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
天涯海岸從沒辦過喜事,這是自創立以來唯一的一回。要說熱鬧嗎?還真不太熱鬧,就是加上后趕到的慕言風等人,也僅夠擺上兩桌喜酒的。
一眾童子對尊君向來忌怕,所以任由簡離如何勸說都不敢踏足天涯閣半步,餘下男僕就更不用說了,把頭埋到肩膀,一個勁的擺手婉拒。只不過他們心底還是高興的,尊君獨來獨往慣了,以前瞧見他一個人立在山巔,怎麼看都孤單了些,往後能有夫人陪在身邊,尊君應當就不會再那麼清冷了吧。
「你不換喜服?」陌無雙禪位,韓藝卿和他沒了君臣關係,言談也就變得隨意。
聞言,陌無雙微不可察的皺眉,沒有回答。
「還是說你忘了準備?」韓藝卿又問。
陌無雙仍舊不語,表情略淡,教人看不出情緒。
「準備了呀,我親自去綉庄定製的。」吳瑤插了一句,然後看向陌無雙,「尊君哥哥,喜服就放在你房裡,趕緊去換吧。」
二人催促,陌無雙終是抬步。
不一會簡離垂頭喪氣的進入天涯閣,沒能把海岸軒的人叫來,他有些鬱悶。
「尊君人呢?」簡離低迷的開口。
「換喜服去了。」吳瑤隨口一答,說完繼續擺放碗盤。
簡離卻是震驚不已,「啊?你再說一次,尊君幹嘛去了?」
吳瑤不解,眨巴著眼,「去換喜服呀,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這……」簡離神色怪異,好似見鬼了一般。
其餘人也就圍上來,紛紛朝簡離投去詢問的眼神。
簡離乾脆撥開眾人,「我……我去侍奉尊君更衣!」
「這小子怎麼回事?」
「不清楚,但看他樣子好像不對勁。」
「要不跟過去瞧瞧。」
「好。」
眾人達成一致。
長廊蜿蜒,簡離熟門熟路,很快來到陌無雙房門口,猶豫片刻,敲響房門,「尊君,您在裡面嗎?」
沒人回答,只有衣料悉嗦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簡離再次敲門,「尊君,可要徒兒幫您?」
眾人走近,就聽簡離一人在外言語,相互看看,仍是搞不清狀況。
「陌小子更衣,你擔心個什麼勁?」林子嬌問。
發現簡離面露難色,慕言風故意沉下臉,「快說。」
老尊君發話,簡離不敢不答,於是幽幽看了房門一眼,道,「我自幼在尊君身邊服侍,知道他最不喜艷色衣袍,以前如果誰不小心弄錯了,必會受到尊君責罰,所以我不太放心。」
簡離猶記得某次過節,當時他還小,想著尊君總是一身白衣太過清冷,便擅作主張讓人在尊君衣擺上綉了紅紋,多少能添點喜氣,豈料尊君瞧見后當即面色變冷,罰了簡離抄書一月,還說如若再犯,就送去暗室思過。
從此之後,簡離再不敢胡來,也就更不能想象尊君今日會主動穿大紅喜服。
但眾人聽后不以為意,「誰家大喜日子不穿正紅的?依我看純粹是你小子多心。」林子嬌邊說還邊戳了下簡離腦袋。
慕言風也是跟著點頭,「事有輕重,他自會權衡,你不用擔心。」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突然從里打開。
眾人尚不及看清,一道火紅身影便從他們眼前閃過,速度之快堪比閃電。
「……。」
一群人愣住,沒人說話,也是不知還能再說些什麼。
好半天簡離才回過神,「我就說尊君不喜艷色,你們還不信……」
吳瑤木訥的朝他看去,「所以尊君哥哥跑那麼快,是不好意思了?」
沒人回答,眾人再次陷入一種古怪的沉默中。
另一邊,斐苒身著喜服坐在房內,燕雲芙有過經驗,故而主動請命替她梳妝。
此時泛黃的銅鏡中,倒映出斐苒嬌艷欲滴的絕色面容,長發挽起,燕雲芙正在用金釵加以點綴。
「不用麻煩。」斐苒淡淡道。
換作平常燕雲芙會即刻領命,但今日不同,她非但不理,反而打趣道,「一輩子一次的事情,若是這都嫌煩,那準新郎該怎麼辦?一會受眾人連番敬酒,他還不得逃跑了去~。」
斐苒一愣,隨後撫過小腹,跑?倒也不錯,她就可以給孩子取名斐殺陌,也挺好聽的。
想到這,斐苒不禁失笑,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是因為快要成親,連她都有些緊張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風倏然吹過,混合了輕微蘭香,「出去。」陌無雙聲音從二人背後響起。
燕雲芙剛要說尚未拜堂,新郎不可以隨便來看新娘,不知怎得,眼前一片暈眩,待到燕雲芙看清,自己已經來到房外,而門隨之關上。
「這……也太心急了吧!」燕雲芙不禁扶額。
斐苒雙眼亦是被略顯冰涼的手指覆蓋,「你鬧什麼呢?」
陌無雙繞到她頸側,「夫人可會嫌棄為夫?」聲音很低,似帶了擔憂。
斐苒一頭霧水,但也沒有問。
之後陌無雙輕嘆,「為夫……可能會入不了你青眼。」
陌無雙什麼時候在意起容貌了?斐苒愈發費解,「你臉受傷了?」應該不會吧,他又不是三歲孩子,再說當今天下還有誰能傷的了陌無雙?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容貌受損呢?
「沒有。」陌無雙又從背後環上她腰際,手微微收緊,像是生怕她會離開。
第一次感受到陌無雙的患得患失,斐苒心頭變軟,「說吧,到底怎麼了?」
陌無雙動了動唇,下一刻發現大紅喜蓋就在桌案上,內息起,直接蓋到斐苒頭上。
「走吧,吉時快到了。」陌無雙道。
斐苒又不是傻子,他明顯不對勁的舉動如何看不出來,於是掀開頭蓋,在對上陌無雙背影后,有些晃神,「你……」
陌無雙脊背一僵,再挪不開半步。
艷紅喜袍,將他原本清冷孤高的氣質徹底轉變,是魅惑?還是更加俊朗?斐苒不免好奇。
然而當她繞到陌無雙跟前,抬眸看清后,斐苒平靜的面色一點點龜裂,直至嘴角微翹,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陌姐姐,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初見時,月色朦朧,斐苒就將陌無雙誤認作女子,不想在他換上喜袍后,竟是如此穠艷,若不是胸膛平坦,外加喉結鮮明,斐苒只會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陌無雙遭到調侃,還是他即將過門的妻子,從不泛紅的耳根染上紅暈,陌無雙別過臉,「你果然看不上為夫。」
斐苒愈發好笑,「不打緊,就當孩子多了一個娘親,也挺好的。」
不想話音方落,斐苒被陌無雙狠狠帶入懷中。
「你幹嘛!」斐苒又氣又羞,外頭這麼多人等著呢,她可不想現在和陌無雙做出什麼親密舉動。
陌無雙不理,纏綿的吻落下,更甚者扶住斐苒腰際,二人緊密貼合。
半晌后,陌無雙才萬分不舍的離開那片紅唇,覆到斐苒耳側,低啞開口,「還敢說我是女人么?」
斐苒呼吸微亂,清楚感受到陌無雙的炙熱如鐵,緊咬下唇,拗著不肯回答。
「不說是么?」陌無雙威脅出聲。
「我……」斐苒眸光忿忿,轉念想到什麼,唇角輕揚,「你答應做一件事,以後我就不取笑你了。」
敢威脅她?呵呵~!
最後這一日,陌無雙將斐苒摟在懷裡,溫柔的哼唱她剛才教的一首怪異曲調。
「就這樣被你征服,切斷了所有退路……」
聲色悠遠,陌無雙不覺詞曲難堪,反而因為懷中女子這一刻的巧笑倩兮,心頭充滿暖意。
什麼是愛,大約就是這樣,磕磕絆絆,卻又相依相偎,在對方眼中永遠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若是哪天白髮蒼蒼,還能守在一起,有無數回憶可尋,有子孫繞膝,直至生命盡頭,棺木也要左右相鄰,生生世世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