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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五章 我這一生護過的人不多

  還?

  讓老和尚從哪兒去找個和斐苒一模一樣的人來?更何況季凝霜還未用藥,都不知道陌無雙的方子到底管不管用,老和尚能蟄伏這麼多年必然是個狡猾的,因此不顯山水的搪塞道,「等霜兒大好再說。」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陌無雙瞥了眼他手中藥方,方才動唇,「可以。」


  對方無條件的妥協,老和尚生出警惕,外加那抹意味不明的眼神,老和尚愈發覺得事有蹊蹺。


  於是將季凝霜拉到屋外,「明天一早你去城裡抓藥,順便問問藥鋪老闆這方子是否有問題。」


  細碎綿雨如蠶絲般瑩潤飄落,暈到紙上,化出淡墨漣漪。


  季凝霜蝶翼般的羽睫微顫,恰好遮擋住眼波,默了一會後,「我相信兄長。」便將東西攏入袖內。


  老和尚還欲說什麼,季凝霜已經先一步入內,倒了水遞給陌無雙,「喝些吧。」


  「……。」老和尚眯眼,稍一轉念,危險的氣息散去大半。哼!反正病痛在你身,為父已經好言提醒,到時如果真出了什麼岔子,也是你自己輕信他人,怪不得為父!

  陌無雙小小一個舉動,導致父女間嫌隙漸深,只不過從表面仍是看不出異常。


  屋內,陌無雙接過水杯,很是客氣的說了句,「有勞。」


  很久都沒有和他好好相處過了,季凝霜心頭蕩漾出微波,聲音不自覺變柔,「兄長不必客氣。」


  陌無雙眼尾掃了下仍舊立在外頭的老和尚,面色不變,「季姑娘費心照料,我理應道謝。」


  季姑娘?季凝霜剛騰起的暖意轉涼,像是冬日冰霜無聲飄落到心尖。


  「兄長……,您這是故意疏遠霜兒么?」


  陌無雙蒼白的臉上浮出疑問,同時眉峰輕擰,看上去確是一副無辜的樣子。


  季凝霜因此一掃失落,低聲道,「喚我霜兒便好~。」


  二人對話一字不差被老和尚聽去,恨不能丟下這個恬不知恥的女兒,再不管她死活。奈何從小就帶在身邊,出事後才將她送去村落,對季凝霜,老和尚多少有些割捨不下的親情。


  於是進屋,老和尚故意不看二人,冷冷到角落打坐。他今天剛收了陌無雙內力,還沒來得及融合自身,也沒閑工夫繼續操心女兒的事情。


  「霜兒……?」陌無雙卻是突兀發聲。


  老和尚氣息一個不穩,胸腔隱隱翻滾起熱浪。該死的臭小子,這是存心搗亂嗎!霜兒?!難道不知道她是你親妹?!叫的這麼親昵,到底想做什麼!

  而季凝霜有種被和煦暖陽籠罩的感覺,耳根不禁泛紅,「恩,您是我兄長,喚我閨名更顯親近。」


  季凝霜眼瞼低垂,素手有些緊張的揪住裙擺,並未發現陌無雙眸底快速劃過一道寒芒。


  「好,以後喚你霜兒便是。」陌無雙話語帶了絲絲柔意。


  像是有羽毛撩撥柔軟心尖,季凝霜指尖微微一顫,可疑的紅暈從耳根逐漸擴大,神態跟著變得瑰麗。


  老和尚被他們攪得無法沉心,胸口又不斷有奇怪的熱浪襲來,猛地站起,怒目狠瞪二人,「你們這是要違背常倫嘛!」


  季凝霜與陌無雙間的關係好不容易轉好,如何捨得遭人破壞,因此銀牙暗咬,頗有些隱忍的回道,「我不過是和兄長閑話家常,父親何故無端指責。」


  「閑話家常?!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人家擺明了要和你疏遠,你倒好,居然恬不知恥的讓他叫你閨名!」老和尚氣極,說話也就跟著難聽。


  季凝霜可以忍受父親辱罵,但絕不能容忍在陌無雙面前說她不要臉。


  「父親,還請您自重!」難得的季凝霜對他加重語氣。


  但老和尚正在氣頭上,哪裡有什麼理智可言,上前,一把拽起季凝霜,『啪啪—』兩下,季凝霜左右臉頰即刻印出紅痕。


  季凝霜跌趴到地,出於委屈,眼淚很快潸然下落。


  老和尚卻是不依不饒,「再敢頂撞為父,下次就不會這麼簡單了!」說完,又瞪向陌無雙,「還有你也是,如果想那丫頭活命,就給我老實點!」


  陌無雙不語,屋內一時間僅剩下季凝霜悲涼的啜泣聲。


  翌日晨曦熹微,淺色天空緩緩露出瀲灧色秋陽。


  「還沒她的消息嗎?」


  男子淡雅如霧,眉宇間隱有淡淡『川』字,放下手中醇茗,並未回答那人問題,只嘆著說道,「今年的秋色倒是比往年來的早了些。」


  「你!」那人有氣,「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喝茶?!」


  男子淺笑,唇角弧度不深,卻能讓人定心,「急不得,再說她是你至親骨肉,若是這點能耐都沒,豈不是怪哉?更何況你愛徒已深入虎穴,多少能拔下對方几口牙來。」


  那人如炬般的目光斂起,來回踱了幾步,「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合作的?老夫為何全不知情?」


  合作?男子微微挑眉,「不敢擔,時至今日我有什麼資格與陌無雙合作?不過是他事先來找我,單方面告知計劃罷了。」


  那人沉吟,覺得有些道理,畢竟以陌無雙的心智,當今天下怕是沒有第二人能與他匹敵,只是眼前男子,也不是完全沒本事的,能在談笑間運籌帷幄,算是對得起男子往日身份。


  思及此,那人又道,「你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世,也應該知道她和你之間的關係。」


  男子喝茶的動作一頓,眉宇化開,眼底有著毫不掩飾的溫柔之色,「恩,是知道了。」


  不及那人回應,男子繼續,「所以那對傷害她的父女,我……絕不會輕饒。」最後幾個字男子說的極其用力,顯然老和尚二人是觸及到了男子的底限。


  「我這一生護過的人不多,一旦張開羽翼,誰還敢妄動,下場……呵呵。」男子並未說完,但從他眼神可以看出,那對父女必定難逃劫數。


  半崖間,斐苒額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水,地下水仍在湍急涌動,空氣愈發潮濕沉悶。


  才第三成而已,就已經難以突破,莫非我這具身子不適合習武?斐苒如是想著,眉隨之蹙起。


  可天知道天涯海岸創立者,當初練就他自創的天罡法典,足足耗費了十幾年的時間。斐苒能在短短几天便突破前兩成,已經稱得上奇迹。


  連陌無雙等歷任尊君亦是自幼開始修習這套心法,只不過天資有別,真正練到十成之人,寥寥無幾,當然陌無雙是其中一個,而慕言風只悟透八成,再要往上,並非他辦不到,只是把時間和心力都花在了楊文淑身上。要知道從八成到九成,可是如同跨越鴻溝,一般尊君就算有這個天賦,也要幾年時間才可能有所成就,所以更別提練至十成了。


  就在這個時候,『嘶—』熟悉的聲音從斐苒頭頂傳來,極輕,輕易不可察。


  斐苒微蹙的眉鬆開,「小白?」試探性開口。


  『嘶嘶!』不知是不是激動,蛇信子接連吞吐,順著漆黑的峭壁蜿蜒向下,不多時兩條毒蛇便尋到斐苒身邊。


  『嘶!』黑暗中,白蛇烏溜色的眼異常明亮。


  斐苒在關鍵時刻,故而沒有看它,只快速道,「等一下,讓我把小周天突破。」


  練功分為小周天、大周天,不是真正天數的意思,而是內息通過奇經八脈走向,將精化成氣,從而形成屬於自己的內力,小周天只是開端,真正困難的是將體內脈絡融會貫通,無論順逆皆可遊刃有餘,予取予求耗之不竭的大周天。


  有的人天賦好,就是因為奇經八脈生而遂通,內息遊走平穩,但天賦不好的,如同老和尚,即便得了他人功力,也很難突破自身限制,無法控制脈絡逆行。


  以前斐苒不懂,現在可以說明白了七八分,只是對突破小周天耗費數日仍舊覺得不滿意。


  之後隨著她額上汗水快速凝涸,內息突破最後一道關卡,斐苒身體漸松,緩緩睜眼,古潭般的眸子落至白蛇身上,淡藍幽波若隱若現,「找我來了?」


  『嘶—!』白蛇給出回應,與此同時另一條黑白毒蛇從它身後游移而出,『嘶—!』同樣發出一道響聲。


  「小花?」斐苒不免訝異,「所以慕言風也來了嗎?」


  詭異的環境下,斐苒和兩條毒蛇『對話』。


  在得知眾人無礙后,斐苒微一頷首,「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我沒事。」


  可兩條毒蛇硬是不肯離開,在小道內游移一番,竟是齊齊盤旋到斐苒身邊,像左右護法般,守著她。


  斐苒頗為無奈,「你們放心,我真的沒事,只不過在這裡練功比較自在罷了。」


  沒用,白蛇、花蛇已經合上眼,顯然是一副打死不走的模樣。


  「……。」默了半晌,斐苒不再執意。


  隨它們去吧,畢竟洞里蛇蟲鼠蟻眾多,萬一真出現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打擾她修習,兩條蛇也好幫忙對付。


  這麼想著斐苒開始向第四成進發。


  另一邊,季凝霜去了城裡,「老闆,麻煩你按這方子幫我多抓幾貼葯。」


  老闆接過,草草看了眼,道「姑娘稍等。」


  季凝霜原沒有多心,此刻想起父親昨天半夜的交代,還是忍不住多問了句,「老闆,你看這方子可有什麼問題?」


  老闆背對著她,逐一打開放草藥的抽屜,「不就是些驅寒溫內的補藥嘛,沒什麼特別。」


  只是必須冷飲,否則會起到反效果。後面這句話老闆沒說,在他來看一般大夫都會交代清楚,他沒必要再啰嗦這麼一句。


  季凝霜一顆心徹底落定,看來父親是多疑了,兄長無緣無故沒必要害我。


  之後季凝霜回走,在路過一家齋菜館后駐足,「不如給父親買點吃的回去,連日奔波他也是辛苦了。」


  想著住在山腳,他們餐風露宿只能靠野菜為生,季凝霜起了孝心。並未發她跟在身後的幾名壯漢腳步跟著停下。


  「要不要去稟報將軍?」


  「不用,直接給飯菜里下點葯,還怕迷不倒他們?!」


  「這……,會不會壞了將軍大計?」


  「你是不是蠢?這可是我們立功的大好機會!什麼事都要通過將軍,他還要我們作甚?」


  「可將軍萬一怪罪,怕是不好辦啊,你也知道韓大將軍那脾氣,容不得一星半點失誤,不然咱龍虎軍如何威名遠播?」


  「慫包!放心,出什麼事都由我擔著!」


  幾假扮成平民的士兵隱在角落悄悄說話,不知道他們的這一舉動,還真是無形中為陌無雙添了一把助力。


  季凝霜回到山腳茅草屋,先是朝陌無雙甜甜一笑,而後放下手中藥包和吃食,「父親,女兒特地買了您喜歡吃的齋菜,您快來嘗嘗吧。」


  老和尚滿意的點點頭,「還是你懂得孝順為父。」這話自然是說給陌無雙聽的。


  像是沒有會意,陌無雙不語,面色寡淡,瑩玉般的指尖在掌心描繪,畫的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兄長,您也來吃一點吧。」季凝霜好意開口。


  陌無雙抬眼,淡淡朝她看去,眸底雖無半點星芒,但膚白如玉,無論眉、鼻還是唇,皆完美的好似一副精心打磨的畫卷,不覺間季凝霜迷失了心神。


  「無妨,你多吃點便是。」男子聲線恢復往日清雅。


  可季凝霜回不過神,無雙這是在……關心我么?他莫不是真對我起了心思?從前在吳蜀皇宮,二人關係勉強算的融洽,他也沒有這般溫潤體貼過,但現在竟是讓自己多吃些!

  季凝霜感動不已,瀲灧色的光霞在她眼底不停閃爍。


  老和尚在動筷,因此並未發現。


  然而吃著吃著,老和尚突然眼前發花,下一刻手腳變得僵硬。怎麼回事?!老和尚心中警鈴大作。


  「你!」丟下碗筷,老和尚騰地起身,面上隱有狂風驟雨,像是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季凝霜不解,「父親您怎麼了?我特地關照店小二少油多菜,而且那家店是專供齋菜的,不含任何葷腥。」


  老和尚不穩的後退半步,「你這個畜生,居然給為父下毒?!」不懂醫理,老和尚只道季凝霜想謀害他。


  這一幕落入陌無雙眼底,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這麼拙劣的迷藥?呵呵~倒是有趣。


  方才老和尚吃第一口的時候,陌無雙已經嗅到一絲藥味,不語,甚至婉言拒絕季凝霜的好意,就是為看看接下去她到底想做什麼。


  沒想到老和尚連最基本的迷藥和毒藥都分辨不清,這麼一來,陌無雙……很是失望~。也就失了興緻,由著他們繼續『胡鬧』。


  此時季凝霜扶住老和尚,「父親女兒沒有啊!」


  被老和尚猛地推開,「滾!你這個白眼狼,為父當真是白疼你一場!」


  季凝霜急得掉淚,卻是不知該如何辯解,畢竟齋菜是她帶回來的,而父親也是吃過幾口后才四肢發僵,直至現在連站立都不穩。


  「畜牲!畜牲啊!」老和尚痛心疾首,「為父不過是打了你兩巴掌,你居然就下毒害死為父,可有想過那臭小子從前是怎麼對你的?!你的良心是不是給狗給吃了!」


  老和尚不停謾罵,要不是內力深厚,早已雙眼一閉昏倒倒地。


  而季凝霜仍在抽噎著解釋,屋內瞬時亂成一團。


  不遠處,幾個兵士正壯著膽子靠近茅草屋,手裡握著長劍,動作異常謹慎。


  「裡面好像打開了。」


  「我們當心著點,說不定就能一舉擒獲。」


  幾人壓低嗓音對話,如果不是內力深厚之人,在這吵雜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聽見。


  面色看似蒼白,陌無雙眉微不可察的皺了皺,抬眸睨向這對爭吵中的父女,之後將手中一枚玉指環褪下,『嗖』地一下飛至窗外,由於速度極快,並未引起老和尚注意。


  兵士被什麼東西砸中手,痛到差點驚呼。


  「小聲點!當心被他們發現!」身旁兵士責備道。


  「慢著。」被砸到手的兵士突然停下,「這好像是陛下的貼身物件。」


  說完拾起,兵士左右端詳,下一刻急急出聲,「不好,快走!」


  幾人不明所以,只好跟著他快速撤離。


  在跑遠后,那名兵士定了定神,趕忙給出解釋,「是陛下叫我們走的,如果再留下去,只會換來殺身之禍!」


  其餘人仍是不解,「你怎麼知道?」


  兵士大嘆口氣,「韓將軍先前交代過陛下深入虎穴,剛才陛下拿他貼身物件擊中我手背,就是為警告我們,不要破壞他的好事,否則首級不保啊!」


  手同首,這一點兵士常在軍中混跡,對暗語再清楚不過,倘若兩軍發生交戰,為保己方軍令嚴密,通常都是靠暗語互相傳遞信息,所以一發現這枚玉指環,兵士當下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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