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你該不會得了什麼絕症吧？

  裴遠晟耐心地聽周院長說完，臉上仍然毫無慍色：「周院長，我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原因你要不要想象力再豐富點，腦洞再開大點？來，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的答案。」


  周院長深深地疑惑了，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的，難道這種時候心虛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你該不會得了什麼絕症吧？」周院長仔細觀察裴遠晟，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人搞不好真的有這種可能。


  雖然她是婦科醫生，但從他外表上看，也約莫能看出來他身體應該不太好，臉色白的厲害，眼睛下面還有淡淡的青影。


  「周院長，韓劇看多了嗎？」裴遠晟笑了下說，「這種理由都能猜到，為什麼就是猜不到最靠譜的那個呢？」


  周院長瞪著裴遠晟，終於說出了最後一種可能性：「你們這種明明有家室還在外面勾搭女人的臭男人——」


  「停。」裴遠晟伸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慢悠悠地說道：「首先，我還沒結婚，其次，我尚且還能活個幾年不至於現在就掛，再次，我不缺錢，養一個加強連的小孩也沒什麼問題。再再次，周院長，你一向罵人都不搞清楚身份就開始嗎？」


  周院長濃郁的長眉緊緊皺起，眉心的褶皺幾乎能夠夾死蒼蠅：「什麼？你的意思是——」


  裴遠晟微笑地望著她，閑閑地道：「周院長，我不是孩子的父親。」


  周院長：「……為什麼不早說？」


  裴遠晟笑道：「周院長，你有給過我機會開口嗎？不是你一開始就對著我一頓指責嗎？」


  周院長無語，看了看裴遠晟，又看向閔秋寒：「好吧……是我誤會了，閔小姐，我最後再確認一下，孩子的父親今天不會到場對嗎？」


  閔秋寒點點頭，說：「嗯，他不會來的。這輩子我們應該也不會再見面。」


  閔秋寒的前任在企圖侵害閔秋寒未遂后和故意傷人被成烽和唐笑報警送進了警察局，短時間內，應該是不會再出現在閔秋寒面前了。


  周院長長了一張冷酷無情的臉，其實內心火熱，尤其見不得小生命被扼殺，每一個前來做人流手術的人，都會由她親自接待反覆談話確認，並且要求親自見到胎兒的父母，得到雙方的首肯才行。


  「那好吧，手術室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既然你這麼堅決，那就跟我過來吧。」周院長看了旁邊的裴遠晟一眼，忽然在他面前低聲說：「你要是有病的話，就早點去看醫生，不用強撐。」


  裴遠晟愣了下，沒想到自己會被周院長看出來。


  「你臉色很差，嘴唇發白，發間有虛汗。」周院長說完，就轉身朝前面的手術室走去。


  閔秋寒的父母親人都不在，便由唐笑幫她簽字，望著已經躺在手術台上的閔秋寒，唐笑心中十分的緊張。


  雖然簡單的流產手術一般不會出什麼亂子，更何況是由她非常信任的師姐，在承北頗有名氣的周院長親自主刀，但唐笑一想到做手術的人是閔秋寒，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各種意外的發生。


  閔秋寒握著唐笑的手，一張秀美的小臉緊張到發白，她望著唐笑不斷地問：「笑笑，我不會有事吧？我好害怕……笑笑，我會死在這裡嗎？笑笑，我……」


  閔秋寒看起來柔柔弱弱，但從小也沒生過什麼大病，上手術台這還是頭一遭，如果只是單純的小手術也就罷了，這台手術，牽扯著來兩條生命……


  閔秋寒想到這裡，眼裡再也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她在心裡對那孩子說：「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無法對你負責，這輩子怕是和你無緣了。媽媽不想讓愛我的人和我愛的那個人為難，也不想今後再被那個混蛋和混蛋的家人糾纏……對不起，是媽媽太自私了……原諒我吧，孩子……」


  唐笑緊緊地握著閔秋寒的手，恨不能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通過這雙手傳遞給她。


  「秋寒，別怕，有我在呢，不會有事的……相信我，這只是一台小手術，周院長是非常有經驗的醫生，手術成功的幾率是百分之百，從業至今周院長從未有過任何失誤，她絕對是最值得信任的醫生，就當睡一覺好嗎？很快的，等你醒來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和裴遠晟就在外面等你。晚上想吃什麼，等做給你吃好不好？」唐笑不斷地安撫著閔秋寒，只希望她能安心，不要再胡思亂想。


  閔秋寒眼中源源不斷地湧出淚花：「笑笑，我真的好害怕，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好不踏實，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而且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好像能看到那個孩子的眼睛，那麼大那麼圓那麼亮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他在看著我……他好像在哭，笑笑，你相信我說的話嗎.？我沒有騙你……這不是我的幻覺，這都是真的……我真的看見他了。」


  唐笑在心裡嘆息，手上卻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別怕，一切都會過去的，別怕。或許，他只是在跟你告別，秋寒，什麼事都會有一個結束，你也好好和孩子告別，好嗎？」


  閔秋寒躺在手術台上把頭搖的跟波浪鼓似的，剪水雙瞳中交織著掙扎的情緒。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源源不斷地從她眼角墜落，在她臉側的枕頭上濡濕一片。


  「笑笑，我現在，還有後悔的餘地嗎？」閔秋寒突然遲疑地哭著問道。


  在一旁準備手術器械的周院長停下動作，將手術刀扔到一邊，低頭看著閔秋寒說：「還沒有想好嗎？閔小姐。」


  閔秋寒哭泣著說：「對不起，對不起周院長，是我太優柔寡斷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明明之前已經想過很多遍，現在卻又下不了決心，我真的是太沒用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斷地重複著這三個字，究竟還對不起周院長，還是對不起肚子里的孩子，還是對不起唐笑，亦或是其他的什麼人，已經沒有人知道，但是，外形強勢的周院長卻在這一刻放緩了聲音，用罕見的柔和的語調對她說道：「閔小姐，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對不起的人很多，沒有誰能夠做到絕對的誰也不虧欠，但是，愧疚是沒用的。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你左右不了別人的心，有的人他想原諒你，不需要你說對不起，他也會默默地原諒你，不去記恨你，有的人不想原諒你，就算你說一千遍一萬遍對不起，那也沒用，該恨你的還是會恨你，知道嗎？所以，你唯一能夠祈求原諒，並且真正達到和解的，只有你，還有你的心。」


  躺在手術台上滿臉淚水的閔秋寒似懂非懂地望著周院長，周院長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說道：「如果還需要考慮，我會給你充分的時間，雖然我的時間也很寶貴，但是它比不上你肚子里的這個生命寶貴，你仔細想清楚，做好決定再告訴我，不管你做出任何決定，都沒有任何人會怪你，記住，你只要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做最勇敢的自己。」


  周院長長長的一番話讓閔秋寒眼睛的淚水凝住，她望著周院長那張幹練的臉龐，似乎陷入了思考，周院長直起腰，對一旁的唐笑說：「你在和她聊聊吧，身為她的好朋友，也許只有你能夠開導她，慢慢來吧，不用急。」


  說完，招呼一旁的護士打算出去，唐笑感激地望著周院長說：「學姐，真的太麻煩你了。謝謝你。」


  周院長笑道：「麻煩什麼，我不過是做我該做的事情而已，記得當初很多人問過我，為什麼會選擇進這樣一家醫院，而不是更為高端的醫院，我當時的回答是，醫學沒有貴賤，在這裡，我能夠找到我的歸宿，我的心能夠平靜下來，我認為，這是值得的。」


  望著因為微笑而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和剛才在外面與裴遠晟說話時那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判若兩人的周院長，唐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學校時的一個傳聞，當時很多人說，周學姐懷了學校某位教授的孩子，但是教授不願意與周學姐結婚，於是周學姐一氣之下自己給自己開刀做了人流手術，手術很成功，幾乎沒有痛苦，但是當周學姐看著從自己肚子里取出來的已經具有清晰的五官還有小胳膊小腿的胎兒時，整個人都崩潰了。


  後來，周學姐就跟瘋了似的抱著那個已經失去生命的胎兒送去醫院搶救，當然是不可能救回來的。再之後，在醫學院因優秀而遠近聞名的周學姐就突然休學了，有人說，周學姐得了抑鬱症，每天都到處找她的孩子，整個人瘋瘋癲癲神志不清，於是被她的家人送進了精神病院。


  再後來，所有人都失去了周學姐的消息，學校的一些老教授們偶爾提起周學姐時，也往往一臉惋惜地說，多好的醫學苗子，就因為一場不靠譜的戀愛斷送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而周學姐為之付出一切的那位教授，卻依然好端端地生活著，後來辭了教授職位去經商，居然混的風生水起，買了豪宅娶了一個三線小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