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你算什麼男人?
小梅的大哥和侄子磊子確定已經失去生命跡象了,按照屍體受傷的情況來看,他們似乎是在地震發生的過程中,從外面衝進不斷搖晃的屋子裡,然後被轟然倒塌的房梁砸了個正著。
「磊子他爸,你怎麼這麼傻!跑回來幹什麼……好好的呆在外面,沒準就能活下來啊……你們回來幹什麼,誰讓你們回來找我……造孽啊……你們不該回來啊!!」小梅嫂子哭得嗓子都嘶啞了,她真寧願自己沒有跟著小梅他們一起走,要是她沒走,是不是就能磊子他爸死在一起了?
眼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為了回來找自己而慘死,她一個寡婦,今後還怎麼活下去?
沒有了丈夫和孩子,她哪裡還有生存的意義?
小梅嫂子哭幹了眼睛,望著再也不會聽她抱怨對著她憨笑的丈夫,她的心口好似有一把細細的刀在割著她的肉一樣,她難受的快死了……老天,為什麼不幹脆讓她死了?
小梅也同樣哭的兩眼紅腫,可是,她知道大哥和侄子走了,以後她要幫大哥照顧嫂子,她不能再哭下去了。
「嫂子,你別哭了,等咱們安葬了大哥和磊子,你就跟我一塊兒去鎮子上好不好?我婆家人挺好的,真的……嫂子,你放心,我會替大哥照顧好你的……」年輕的小梅擦了擦眼淚,試圖安慰著哭到兩眼腫脹面無人色的嫂子。
「小梅……謝謝你了。不過……我還是想陪著你大哥和磊子……」小梅嫂子低低地說著,嗓音早已經喑啞不堪。
「嫂子,這莊子都毀了,你還說什麼傻話啊……」小梅急急忙忙地說,她生怕嫂子做出什麼傻事來,連忙轉過頭向身後的唐笑等人求助,「裴老闆,唐小姐,金小姐,你們幫我勸勸我嫂子好不好?我不能讓我嫂子留在這兒……這莊子,徹底毀了啊……」
小梅說的沒錯,這小小的古老村莊,被這場地震摧毀的十分徹底,這裡交通不便,就算他們出去后想辦法聯繫上救援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救援隊才能夠趕到,況且,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倖存者可能很少很少,至少,唐笑他們目前沒有見過任何一個活著的人。
連倖存者都沒有,這裡今後又該如何重建家園呢?
原本寧靜祥和的世外桃源,就這麼輕易地被一場地震所摧毀了嗎?
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個藏在深山中的村子,他們在遭受災難后,就那樣默默無聞地徹底消亡?
對於這樣的地方,唐笑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不希望外界的過度插手導致村子的本來面貌遭到破壞,另一方面,如何不受到外界的關注,他們無異於活在孤島之上,任何一場天災人禍都能夠輕易地將其摧毀。
唐笑思索間,聽到旁邊的裴遠晟聲音溫和地和小梅交待道:「小梅,幫我和你嫂子說,離開這裡后,我會資助她在外面的小鎮上開一家小店,做個小生意,就開一家小飯館好不好?我還記得你嫂子下午做的山雞湯,味道真的很不錯。」
小梅聽得激動不已,她淚眼朦朧地望著眼前縱使站在一片慘淡的背景中依然長身玉立片塵不染的裴老闆,只覺得裴老闆彷彿是天上來的神仙一樣。
「謝謝,謝謝裴老闆,裴老闆您真是我們的再世恩人,我……我給您磕頭!」小梅實在想不到該怎麼報答眼前的大恩人,竟激動地直接跪下去,要朝裴遠晟磕頭。
裴遠晟連忙伸手去扶,無奈小梅雖然年輕但從小做慣了農活身體強健得很,力氣也大,愣是跟一頭小蠻牛似的朝地上拱去。
裴遠晟見地上全是碎石瓦礫,試圖去托住小梅的頭,結果去被小梅的頭撞到膝蓋,他本來就剛剛犯過病身子正虛,被這麼一撞,竟雙腿一軟,一下子站不住朝旁邊倒去。
「裴總!」金曉儀驚呼一聲,衝過去半扶半抱地穩住裴遠晟,剛磕完一個頭抬起眼來的小梅驚呆了,自責不已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裴老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裴遠晟無奈道:「沒事,是我自己沒站穩,不過……你真的不用再給我磕頭了,趕緊去安慰安慰你嫂子吧。」
小梅圓圓的臉上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想說點什麼,但又實在說不出什麼來了。
唐笑見狀,拍了拍小梅的肩膀說:「快去吧,我看你嫂子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小梅點點頭,過去跟嫂子說有大老闆願意出錢給她開店的事兒。唐笑這邊,卻臉色嚴峻地望向裴遠晟問:「你剛剛怎麼了?」
裴遠晟早已經推開金曉儀自己站直了,就怕被唐笑發現端倪,但他臉色實在白的不像話,嘴唇也透著淡淡的紫色,這一臉病容又怎麼能夠瞞得過唐笑身為醫生的火眼金睛呢。
「我沒事,」裴遠晟知道瞞不過唐笑,也沒有再做多隱瞞,「剛才找到你之前,心臟稍微有點不舒服,已經吃過葯了……多虧了金曉儀,她身上帶著葯,你不也知道的么?」
他刻意扭轉話題,但唐笑並不上當。
「現在呢?現在是不是還是不舒服?」她走近他,伸手按住他的心口,裴遠晟臉色白了白,握住唐笑的手腕露出一絲苦笑:「你就別試探我了……好,我承認,是不舒服,但是也暫時死不了……比起那些在地震中死去,或者現在還埋在廢墟中苟延殘喘的人來說,我已經好太多了,不是嗎?先別操心我了,我們先去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人吧。」
「不行。」唐笑斬根截鐵地說,「你先離開這兒,往來時的方向走,能走多遠走多遠,讓金曉儀帶著你走,我留下來。」
「為什麼?」金曉儀訝然道:「笑笑,我們怎麼可能丟下你一個人在這裡,誰知道接下來會不會還有餘震?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們三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分開。」
裴遠晟欣慰地看了金曉儀一眼,贊同地說:「笑笑,這次我不會站在你這邊,我同意金曉儀的說法,要麼你跟我們一起走,要麼大家一起留下來,本來就是大家一起來的,現在怎麼能讓我和金曉儀先行離開?我好歹也是男人,你覺得我能做得出這種丟下柔弱女子一個人逃走的事情么?如果這事兒將來傳出去,我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我的兄弟烈子,還有什麼臉面在承北立足?」
唐笑皺眉,裴遠晟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留下來!倘若真的有餘震發生,他根本無法逃生。
而且,假如他病上加病,在這樣一個貧瘠荒涼的環境下,到哪裡去找醫療設施來給他醫治?
他必須活下去……
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她要怎麼和嚴叔交代?更何況,曉儀那麼愛他,他活著,曉儀才有可能幸福。
而且,她心裡很清楚,只有他走了,曉儀才會跟著他一起走。
不止他不能留下來冒險,曉儀也不能冒這個險。
這麼想著,她狠了狠心,冷冷地說道:「裴遠晟,你一身的病,你算什麼男人?在我眼裡,你只是個病人,是病人,就不要摻和救援的事兒,如果你真的想幫忙,還不如快點出去,然後想辦法聯繫到外面的救援隊。」
「笑笑,你在說什麼……什麼不算男人?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金曉儀震驚地望著臉色冷漠的唐笑。
裴遠晟驟然聽到「你算什麼男人」這句話,不受控制地心臟猛然痛了一下,但是很快,他恢復如常,甚至微微揚了一下唇角:「笑笑,你別想著用這些話來刺激我,我不會這兒容易被你趕走的。你記住,你在哪兒,我在哪兒,至少現在,我絕對不會離開你半步。」
金曉儀反應過來,也連忙說道:「我也是,笑笑,我們不會走的。」
「你、你們……」唐笑無奈極了。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汽車喇叭聲。
幾人回頭一看,只見裴遠晟那輛熟悉的車正遠遠地駛來。
而汽車的副駕窗口上,有一隻腦袋從裡面探出來,正遙遙地朝他們揮手。
「笑笑,笑笑!是我!笑笑!!」
唐笑的眼睛亮了,那是……那是季曉茹的聲音!
怎麼回事……司機小張找到了季曉茹嗎?
那麼陸晨晞呢,他是不是也在車內?
忽然間,在這片地震后的廢墟上,唐笑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振奮。
至少,季曉茹沒事,看到她那麼開心的笑著的樣子,似乎一切的悲傷和恐懼都被悄悄地撫平了。
由於原本就非常狹窄的道路被倒塌的房屋掩埋,車子無法再向前,於是在距離大家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季曉茹從前座下車,後座走下陸晨晞,還有兩個唐笑沒見過的人。
裴遠晟和金曉儀也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容,季曉茹和陸晨晞的平安無事,真的是最讓人高興的一件事兒了!
眼看著季曉茹等人慢慢朝這邊走來,唐笑忽然間,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一陣嬰兒微弱的哭聲。
她猛然回頭問道:「裴遠晟,曉儀……你們聽到了嗎?有嬰兒在哭……就在這附近,你們聽到了嗎?」
她說著,沒等兩人回答,抬腳循著哭聲傳來的方向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