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三章 斐苒被廢
窒息是什麼感覺?斐苒體驗過,當初噬心蠱作祟,痛到無法呼吸,幾近死亡。
那麼快要窒息是什麼感覺?斐苒以為和前者相比,不會有太大差異。可親身經歷過,方才知道原來快要窒息,而且還是連續不斷的快要窒息,是……如此可怕。
缺氧,大腦停轉,整個人匍匐在地,任憑額上汗水大顆滾落,唇瓣因痛苦劇烈抖動,無能為力,四面都是鐵牆,她根本逃不出去。
與此同時,內息在周身瘋狂遊走,不受她本人控制,只能大口喘氣,藉此汲取空中殘留不多的養分。
而這一切,不過是開端。
直到第七日,鐵牆上一扇小窗打開,伴隨新鮮空氣刺眼的陽光射入,斐苒臉色慘白如紙,下意識眯眼,如同活過來一般,緩緩坐直,只有拳仍舊緊握,即便痛苦到那般境地,也不曾放開手中玉戒。
「陌無雙……不會的……你不會騙我。」顫抖著說出一句,是斐苒不變的堅定。
然而不多時,牢內恢復黑暗,小窗再次緊閉。
斐苒唇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合上眼,靜等苦難降臨。
天涯閣
「尊君……」簡離躬身開口,剛被人從暗室放出,此時仍舊虛弱,連同聲音也變得不穩。
陌無雙未有看他,坐在桌案前單手支頭,面色很淡辯不出情緒。
氣氛一時間沉默,直到陌無雙星眸緩緩朝簡離移去,「可想明白了?」
童子低垂著頭,「想明白了……」
陌無雙不語,過了一會星眸從簡離身上移開,「那就說說,想明白了什麼。」
「要勤修苦練,不可貪圖安逸,來日方能有所成就。」這句話,簡離是皺著眉說的。
又是默了片刻,「呵呵。」陌無雙方才不置可否的淡笑一聲。
所以於簡離而言,先前自認對尊君有一定了解,可今日從進門起,簡離不止看不懂陌無雙,甚至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之後,「在暗室可有見到什麼人?」陌無雙復又問道。
簡離愈發不解,暗無天日的地方,自己還能見著誰?於是略一搖頭,恭敬回話,「未有見到任何人。」
正常的口吻,明顯童子沒能領悟。
見狀,陌無雙微不可察的輕嘆一聲,「罷了,下去吧。」
另一邊,慕言風終日守在一具冰棺旁,女子躺在裡面神色安詳,就像睡著了一般。
「文淑,現在……我終於可以無所顧忌的陪著你了。」慕言風一個人輕聲自語。
沒有旁人在場,自然也沒人知道他口中的『無所顧忌』究竟是何意。
之後慕言風伸出手,輕輕撫過女子臉龐,冰冷沒有溫度,可男子眸底卻是有著一絲欣慰。
究竟多久了,久到慕言風也記不清楚,不敢碰她,哪怕是一根頭髮,都是慕言風想卻不能做的事。
直到楊文淑身死,是的,只有人死了……他才能靠近……,多麼諷刺,不是么?!
所以下一刻,錐心刺骨的痛遍布全身,慕言風眸底欣慰不復,被一種叫做痛不欲生的情緒徹底替代。
想要一死了之,想要隨她而去,來世興許還能再續前緣。
於是抬手,慕言風掌心內息凝聚,這個動作他已重複了千遍萬遍,卻始終未能朝胸口落下。
為什麼?因為,他和她還有一個女兒,一個她曾說過正在受苦的女兒。
沒有選擇,慕言風又一次強行壓下自盡的衝動,兩道清淚從眼角緩緩溢出。
「文淑,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我們的女兒,也一定會把欠你的那部分,統統彌補到她身上,以後無論什麼,只要她開口,我慕言風發誓,就是不惜代價也要滿足她所有的心愿。」
這,是慕言風餘生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師尊。」陌無雙突然出現。
背對著男子,慕言風抹去眼角淚痕,「何事?」一雙眼仍舊盯著楊文淑片刻不移。
陌無雙同樣朝冰棺中的女子看去,在發現她胸前明顯的劍傷后,陌無雙收回目光,淡淡開口,「師尊,找她的事交由徒兒去辦吧,已有眉目。」
話落,慕言風猛地轉身,「什麼眉目?!快說於老夫聽聽!」
陌無雙卻是不語,緩緩行至冰棺前,將一株蘭花放到女子身旁,算是對楊文淑的祭拜。
慕言風卻是緊緊皺眉,「為何不說?」
沒有看對方,陌無雙動了動唇,「師尊,您可信任徒兒的辦事能力?」
之後不等慕言風開口,陌無雙快速繼續,「有人故意從中作梗,徒兒已在想辦法應對。」
這麼一來,慕言風再難淡定,「誰?!是誰阻撓老夫和愛女相認!」說話的同時,慕言風眼底似有火光迸射。
陌無雙輕嘆口氣,好半天方才繼續,「所以徒兒還不能告訴您詳情,否則事情只會陷入死局。」
慕言風一怔,承認自己的確激動,也承認楊文淑死後他對愛女的事再無法理智,倘若真的介入,後果只會如陌無雙所說一樣,尚未找到線索,會先忍不住親手誅殺那個礙事者。
因此慕言風後退一步,面色變得頹敗,「呵呵。老夫沒用啊,是老夫沒用……」身形逐漸不穩,最後倚靠到冰棺上。
而後想到什麼,慕言風猛地抬眸朝陌無雙看去,「那日你對韓世月說已找到那名女子,莫非就是在說老夫愛女?!」
陌無雙面色很淡,未有回答。
慕言風急了,「你倒是快說啊!是不是我女兒!還有那個從中作梗的人是不是韓世月?!」
「師尊,徒兒剛才說過,目前還是交由徒兒來處理。不然對方會銷毀最後的線索。」
「什麼?!」慕言風憤怒不已,雙拳緊握,堪堪壓下暴走的內力,「你是說韓世月會銷毀線索?!」
陌無雙搖頭,「並非如此,師尊莫急,待徒兒取得線索后,自會將事情原原本本向您道出,現在,還不是時候。」
更何況對方身邊還有天涯海岸的叛徒,在尚未找到他們的巢穴前,不宜輕舉妄動。
想到這,陌無雙繼續說道,「師尊,這段時日天涯海岸就交由您打理了,徒兒有幾件重要的事必須下山。」
慕言風雖心有不甘,但為了能儘快找回愛女,不得已只好應下,「快去快回,這裡有我,放心不會出任何意外。一旦有任何消息,記得第一時間通知老夫。」
慕言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現在心底百感交集,一面在想找回愛女后要如何補償她,一面又在想屆時定要將從中作梗之人碎屍萬段。
並未發現陌無雙離開,也不知道他在下山前竟是去了一趟暗室。
此時黑袍女子蜷縮在地上,呼吸已經變得非常困難,一隻手仍舊緊握,好似掌心藏了什麼寶貝,比她的命還重要。
緊閉的鐵門忽然從外打開,來人緩步入內,素白長袍,氣質若仙,周身還隱有一股淡淡的清幽蘭香。
陌無雙,是你么……?
隨著新鮮空氣灌入,斐苒模糊的意識一點點凝聚,吃力得抬眸看去,「陌……無雙……」女子發出一聲低吟。
等到了是么?她終於等到了!現在沒有外人,陌無雙……你是否該向我解釋一下,之前為何要這麼絕情?
然而斐苒虛弱異常,到嘴的話只能化作一聲聲嗚咽。
陌無雙沒有作聲,就這樣靜立,因著環境昏暗,斐苒看不清他臉上神色。
時間似是靜止,過了多久斐苒也不知道,待到對方終於有了反應,斐苒意識也跟著恢復清明。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斐苒問,身上滿是汗水。
陌無雙不語,只繞著她走了一圈。
「呵呵。」斐苒苦笑,「所以你還是不信我,還是認為那一劍出自我本心……」
「從未聽我解釋,在你心中……我不過是個拿來利用的工具。」
斐苒在這邊如是說著,但她更期望的是男子能給點反應,哪怕一個字也好。
可惜換來的終究是又一次失望。
陌無雙從頭至尾不發一言,此時緩緩蹲下身,瑩玉般的指尖覆上對方額頭。
微涼的觸感,斐苒下意識一顫,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薄唇抖了抖,想說什麼,又覺得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難道要自己求他相信么?做不到,只有這點斐苒打死也不會做。
四周安靜異常,直到陌無雙的內息在指尖凝聚,強大無人能擋。
斐苒瞬間明白了什麼,原來如此,原來他是想……
「呵呵。」再次發笑,斐苒很輕也很無力的說出一句,「謝謝。」
不論往事如何,她都要感謝這個男人,用最殘酷的方法讓她認清現實,比起一死了之,這才是無邊無際真正的痛苦深淵。
之後很快陌無雙強大內息在她體內遊走,斐苒無力抗拒,這一刻更是覺得自己卑微如螻蟻,因為身體下意識作出的抵擋反應,只一瞬,便被陌無雙強勢攻破。直至男子內息遊走到斐苒丹田,她愈發清楚的意識到,陌無雙……是想……
而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直到體內再也沒有一點內力,所有的所有都被陌無雙內息困住。
最後斐苒丹田猛地膨脹,內力隨之快速四散開來,化作一道道微弱氣息,不多時便蕩然無存。
呵呵,沒錯,她被廢了,被陌無雙徹底廢了……
有什麼東西在腦中根根斷裂,女子緊握的手,終是一點點鬆開,玉戒碎片接連落地,發出幾聲脆響。
斐苒絕望的閉上雙眼,一切原來那麼可笑,那麼諷刺,自己之前還像個傻瓜似得,堅持著信念……
「為……什麼……?」一句話,斐苒聲音如同死灰。
陌無雙沒有回答,起身,抬步,關門,是他留給斐苒最後的決絕。
被關在另一間暗室的宗政宣,忽覺耳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如此熟悉,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名黑袍女子。
宗政宣心頭一緊,奈何出不去,只能在暗示內來回踱步,但他的情況明顯比某女好上很多,沒有太過痛苦,還能起身走動。
而對此全不知情的簡離,還在一門心思變強,變強再變強。練武的同時,加緊修習其他課業。
另一邊,燕秦回到燕文國,重掌朝政,一切看似回到最初,但他沒有忘記那一日在所羅門發生的一切,所以快馬加急,將事情傳於韓武國新帝。
幾天後,韓幕遼和往常一樣在桌案前批閱奏章,內侍突然入內,將一份他國急報呈上。
「燕秦?」韓幕遼不免在心中疑惑。然而當他看完,這位韓武國新帝猛地起身,「什麼?!」
帝君明顯在盛怒,內侍一慌趕忙跪趴到地,「陛下息怒啊……」
韓幕遼眉宇緊皺,危險的眯眼,「陌無雙!」咬牙吐出三個字。
「快去宣攝政王入宮,朕有要事和他商議。」
經過吳蜀國和親一事,韓幕遼和韓藝卿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不再是針鋒相對,而是能和平共處,一起談論國家大事。
原因乃和韓藝卿的妥協脫不了干係。
回想當時,吳蜀國議親的大公主,確實沖著這位驍勇善戰的攝政王而來,韓藝卿當然不肯,奈何未有想到好的應對之策,只得避而不見。
韓幕遼心繫國家,於是不斷派人上門遊說韓藝卿。事情一拖再拖,吳蜀國大公主幹脆親自登門,找到攝政王,不知說了什麼,韓藝卿隔日就應下了這門親事。
對此,韓幕遼有過疑心,但想到這是他們兩人的私事,多問怕是不妥。
之後韓幕遼便命人著手操辦婚事,將大婚定在來年初舉辦,而吳蜀國的大公主,則是不顧一干人等反對,強自留在韓藝卿府上,只等來年大婚,披上紅頭蓋成為韓藝卿名正言順的王妃。
不想事情才定下沒幾日,韓幕遼就收到來自燕秦的急信,此時深吸口氣,強自壓下心中憤怒,對斐苒他不止當作救命恩人來看,還有著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疼惜,說不出原因,只知道想對她好些,再好些,所以絕不能看她受難,哪怕要和燕秦聯手,向天涯海岸發兵,韓幕遼也在所不惜。
攝政王府
女子一臉驕縱,將過來傳話的內侍擋下,「什麼事非得要王爺現在進宮?不去!」
「公主殿下,是陛下親命,還望殿下莫要為難奴才。」
豈料女子更加蠻橫,「那就去告訴你家陛下,王爺正在歇息,有什麼事晚點再說。」
內侍如何肯應,轉而打量這位吳蜀國大公主,吳蕭筱。
丹鳳眼,玲瓏俏鼻,薄唇鮮紅,神色倨傲異常,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所以內侍忍不住在心中暗道,攝政王將來若是真將這樣的女子娶回王府,日子……怕是不好過啊。
就在這個時候,黑色蟒袍,韓藝卿走進前廳,面容威嚴肅穆,不看吳蕭筱,直朝內侍發問,「皇兄可有說是什麼要事?」
內侍一看是攝政王,立刻面露喜色,「有稟王爺,陛下未說,只在收到一封急報后,命奴才速速前來傳話。」
韓藝卿微一頷首,「知道了,本王稍後就進宮。」
之後內侍又想到什麼,復又添上一句,「對了王爺,陛下在看完那封急報后,好像有提過……陌無雙三個字。」
陌無雙?!韓藝卿一怔,難道……此事和斐然有關?!
「來人,速速備馬,本王要即刻進宮!」和剛才不一樣,現在的韓藝卿明顯焦急。
這麼一來,吳蕭筱看不懂了,「王爺到底是什麼要事?可否告訴本公主?」
「稍後再說。」簡單丟下一句,韓藝卿匆匆外出。
留下吳蕭筱一人在前廳,暗暗咬牙,從未見過攝政王如此著急,就是對棘手軍務他也從不皺眉,但現在是怎麼回事?
出於女人的直覺,吳蕭筱心底隱隱生出不安,總覺得攝政王表現異常,多數和女子脫不了關係,於是招來心腹婢女,「快去幫本公主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