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會沒命嗎?
成烽在剎那間回憶起許多事情來。
那些畫面不斷在他眼前閃回著……時而是成母撫摸著還是嬰兒的自己,時而是年幼的自己跟在身姿挺拔的大哥身後,時而是父親生氣地撕破自己不及格的試卷,時而是成萌笑容滿面地抱著自己送她的維尼熊抱枕,時而是自己的手指穿過唐冪的長發,為她戴上一條鑽石項鏈,她的嘴唇擦過自己的臉頰,時而是自己站在窗前,望著遠處花園裡大哥和大嫂相視而笑……
「你還好嗎?」一道陌生而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
成烽猛地搖了搖頭,那些畫面倏然消散,自己又回到了小島上的神秘花園,面前站著一名名叫佐薇的美麗女子。
佐薇灰色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他,蒼白的面容上透露著一絲緊張。
「啊……沒事,」成烽搖了搖頭,實在想不起剛剛發生了什麼,「請問……我怎麼了?」
佐薇垂下眼眸,似乎在掩飾著內心深處的真實情緒,「沒什麼,快走吧。」
成烽皺起眉頭,「佐薇,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
佐薇飛快地抬起頭,望著成烽說:「沒……沒有。」
成烽心中的疑慮卻加深了,佐薇身上,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呢?
這時,一陣風吹過,頭頂茂盛的枝葉撲簌簌地搖晃著,風中傳來了不遠處有人說話的聲音,然而那隱約可以聽見的單詞卻是成烽完全不熟悉的。
不是法語……難道是這座小島上居民的母語嗎?
那麼佐薇又為什麼用法語唱歌和說話呢?
成烽還來不及將這些疑問問出口,佐薇美麗的面容上卻露出了幾乎可以稱之為慌亂和恐懼的表情。
她一把奪過成烽手裡的網兜,將裡面的果子丟進灌木叢中,然後將網兜扔得遠遠的。
成烽驚詫地說:「佐薇,你幹什麼?」
佐薇一把捂住他的嘴,嘴唇幾乎貼著他的額頭說道:「你聽著,現在馬上跟著我走,別說話,否則我們都會沒命。」
成烽不可思議地望著佐薇,佐薇卻沒有再解釋什麼,而是用她那纖瘦有力的手指緊緊抓著成烽手,飛快地朝前走去。
會沒命嗎?
聽著遠處不斷傳來的陌生的語言,成烽第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先前佐薇也是這樣緊張,但是成烽並沒有真的認為自己會因為翻進來摘了一些果子和佐薇說了幾句話而丟掉性命。
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他開始認為佐薇說的是真的。
或許是從聽到風中傳來的那些隻言片語開始。
雖然聽不明白那些人在說什麼,但從語氣中,成烽能夠感覺到那些人帶來的威脅。
他們是真的會殺人的。在這個異國的小島,自己就算死了,又有誰會知道呢?
這裡這麼多的植物,如果將自己的屍體隨便埋在哪個灌木叢中,又有誰會知道自己曾經來過這裡,並且死在了這裡呢?
更別說大哥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來到了這所神秘的花園。
成烽在來的路上注意過,島上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是沒有監控的。
這就意味著,自己真的很容易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座神秘的島嶼,一點痕迹都不留下。
佐薇……這個女孩,為什麼要幫助素未謀面的自己呢?
他清楚的知道,佐薇幫助自己逃走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的。
甚至她有可能為了自己送命。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用力握了握佐薇冰涼的手指。
兩個在此之前素未謀面的人,眨眼間就成了生死之交。
佐薇卻在這時回頭,腳步不停地飛快對他說了一句:「別怕,我會安全讓你離開的。」
「那你呢?」成烽禁不住脫口而出。
佐薇沒有說話,成烽從佐薇沉默而纖細的背影中能夠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憂傷。
「佐薇,你跟我走吧,我家很有錢,我會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過自己想做的生活,當然,我也不會向你要求任何回報,佐薇,跟我走好嗎?我知道,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你一定很不快樂……」成烽快速而小聲地說著,希望佐薇能夠聽從他的安排,儘管他內心很清楚,佐薇不會離開。
或者說,佐薇很難離開。
她既然知道如何讓自己離開這裡,如果真的能走,肯定自己也嘗試過離開這裡了。
又何必等到自己這樣一個陌生人來帶她走呢?
成烽所料不錯,佐薇聽完了成烽說的話,很快回過頭,報之以一個淡淡的微笑。
「謝謝你,陌生人。但是,我不能離開。」佐薇輕輕地說道。
「佐薇……我是真心想幫助你,你這麼年輕,這麼美麗,實在不應該就這樣……」成烽激動地說,「你知道嗎?在我們華國,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子,是可以成為被無數人喜愛的電影明星的,你想過那樣的生活嗎?我可以幫助你,讓你去拍電影,真的……」
成烽沒有說謊,他交往過一些小明星和小網紅,他知道只要肯花錢,可以捧紅任何一個稍有姿色的年輕女人,更何況是佐薇這樣擁有驚世美貌的女子……
只要她跟著自己離開,一定可以脫胎換骨,擁有嶄新的人生……
「真好……我也希望自己成為電影明星,可是這輩子,恐怕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佐薇低聲嘆息著,拉著成烽的手,拐過一個彎,離開了那些沒完沒了的灌木叢和茂密的大樹,映入眼帘的,是一條幹凈整齊的小路,還有小路盡頭的高牆。
成烽知道自己就要和佐薇分別了,他實在不願意放棄佐薇,於是不顧佐薇的反對,喋喋不休地說道:「佐薇,我求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的,你也相信你自己,離開這裡,你可以擁有你所有想要的一切,你希望自由不是嗎?不要做被困在這堵高牆裡面的公主,做一個自由的人,你可以做到的,只要你跟我走……佐薇,我懇求你,跟我走吧!」
「你是一個好人,」佐薇突然停下腳步,望著成烽說:「謝謝你,我很感謝你願意帶我走,也願意相信我是一個好人,可是事實上……對不起,我真的已經不能……請再一次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
「我叫成烽。」成烽眼神炙熱地望著佐薇,「佐薇,我們還能再見面的,對吧?」
佐薇輕輕笑了笑,卻沒有回答成烽提問,「成烽,我記住了……我不會忘記你的。」
說完,她張開雙臂抱住成烽,成烽呆住,直到鼻端傳來女孩身上特有的氣息,才意識到佐薇擁抱了自己。
他伸手抱住佐薇,聽見佐薇在自己耳邊說:「成烽,你真的是一個好人。」
成烽無奈地笑道:「所以……我再一次被發了好人卡嗎?」
佐薇鬆開成烽,朝他微笑道:「如果下一次有機會見面,我會告訴你我真正的名字。」
成烽獃獃地:「你真正的名字?」
「嗯。」佐薇點點頭,拉著成烽繞著高牆走了一小段路,來到被雜草掩住一半牆壁的一處。
她蹲下身,小心地剝開那些雜草,然後露出了藏在雜草中間的一個小洞。
成烽臉色難看地說:「佐薇,你不會……」
佐薇回頭鼓勵地道:「成烽,你可以的。」
成烽望著那個小小的洞,鑽狗洞這事兒姑且不論,這樣小的洞,佐薇爬出去恐怕都很困難,更何況是自己呢?
「成烽,你可以的。」佐薇再次重複了一遍。
「佐薇……我……」成烽還在猶豫,突然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串雜亂的腳步聲。
佐薇神情一變,連忙推著成烽來到那個洞前,「成烽,快!」
成烽硬著頭皮伏到地上,將頭伸向洞外。
佐薇則一面使勁將成烽往外推,一面用力敲打著卡住成烽肩膀兩側的磚石。
隨著佐薇有節奏的敲擊聲,成烽右側的磚石微微鬆動了一下。
成烽的頭已經探出牆外,眼前還是來時那條幽靜的小路,真不敢相信,牆內和牆外居然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成烽,用力,你必須出去!」佐薇幾乎用盡了全力幫助成烽掙脫磚石的桎梏,並且不斷地敲擊著那塊磚石。
那些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了,成烽渾身是汗,佐薇也是一樣,她身上的汗水甚至滴落在了成烽的頸側。
成烽莫名的有種衝動,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走,難道就不能留下來陪佐薇一起面對嗎?
似乎是感覺到成烽的猶豫,佐薇焦急地說道:「成烽,不要停下,用力鑽出去,如果你留下來被他們抓到,一定會死的!可是如果你逃出去,我們或許還能夠再次見面……」
「真的嗎?」成烽猛然頓住。
「真的!」佐薇篤定地說道,「你必須活著,我們才能有再次相遇的機會,不是嗎?你必須逃出去,成烽。」
佐薇的話給了成烽莫大的鼓勵,他渾身彷彿充滿了力量,不顧疼痛地拚命讓自己朝外使力。
與此同時,成烽左側的磚石竟被佐薇推了出去,落在了牆外的地上。
成烽左邊肩膀一松,身體朝前一送,半個身子衝出了高牆。
剩下的就很好辦了,成烽雙肘撐地朝外爬著,佐薇也推著成烽的腿幫助他往前。
直到整個人都從洞里滑出,成烽鬆了一口氣,渾身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地上。
佐薇從洞中探出一張蒼白美麗的面孔,朝成烽露出一個充滿哀愁的微笑:「再見,成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