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 本座要的是你
待到孤魎和淺羽趕到山腳,哪裡還有白袍男子身影。兩個蒙面人互看一眼,目光中都有著錯愕與震驚。
「怎麼辦?」
「找。」
兩人快速作出決定。
先不說淺羽,孤魎多年如一的跟隨在尊君左右,幾乎從不離身,現在眼見尊君獨自外出,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所以這一日,當慕言風打開房門,不見陌無雙,就連左尊尊使都不知去向,男子灼灼雙目有瞬間愣怔。忍不住暗道臭小子傷還未愈,有什麼事這麼重要,居然連自己身體都不顧。
然而轉身之際,餘光瞥見什麼,慕言風快速皺眉。
「斷續草?這東西怎麼會在他房裡……」一個人喃喃自語。
之後慕言風上前,挑了其中一簇左右看看,「臭小子是在修復什麼?」
想不通,慕言風自覺對陌無雙的心思愈發難懂。
另一邊,所羅門一干人等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撤離客棧。
「斐然,朕陪你回去~。」燕秦漂亮的桃花眼不斷閃爍。
「這……」女子顯得遲疑。
見此,燕秦面色瞬間變暗,「你果然嫌棄為夫……」
「不是……」斐苒剛要解釋,想到什麼,很快轉口,「好罷,那待安置好李采雲的孩子,我再和你一起回燕文,燕雲塵那個麻煩總是要解決。」
是的,她曾答應過燕秦,會留在燕文國再不離開,既有承諾,斐苒理當兌現。
而燕雲塵早就失蹤了,這一點燕秦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個檔口告訴對方,所以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染上笑意,「為夫就知道你心裡有我~。」
自欺欺人,哪怕是占點口舌便宜,燕秦也已知足。
和他不同,宗政宣只溫柔地注視著某女,沒有說話對他而言更勝千言萬語。
默默陪在她身邊就好,是宗政宣不變的堅持。
韓藝卿原本也想跟去,奈何韓幕遼派人來傳話,讓他儘快回國,攝政王冊封大典即將舉辦,誰都可以缺席,獨獨他這個主角不行。
會這麼做,是韓幕遼對他的補償,亦是一個孤獨君王,最後的希冀。
此時開口,「斐然,我……要離開一陣。」韓藝卿眉頭輕皺,「不過你放心,以後再見,我定會成為你的強力後盾!」
攝政王,身份極高,就是去了他國,也沒人敢怠慢,按例還需得像帝君般,受眾權貴跪拜大禮。
這一點斐苒混跡官場自是清楚,「去吧,好男兒志在四方,我的事自己可以應付。」
對此,韓藝卿也不是個忸怩的,很快回道,「你的話,無論哪句我始終銘記於心。」
斐苒笑笑,卻是帶了絲苦澀。
因為陌無雙的話,她……也從不曾忘卻。
抬眸朝遠處望去,斐苒眼神逐漸變得落寞,「我……有點事去去就回。」
想到自己要走,要離開這座離天涯海岸最近的縣城,再不去找陌無雙解釋清楚,下次再見……又會是何年何月。
所以不及眾人反應,斐苒一個縱身,快速消失在他們視線。
只不過這一次,她沒有不斷提速,不像來時般心急,而是有些害怕,甚至一路都在琢磨著該如何啟口,才能讓陌無雙相信當時那一劍,並非她本意。
之後行不多時,斐苒突然眼前一亮,半空中身形僵了僵,下一刻落地。
素白長袍,男子正安靜的負手立在前方,整個人看起來……有那麼些冷。
發現這點,斐苒心底的害怕愈發強烈,想要上前,腳像和地面緊緊粘住,怎麼都邁不動步子。
無奈,只能動了動薄唇,「陌無雙我……」
話到嘴邊,瞬間化作虛無,斐苒竟是發現,原來她剛才想好的一大堆說辭是那麼無力那麼蒼白。
沒有證據,說再多……,又有誰會信呢?
斐苒輕淺的一聲,白袍男子沒有反應,始終立在不遠處,二人相隔不過短短數十步,卻是……沒人肯靠近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斐苒終於有了行動。
卻是後退,再後退。
這是……又要做縮頭烏龜了么?她不知道,只想躲起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發簡訊,哦不,這裡哪有手機,那……那就寫信。
反正不管哪一種,斐苒覺得自己沒辦法面對陌無雙,更沒法想象在當面解釋后,看到他對自己露出鄙夷嫌惡甚至不屑的表情。
越是這麼想,斐苒後退的速度越是變快。
像個逃兵,還未上戰場就先一步退怯。
直到斐苒幾乎看不見對方,陌無雙也沒有跟上來,仍舊靜立原地,無有一絲情緒變化。
這一刻斐苒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空了,因為逃避,因為自己竟是在可笑的逃避!
不自覺垂下眼瞼,「你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很輕的罵了自己一聲。
腳步卻是未有停頓,仍在繼續後退。
忽然撞到什麼,斐苒一驚,猛地回頭,雙眸即刻撐大。
素白長袍,男子不知何時……竟是來到她身後,堵住了她……唯一的退路。
陌無雙目視前方,面色平靜無波,即便現在二人幾乎貼靠在一起,他也未低頭看她一眼。
斐苒腦袋嗡嗡作響,「我……」
又是一次話到嘴邊,發現陌無雙周身不斷散發出冷意,斐苒也是又一次……語塞。
結果已經很明顯了,不是么?無論自己說什麼,陌無雙……不會信,更甚者連看自己一眼都覺得……浪費……
想到自己還微微紅腫的唇,斐苒只好低下頭,「抱歉……」
突兀的兩個字,再無其他。
隨之而來的,是空氣凍結,是詭異的靜謐,以及陌無雙周身愈發強烈的冷意……
意識到這點,斐苒苦澀的笑了。
果然……她的道歉,只會讓陌無雙反感。
無力感作祟,斐苒身形搖晃,像個頹廢的失敗者,最終繞開陌無雙,黯淡離開。
下一刻,被一隻手,一隻瑩白如玉的手,從身後環住,環的不是腰際而是……頸脖。
略微冰冷的觸感,斐苒只覺男子指尖在她最為脆弱的頸間游移,無法形容的怪異感受很快席捲全身。
之後不及她反應,耳邊……伴隨男子溫熱的呼吸,話語聲響起,「你剛才的道歉,本座,不……接……受。」
一句話幾個字,有著慵懶、迷魅,卻是再無往日清雅。
斐苒呼吸一滯,唇瓣無意識張合,未有出聲,因為……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陌無雙也不放手,維持著這個姿勢,溫熱的呼吸,伴隨淡淡蘭香,有一下沒一下的噴洒到斐苒耳際。
微微發癢,又微微心悸,斐苒腦袋愈發空白。
「再給你一次機會,想好了,該如何……道歉。」
是男子不變的聲線,亦輕輕撩起斐苒心弦。
好半天,斐苒薄唇方才張合,「我……當時……當時那一劍,真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真是突然……」凌亂的話語,哪有半分說服力。
所以陌無雙沒有回應,而斐苒背對著他,看不見男子面色發生變化,只繼續說道,「後來的匕首,是……被老尊君陷害,對,金鞘還在他那裡,不信……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找……」
越說斐苒聲音越小。
就在她以為陌無雙不會有反應的時候,男子突然笑了笑,不帶情緒,在斐苒來看,和冷笑無異。
因此心頭一緊,斐苒最不想面對的事終究在耳邊發生,陌無雙非但不信,反而發出輕嗤。
咬了咬唇,斐苒苦澀的合上雙眼,「對……不……」
對不起,最後一個字未說出,對方原本繞在她頸間的手指忽然上移,精準的落到女子唇瓣……
斐苒愣住,他怎麼……了?
就聽陌無雙迷魅的聲線再次響起,「本座,要的是你……」說到這裡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陌無雙有瞬間停頓。
「……的實際行動。」最後一字落下,這句話方才完整。
可斐苒卻覺得像坐山車,起伏的心……不斷漲落。
並未看見男子說完,薄如蟬翼的唇輕輕勾勒。
實際行動……
斐苒開始在腦中搜索,和人道歉,應該怎麼做……比較好?
忽然想到什麼,斐苒睜開眼,「可……你還未向我解釋,當日雪山之巔那麼做的原因……」透過男子指縫,很輕的說出一句。
還有為什麼不讓她喝葯,又為什麼要毀壞韓藝卿的匕首。後面的話斐苒沒敢問。
現在陌無雙也不急著回答,指尖在她唇瓣輕輕摩挲,「你說呢。」意味不明的反問。
斐苒被他動作擾的心亂不已,哪裡有工夫思考這麼複雜的問題,所以開口明顯帶著敷衍,「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
「哦?」陌無雙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是……真不知道,還是有意迴避?」
像被人揭穿,某女身形一僵,「我……沒有……」
無力的話語,身體下意識的反應,顯然此時此刻,斐苒在逃避內心。
也許在地洞,又也許是在某次晚宴,陌無雙不變的道歉和解釋,當時斐苒就意識到,雪山之恨……很可能來自燕秦誤導。而後發現燕秦一再對陌無雙挑釁,此人多數是早就知道了真相,一直在故意隱瞞……
可自己還在堅持著仇恨,是為了韓幕貞行為卑劣卻有這麼多人寵愛,也為了陌無雙對韓幕貞特別。
醜陋的妒火在心中持續燃燒,傷害加劇,尤其對陌無雙,自己……終是親手將他推至死亡邊緣,一切的一切再也……回不到當初。
越想,斐苒越覺得自己可恥,不知某人唇角弧度更甚。
毫無預兆,將這個呆愣的女子轉到自己面前,陌無雙即刻斂起笑意,面色恢復初始般冷然,「所以,你要怎麼向本座道歉。」
一句話拉回斐苒心神。
緊咬唇瓣,女子明顯糾結。
陌無雙也不逼她,就這麼靜靜等著。
「我……」似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斐苒開口,可才一個字,就沒了下文。
「如何。」陌無雙問,聲音聽起來慵懶。
繼續緊咬唇瓣,斐苒眉隨之緊皺。
不知自己這個模樣,落入陌無雙眼中。傻丫頭,在心底輕柔的念出一聲。
不想,女子思慮半天,最後開口竟是……
「不如我把半身功力給你,算是……小小補償。」
是的,在斐苒眼中,陌無雙強大如斯,自己的內力……他未必會放在眼中。
故而說完也不敢看他,就這麼低著頭,生怕遭到對方冷眼。
等了半晌,發現陌無雙遲遲沒有反應,斐苒皺了皺,只好再次說道,「那就所有功力,只不過……擔心再沒辦法保護身邊同伴。」
靜,隨著斐苒話落,四周再次恢復安靜。
「或者……銀兩,對了我在韓武國應該有不少積蓄,你若是不嫌棄,稍後我便命人去盤點,再親自交到你手上。」
「還有……還有美人,聽簡離說天涯海岸幾乎沒有婢女,到時候也給你一併送去,是拿來填房還是別的什麼,你可自行決定。」
之前的話,陌無雙還能當作沒聽見,但最後這句,陌無雙面色漸暗。
「沒有誠意的道歉,本座概不接受,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屆時若還不能給出讓本座滿意的答覆,那……」陌無雙星眸不著痕迹的瞥過對方微微紅腫的薄唇,眸底快速劃過什麼,「本座只好對你出手。」
留下這句,陌無雙一個縱身,即刻消失在某女眼前。
「三天……」斐苒仍舊愣愣的回不過神,很快變得失落。
所以他是……真的很生氣吧,不止為了那一劍,還為了自己曾經醜陋的嫉妒,傷害了韓幕貞,亦傷害了他。
這是斐苒自以為的原因,待到來日,當她對陌無雙道出心中所想,換來的……只會是某人更為『嚴厲』的懲罰。
再次回到客棧,斐苒看見燕秦靠在牆邊,面上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動了動唇,斐苒未說什麼,而是悄無聲息的回去自己房間。
責怪?自己也有錯不是么。繼續無條件信任?有根刺立在那,至少短期內她無法做到。
「門主,一切準備就緒,可隨時啟程。」吳玥躬身啟口。
斐苒看了眼天色,「好。」
就這樣一群人上路,朝所羅門趕去。
路上,「那孩子怎麼樣,有消息沒?」斐苒發問。
吳玥搖頭,但眸底有著明顯憂色,「有門眾在那看著,暫時沒有新消息傳來。」
斐苒想了想,復又問道,「所以那孩子究竟哪裡有問題?」
「這……」吳玥欲言又止,默了一會才繼續回話,「門主還是稍後您親自去看吧。」
斐苒生出疑惑,有什麼不方便說的么?
想起前世在孤兒院,由於天生畸形遭父母遺棄的孩子不少,她不止見過,還特別照顧過,並不覺得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同樣是人,也同樣需要長輩呵護。
可現在看吳玥的樣子,似乎……事情不那麼簡單。
「斐然~。」燕秦在旁幽幽冒出一句。
不知為何,總覺得她變了,剛才出去一圈,再回來,對自己有些冷淡,未有正眼看過自己,就好像是在刻意迴避。
越想,燕秦越是心驚。
「為夫……」
「好了,趕路要緊。」打斷燕秦,斐苒在心底輕嘆口氣。對不起,我知道你對我好,但……終究給不了你想要的,而且你千不該萬不該,唯獨不該對我隱瞞事實。
見此,燕秦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閃過什麼,「呵呵。」極淡的笑了一聲。
身為一國之君,燕秦謀過人心無數,現在要是還看不出什麼,那這個國君也是白當了。
所以斐然,你知道雪山之巔的真相了,是么?剛才……是去見陌無雙了,是么?
可知……朕的一顆心就差停跳,沒了功力,無法時時伴在你左右,每次看不到你,都會擔心到坐立難安。
以後,又要如何面對你的冷漠,如何接受你終有一日會離開的事實。
也就是這樣,之後一路燕秦神色始終黯淡,唇邊弧度不復,少言寡語,整個人看起來異常落寞。
直到抵達所羅門,眾人第一時間趕往關押李采雲的房間,本該負責把守的黑衣人不見,房門大開……
------題外話------
啰嗦一句,陌無雙變化的真正原因,會在後面幾天的章節里給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