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兩人一直站在露台上聊天，時間不知不覺也過去了好一會兒，成萌看了看腕上的手錶，說：「皮特，我們下去吧。」
「好的。」皮特打算牽起成萌的手，但成萌往旁邊躲了一下，沒有讓皮特碰到她，皮特略顯尷尬地摸了摸高挺的鼻尖，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有說。
成萌並不是討厭皮特，不想讓皮特牽自己的手，而是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件事情還是有些突然了，她不想讓大嫂和大哥他們覺得自己不夠矜持。
況且，如果皮特真的喜歡自己的話，應該會願意先緩一緩，和自己進一步加深了解的。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皮特英俊的側臉，皮特也恰巧側過頭來，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瑪蒂爾達，是你嗎？」兩人的身後突然傳出一道聲音。
由於對方說的是口音濃重的法語，對法語並不熟悉的皮特並沒有聽明白，倒是向來比較有語言天賦，曾經學習過一段時間法語的成萌最先反應過來。
「卡琳娜女士，你認錯人了。」她轉過身，用一口流利標準的法語回道。
卡琳娜女士剛剛從城堡中的客房中午睡醒來，整齊的鬢髮看起來有些凌亂，腳上還穿著拖鞋，這與先前那個端莊美麗的女士判若兩人。
更重要的是，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灰色的眼睛看起來霧蒙蒙的，如同倫敦街頭瀰漫的濃霧一般。
「不……你就是瑪蒂爾達。」卡琳娜跌跌撞撞地撲到成萌面前，皮特提防地看了她一眼，在看清楚她身上沒有任何能夠威脅到成萌人身安全的東西后，才放鬆了警惕。
成萌伸手扶住卡琳娜女士，不解道：「卡琳娜女士，你怎麼了？瑪蒂爾達是誰……」
這是一個常見的法國女孩的名字，寓意美好，從卡琳娜女士口中喚出來，又是那麼的親昵，彷彿她曾這樣呼喚過這個名字上千次上萬次。
「瑪蒂爾達，媽咪好想你……」卡琳娜女士緊緊攥著成萌的胳膊，那力道甚至讓成萌感到幾分吃痛，但是當她聽到「媽咪」兩個字時，禁不住呆住了，原來瑪蒂爾達是卡琳娜女士的女兒嗎？卡琳娜女士看起來雖然是上了年紀，但是仍然是美麗而年輕的，難道她的女兒已經有二十來歲了嗎？
「卡琳娜女士，我……」
成萌話還沒說完，就被卡琳娜女士打斷了，她絮絮不止地說道：「親愛的，你怎麼忍心丟下媽咪一個人在家呢？這些天你跑到哪裡去了，你這個淘氣鬼，讓媽咪擔心壞了……瑪蒂爾達，媽咪知道你已經是大人了，有選擇自己喜歡的男人的權利，但是聽媽咪說，那傢伙不是什麼好人，不要和那傢伙在一起，噢，該死的，為什麼上帝要讓我的寶貝兒愛上這樣一個男人？瑪蒂爾達，媽咪求你了，不要再和他在一起，總有一天，那個魔鬼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卡琳娜女士，儘管非常不想這樣說，可是，我不得不告訴你，你認錯人了，我是成萌，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兒瑪蒂爾達……」成萌為難地說道。
她生性單純善良，看到卡琳娜女士這副模樣心中已是極度不忍，為此她默默忍受了卡琳娜女士將她的胳膊捏得生疼，但是即便是善意的謊言，她也不願意在這樣一個母親面前冒充她的女兒。
「瑪蒂爾達，你還在生媽咪的氣嗎？」卡琳娜女士哽咽著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痛苦悔恨的神色，「瑪蒂爾達，是媽咪錯了，媽咪不該罵你，可是親愛的，他真的不是什麼好人，你必須離開他，知道嗎？瑪蒂爾達，媽咪求你了，不要和他在一起，你要知道……媽咪並不是嫉妒你，如你所說，你年輕漂亮，世界上會有哪個男人不愛你呢？媽咪相信他或許喜歡你，但是瑪蒂爾達，那並不是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不不，瑪蒂爾達，不要用這樣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沒有說謊，你知道的不是嗎？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親愛的，他曾經是媽咪的情人，他和媽咪在一起的時候，媽咪還沒有遇到你的父親，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你……」
「……」成萌已經忘了自己要從卡琳娜女士手中掙脫出去，她已經被卡琳娜女士所說的一切嚇得傻掉了，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就意味著卡琳娜女士的女兒愛上了自己母親的舊情人，最後為了舊情人離開了母親，而卡琳娜女士，自那以後，便活在深深的痛苦之中……
「她在說什麼？」皮特法語水平有限，卡琳娜女士不僅語速快，並且口音極重，他只能辨認出部分詞語。
「她在說她的女兒……」成萌臉色尷尬，不知道是否應該把卡琳娜女士的私事告訴皮特，更重要的是，現在卡琳娜女士的世界里只有她，皮特對於卡琳娜女士來說是不存在的。
卡琳娜女士到底怎麼了？
她試著從卡琳娜女士的桎梏中掙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卡琳娜女士的肩膀：「卡琳娜女士，請你鎮定一點，我是成萌，不是你的女兒瑪蒂爾達……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到樓下喝點茶，慢慢聊一聊好嗎？」
卡琳娜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僅對皮特視而不見，連對成萌的話也充耳不聞，只是迷迷瞪瞪又狀似痴狂地注視著成萌。
露台上光線充足，足以讓卡琳娜看清楚成萌的臉，即便成萌真的長相與瑪蒂爾達有相似之處，但也還不至於以假亂真吧？更何況，成萌長著一張典型的東方面孔。
然而不管成萌如何否認自己是瑪蒂爾達，卡琳娜女士依然不為所動，固執地對她的女兒瑪蒂爾達傾訴著自己的愧疚和悔恨，「瑪蒂爾達，我最親愛的小寶貝，早知道你會離開，媽咪應該幫你買你一直想要的那條裙子，媽咪應該每天早上做你最愛吃的乳酪蛋撻給你吃……瑪蒂爾達，上帝為什麼要讓你遇見那個男人？你應該相信媽咪，那傢伙空有美麗的外表，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他曾經想毀掉媽咪，媽咪離開了他，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恨著媽咪！是的……瑪蒂爾達，你相信媽咪，他之所以恰好在那一天出現在那家咖啡館，恰好出現在你的面前，這並不是你想象中的浪漫愛情劇《卡薩布蘭卡》中的美好邂逅，他是有預謀的！瑪蒂爾達，你為什麼不願意相信美好的愛情背後藏著血腥的陰謀？媽咪真想剖開自己的心讓你看一看，媽咪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沒有一個字是誇大其詞，瑪蒂爾達，媽咪懇求你，看在上帝的份兒上，回到媽咪身邊，再也不要見那個魔鬼了！瑪蒂爾達……」
卡琳娜女士痛苦著，捧著成萌纖細白皙的小手放到自己嘴邊親吻著，滾燙的淚水從她那雙美麗而又黯淡的灰色眼鏡中源源不斷地落下來，它們濡濕了成萌的手指，令她手指間黏糊糊的，一股無由來的難過和焦慮湧上了她的心頭，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樣對待卡琳娜女士才是正確的。
如果，她試著去扮演卡琳娜女士心目中的那個為愛情不顧一切的女兒呢？如果她接受卡琳娜女士的懺悔，卡琳娜女士心情好一些，進而平復下來呢？
善良的成萌這樣想著，便在卡琳娜女士忘乎所以地吻著自己的手指時，側過頭向她目前唯一的同伴——剛認識一天的曖昧對象皮特投去了徵詢的目光。
「倘若我假裝是卡琳娜女士的兒子瑪蒂爾達，她會好受些吧？雖然那的確是善意的謊言，可是我想……我想讓她停止哭泣，我應該那樣做嗎？皮特。」她輕輕蠕動著嘴唇，用口型詢問著他。
「親愛的，你真是個美好的天使。」皮特溫柔的輕輕說著，聲音如同樹葉間鳥兒的呢喃，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眸中泛著濃濃的愛意，她無疑是他見過的品格最純潔的女孩了。
哦，感謝上帝，感謝他的兄弟，把這麼美好的女孩送到他面前。
「嗯。」成萌點了點頭，心裡感到一種堅實的力量，她想，那一定來自於一個讓人信任的同伴的支持。是的，那是皮特為她帶來的。
「媽咪……」微風輕輕浮動著露台的紗簾，明亮的光線傾灑在成萌光潔無暇的小臉上，她的目光如此動人，像落在水面波光粼粼的陽光，「媽咪，別難過，我回來了。」
隨著她略帶口音的輕柔聲線，卡琳娜女士狂喜地抬起頭來，雙手顫抖著撫摸上成萌的臉頰。
「瑪蒂爾達，你原諒媽咪了嗎？你真的……真的不再生媽咪的氣了嗎？」
「嗯，媽咪，都是我不好……我應該相信媽咪的，不是嗎？只有媽咪才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媽咪永遠不會欺騙瑪蒂爾達……」成萌微笑著說，「媽咪，我想吃乳酪蛋撻，今後的每一天，媽咪都做給我吃，好嗎？」
「好……好！」卡琳娜女士拚命點著頭，隨著她的動作，溫熱的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滾滾落下，「親愛的瑪蒂爾達，你一定餓壞了，瞧你都瘦了……媽咪這就去給你做，親愛的，你乖乖等我……不準再趁媽咪不在悄悄離開，答應我親愛的……」
「好……我答應你。」成萌輕輕摟住這個悲傷而又興奮的女人瘦削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媽咪，我永遠不會再離開你……」
「噢……我的寶貝兒……」卡琳娜女士捧著成萌的額頭印下一個苦澀又甜蜜的吻，蒼白端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