先是去了趟誅心陣,取了其中一株致幻,但無有毒素的花草,方才下山。
所以故意抽出陌無雙腰際佩劍,慕言風將抹於掌心的葯汁留在劍柄,豈料女子遲遲不肯接過,慕言風反而被陌無雙擺了一道。
至此,慕言風以為計劃失敗,幸好有個多事人出現,將掉落在地的軟劍交到女子手中。
也是在那個時候,慕言風收回內力,不再和陌無雙對抗,只不過有些奇怪那個多事人怎麼沒出現幻覺,但已經不重要了,只要最終目的達成,讓陌無雙認清了女子本來面目,於慕言風而言已是足夠。
現在將劍柄完全擦拭乾凈,慕言風銷毀錦帕,最後緩步離開。
……
兩天後,一行人不眠不休急急趕到山腳下時,發現黑袍女子安靜的躺在地上。
「斐然!」涼王下馬,瘋了一般的衝上去。
「你怎麼了?!快醒醒!」將她緊緊摟到懷中,下一刻感受到她高的不正常的體溫,「快,快去最近的縣城!她病了!而且燒的十分嚴重!」
斐苒意識模糊,只覺自己在一個寬大的懷抱中,之後不斷顛簸。
「陌無雙……」口中仍舊囈語,很輕,壓根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像樣的客棧,請來縣城裡唯一的大夫,經過診治,女子右肩胛骨折,左手手腕脫臼,這些還是輕的,最嚴重的是她遭人點穴,不吃不喝躺在山腳兩天兩夜,高燒不斷,會不會留下後遺症,尚未可知。
畢竟是小縣城的赤腳大夫,這樣的情況他根本沒把握徹底治好病人,但面前這些人看起來個個非富即貴,有的甚至還凶神惡煞,頭戴面具,大夫驚慌不已,乾脆跪倒地上,「小的……恕小的無能,這病……沒有好的藥材,怕是醫不好啊……」
涼王氣怒至極,眼看著就要把大夫趕出去,被宗政宣攔住,「等等,現在趕他走,那斐然情況豈不是更加兇險。」
始終未發一言,此時燕秦漂亮的桃花眼底滿是怒火,「該死的老傢伙!」
莫名其妙的留下這句,燕秦也不作任何交代,很快退出房間。
見此,燕雲芙咬咬牙,大約猜到他要做什麼,於是悄聲離開,跟上燕秦步伐。
「是去天涯海岸?」燕雲芙問,腦中不自覺浮現出某個白衣飄決的謫仙男子。
燕秦不語,周身散發出帝王之威。
「我和你一起。門主的事就是我的事!」燕雲芙自顧自繼續。
奇怪的是,燕秦腳步忽然頓住,「你和他多久沒聯繫了?」
他?燕雲芙不解,「誰?」
而後發現對方危險的眯眼,燕雲芙立刻了悟,「前幾日見過,是去為門主報仇。正巧門裡兄弟發來加急信號,不得已只好收手。」
說完察覺燕秦似是不信,燕雲芙面色轉冷,「誰都不可以懷疑我對門主的忠誠!」
「呵呵。」燕秦怪笑一聲,「那你可知燕雲塵跟著你去了韓武國都城,之後下落不明,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回。」
燕雲芙明顯一愣,「他跟著我?」
「是,而且整個人像是消失了一般,連他的親信都遍尋不得。」
「什麼?!」燕雲芙大驚,為門主報仇是一回事,但燕雲塵失蹤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還是在韓武國失蹤。為所羅門辦事多年,什麼樣的情況沒見過,因此燕雲芙第一反應就是,燕雲塵遇難了,不止如此,能讓她這個心思過人,身手亦是不凡的兄長落敗,對方手段必然不容小覷!
「顧不了那麼多,先救門主要緊!」燕雲芙當下作出決斷。
門主是她一直以來的信仰,其餘人或事……稍後再議罷。
對於她的反應,燕秦不免訝異,但也未說什麼,心繫斐然安危,於是二人上路,直奔天涯海岸而去。
「尊君……」孤魎在旁輕喚。
而淺羽只一臉憂心的緊盯白袍男子,未有言語。
慕言風收回金針,將一柄軟劍放到桌案,「好好養著。」
不冷不熱的留下一句,慕言風退出房間。
豈料才關上房門,「老傢伙,快給朕滾出來!」
慕言風嘴角忍不住抽搐幾下,臭小子,又來給老頭子我找麻煩了是不是!
礙於是同門師妹的骨肉,而且對燕秦,慕言風始終帶了分叔伯般的情感。說實話這小子確實和他胃口,比起陌無雙這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悶脾氣,慕言風更喜歡燕秦的刁鑽性子,也是多少和當年楊文淑刁難有些關係,一樣來自充滿勾心鬥角的皇宮,也一樣的嘴硬心軟。
因此慕言風沒有猶豫,一個提氣直直下山。
房內,陌無雙沒了金針壓制,很快睜開雙眼。
沒有昏迷,期間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落入他耳中,也進到他心底。
「尊君!您終於醒了!」孤魎面露喜色。
陌無雙卻是沒有回應,表情和先前一樣,無有一絲起伏,讓人壓根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另一邊,慕言風來到山腳,就看見燕秦身後跟著個戴了面紗的女子,而剛才燕秦能傳音,全是借住她的內力。
「老傢伙!快跟朕去救人!」燕秦一開口就沒好氣。
慕言風就差吐出一句,臭小子又給老頭子我找麻煩!但礙於外人在場,慕言風硬生生咽下,「救誰?」只不咸不淡的發問。
「就是被你打傷,丟在山腳的女人!現已病入膏肓,眼看就要閉氣了!快跟朕走!」燕秦故意誇大其詞。
病入膏肓?快要閉氣?
慕言風哪裡會信,「不去!那是她自找的。」
「你!」燕秦氣極,「好你個老傢伙,想要殺人滅口是不是!」
這是明顯在激慕言風了。
可惜燕秦並不知道當日事情經過,現在就聽慕言風不屑地冷聲出口,「老夫沒有傷她分毫,當時不過是點了穴道,命人把她送下山而已。」
話音方落,一旁的燕雲芙突然插上一句,「我門主的確病危,大夫說她在山腳躺了兩日兩夜,期間高燒不斷,即便痊癒也可能留下各種後遺症,所以今日若不是束手無策,我等也不會來天涯海岸求助。」
一個這麼說也就罷了,現在第二個也這麼說,而且看此女語氣不似作假。
慕言風不免動搖,畢竟人是他讓左右尊使丟下山的,從沒想過要那丫頭的命,如果真死了……
不覺間想起當年,自己師尊對楊文淑的狠厲絕情,那一刻看見女子將死,他瞬間萬念俱灰,又如何忍心陌無雙和自己一樣,飽嘗錐心之痛。
思及此,「……好吧,老夫就去看看。」慕言風終是作出決定。
豈料……
「慢著。」毫無預兆,一道慵懶、迷魅的男聲突然響起。
在場三人一愣,尤其是燕雲芙,一雙美目忍不住撐大,是他……是他來了……他還活著……
不出意外,一身素白長袍,男子飄然落地。
之後皺了皺眉,燕秦冷聲啟口,「怎麼?無雙尊君還有何高見?」
話是這麼說,燕秦一雙眼卻是不著痕迹的掃過對方胸襟,在確定陌無雙看起來沒有大礙后,燕秦說不上悲喜,只是不希望這個一輩子的對手就這樣撒手人寰。
另一邊,慕言風剛想讓陌無雙回去休息,白袍男子率先開口,「她的事,天涯海岸再不會插手。」
燕秦沒有急著說話,而是上下打量陌無雙一番,在確定,明明白白確定他眼底沒有其他情緒,一句話不像是故意說給慕言風聽的,燕秦心底咯噔一沉。
「你……當真要做到這般絕情?」
陌無雙面色不變,一雙星眸緩緩朝燕秦移去,直到精準的落到他身上,薄唇方才輕動,「本座如何,輪不到你妄言。」
「陌無雙你!」燕秦緊了緊拳,恨不能直接砸到他臉上。
堪堪壓下心中怒火,「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當時並非她本意!」燕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向情敵解釋這麼多,他只知道,這樣的陌無雙,比以前更加讓人覺得礙眼!
然而陌無雙收回眼神,再不看他,轉向慕言風,眸底是不變的冷漠,「師尊,請。」
不帶情緒的話,讓慕言風沒來由的心頭一緊。忍不住暗道,這小子是怎麼了?難道真的回到當初那個無心無情的陌無雙了?像……又不像……
因為從前的陌無雙,不會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
發現慕言風沒有動作,白袍男子……周身竟是開始凝聚內息!
和那晚在百里坡時一樣,衣袍之上隱有淡淡光暈騰起。
慕言風震驚不已,說不出話,但也知道自己不是他對手,此時真要硬拼,反而會傷了師徒情誼。
直到耳邊再次響起陌無雙冷漠的聲音,「師尊?」
慕言風嘴角抽了抽,「可那丫頭……」
尚未說完,被匆匆趕到的左右尊使拉到一邊,「老尊君,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燕秦再不能忍,「陌無雙你瘋了嗎?!難道真的想眼看著她死嗎!」
下一刻,男子強大內息朝他射去,燕秦功力盡失,電光火石間幸好被一旁燕雲芙推開。
「先撤。」燕雲芙快速開口,而後帶著燕秦一躍上馬。
快馬迅速駛離,燕秦忿忿回頭,仍舊緊盯那個宛若謫仙的白袍男子,「陌無雙……」咬牙切齒的吐出三個字。
本來他都已經說動老尊君出面,現在好了,斐然要怎麼辦?!那個小縣城僅一名赤腳大夫,再到下一處落腳點,不知要多久,斐然真能熬到那個時候么?!
燕秦不敢深想,故而對陌無雙更加仇視。
天涯閣
「尊君……」孤魎欲言又止。
陌無雙沒有發聲,只緩緩垂眸,瞥了眼胸襟。
傷,自然不可能這麼快痊癒,但他……亦有了自己的堅持,絕不會輕易變更。
「照我說,就該讓那個女人自生自滅,死了也是活該!」淺羽忿忿說道。
孤魎朝他投去個眼神,示意他安靜。
可淺羽還在氣頭上,哪裡會理,仍舊繼續,「傷寒都要來請天涯海岸出面,真當自己是什麼大人物了!」
「可恨我實力不濟,否則非親手解決了她!」
豈料話音方落,「出去。」陌無雙開口。
淺羽一愣,但也不敢有他,「是……」
「還有你。」陌無雙又是一聲。
孤魎同樣一怔,不得已只好跟著退出房間。
二人關上門。
「都怪你,都叫你閉嘴了,還啰啰嗦嗦。」
「怪我幹嘛?是尊君心情不好,八成是因為那女人有事沒事就來煩他的緣故。」
「……。」
二人仍在爭執不休。
這一晚,斐苒渾身愈發滾燙,腦中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睡不踏實,到處都痛,肩膀,手腕,胸口,還有……心。
耳邊原本有不少人說話的聲音,可漸漸的,不知為何他們一個個離開。是去找大夫?好像是吧,依稀間聽到過這麼一句。
「陌無雙不肯來,還阻止老尊君出面。」有人進房,突然說出一句。
斐苒勉強辨清,好像是……燕秦……
沒法思考,斐苒腦袋快要裂開,痛楚瞬間加劇,直至徹底陷入昏迷。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間,斐苒覺得周圍一片黑暗,似夢又不似夢,想要伸出手,卻是觸到冰涼的劍柄。
下意識縮手,不……不是的……我沒有那麼做……真的不是……
可所有的話語都卡在喉間,發不出聲,她只能不斷後退。
而後好像抵到什麼東西,斐苒猛地轉頭,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下一刻又像有一塊巨石壓下,斐苒喘不過氣,胸口劇烈起伏,沒用,那塊巨石紋絲不動,就差將她壓垮。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被打倒,還沒來得及和陌無雙解釋清楚,也還有很多事沒做,燕雲塵,燕文國……等等,所以她要起來,一定要靠自己站起來!
於是斐苒開始掙扎,想要推開巨石,雙手卻是被不知名的物體纏住,意識到這點,斐苒大驚,瘋了般掙脫,可惜換來的是更為強力的束縛。
直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在口中蔓延,斐苒驚恐的睜大雙眼,看不清,太黑太黑,什麼都看不清!
奈何手被束縛,身體又無法動彈,她只能任由那奇怪的觸感在唇齒間游移。
時間一點點淌過,直到許久許久,她發現自己呼吸就快停滯,斐苒雙眼再次驚恐的撐大,這是……這觸感原來是……
毫無預兆,耳邊突然傳來極為魅惑的一聲,「這是對你的懲罰。」
什麼……這是……懲罰?!
誰?究竟是誰?!斐苒努力在黑暗中探索,拼了命的想要看清楚對方。
然而不知何故,意識突然殆盡,所有的一切於斐苒而言重歸靜止。
「門主?」
再次恢復意識,耳邊清楚傳來面具男子焦急的聲音。
斐苒緩緩睜開眼,看清周圍。
是一間陌生,裝點算不得奢華的普通客房。床邊有燕秦、韓世月等人,而面具男子手中拿著一碗湯藥,唯一外露的眼滿是喜色。
「唔……」斐苒掙扎著起身,忽然覺得頭痛。
而後昨晚那個夢,又不像夢的詭異情景很快在腦中浮現。
斐苒下意識捂住唇瓣,微腫……沒錯,就是微腫!
------題外話------
謝謝kafeiyunji、貓咪愛看書的月票,么么噠么么噠!
也不知道小夥伴有木有看出什麼端倪,反正該留的線索我留了,吼吼,講真碼個別片段時背後冷冷的(大概也就我會有這種感覺吧,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