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8、我的事跟你無關!
「怎麼會摔成這樣?」大叔一面包紮著,一面詫異地問道:「你老公呢?上次那個高高大大的?」提到這個,他想起自己上次一直將人家誤會成給唐笑推輪椅的護工,忍不住騰出一隻手撓了撓頭說:「上回的事不好意思啊,我喝多了就愛亂說話……唐小姐你別往心裡去啊。」
看著眼前一臉淳樸的大叔,唐笑心情好了很多,臉上也露出了笑意:「沒事啦,大叔。上次本來也沒什麼啊。」
「嘿嘿……你不介意就好。」大叔笑了笑,顯然放鬆了下來,又四處張望了下,像是在找什麼人一樣。
「你那個大高個兒老公呢?怎麼沒看見他人呢,瞧瞧你都傷成什麼樣了,他要是看見了,保准心疼死啊……」
唐笑也不好直接說自己老公因為要抱著一個裝暈的心機女去看醫生所以丟下自己走掉了——這事兒她要怎麼說得出口呢?
只好低頭乾巴巴地笑了笑說:「他有事兒,先走了……」
「先走了?」大叔立馬就皺起了兩道粗粗的眉毛,一臉不高興地說:「怎麼能這樣?再有什麼事,也不能丟下自己老婆不管啊。他人呢?我去喊他過來。」
「不用了,大叔,我沒事,他愛忙就忙他的去吧,我才不用他管……」唐笑心裡頭也覺得有氣,不自覺地就帶著點抱怨。
「不用我管?」這時,頭頂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成烈去而復返,剛走到唐笑面前,就聽到了她這句話。
唐笑抬起頭,看成烈的眼神,就知道他誤會了。
剛想解釋,可是又一想,她做錯了什麼?她又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本來丟下受傷的她的人就是他,要說錯,也不是她的錯。
她憑什麼要做先去解釋的那個人?
這麼一想,唐笑乾脆抿著嘴不說話了。
那位大叔先是扶正了輪椅,接著又半扶半抱地把唐笑攙上了輪椅坐好,一轉身看見冷著臉的成烈,他沒好氣地說:「自己老婆都不知道照顧,也算是男人?」
成烈很少被人這麼當面指責,登時俊眉微皺,神色不悅,但想到這個大叔再怎麼不是,也幫了唐笑一把,到底還是忍住了,聲音淡淡地說道:「跟你無關。」
「跟我無關?」大叔指了指自己,眼睛瞪得跟銅鈴大,一副炸毛的表情:「年輕人,你這話就沒意思了,什麼叫跟我無關?我說,要不是我,你老婆還孤零零地坐在大太陽底下站不起來呢!你還算是個男人么你?把你老婆扔在這兒不管,也不怕你老婆出什麼事?萬一來的是個壞人,把你老婆帶走了,你怎麼辦?到時候你就哭去吧你!」
成烈剛才原本只是想把那個小護工抱到車上讓司機先把她送去診治,誰知道到了車上這小護工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怎麼回事,閉著眼睛死死抓著他的袖子不放,成烈叫她她又不醒,也不好強行把她扔車上,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這個黏上自己的小護工弄下來,誰知道小護工又睜開眼,眼巴巴地說自己害怕,說自己難受,想讓他陪她一起走。
這就過分了——他原本肯親自抱著她上車,也是因為心裡覺得她受傷是唐笑的錯,為了替唐笑彌補過錯,才對她格外耐心一點。
這個世界上,能被成烈抱著的女人並不多,能讓成烈有耐心的女人更不多。那小護工嘗到了甜頭,卻以為自己那小聰明發揮了作用,不知道收斂更不知道知足,蹬鼻子上臉地還想讓成烈來個送佛送到西,卻不知道,成烈對她的耐心也已經耗盡了。
他挂念著唐笑,只想早點回去找唐笑,叫別人去又不放心,被這麼小護工耽誤了兩分鐘,早就沒什麼好臉色了。
當下對她冷著臉呵斥了一聲,那小護工是個欺軟怕硬的,當下呆若木雞,連個屁都不敢放了。
成烈解決完小護工之後,匆匆忙忙回來找唐笑,滿腦子都是唐笑一個人如何可憐如何無助,心裡頭把自己譴責了無數遍後悔剛剛不該扔下唐笑,甚至打算跟唐笑道歉,誰知道,人家不僅不可憐,還有人關懷著,還有那個精神來生他的氣呢!
唐笑那句「我才不用他管」,算是扎了他的心了。
他白白擔心半天,後悔半天,自責半天,到頭來,人家根本就不用他管!
這也就算了,緊接著,他又無緣無故地被一個漁夫給教訓了一頓,就彷彿他是天底下最不負責任的渣男一樣。
成烈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教訓過。
敢站在他面前說三道四的人,滿世界數起來,大概也不會超過三個人。
成烈並不把一個眼神不好還總是一身酒氣滿嘴抱怨的漁夫放在眼裡,但也懶得跟他計較。
以他的身份,也犯不著跟一個漁夫一般見識。
於是他一言不發地等那漁夫說完了,推著唐笑的輪椅就打算走。
這時候那漁夫又沖他喊了一句:「年輕人,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失去才知道後悔!」
成烈利劍一般的兩道濃眉登時皺得更緊了。
珍惜眼前人——這還需要他來教育他么?
成烈並不是不知道惜福的人。
只是,這眼前人也得值得他珍惜吧?
他自認為對她已經夠好了,能忍的也都忍了,是人家自己不要他了,這還要他怎麼珍惜?
難道非得他跪下來求她別離開他才行么?
笑話!
他成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那種份上?
成烈沒有理會那個聒噪的漁夫,推著輪椅徑直走掉了。
唐笑覺得過意不去,竭力扭頭沖那位大叔揮手告別。
那位漁夫大叔看成烈態度不善,嘆了口氣對唐笑說:「唐小姐,你保重哇!」
唐笑點點頭說:「大叔,你也保重。」
沒了外人,唐笑和成烈之間只剩下沉默。
對成烈,唐笑要說不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怨得多了,反倒什麼都不想說了。
以前總覺得一切都沒什麼,一切都能忍受。
累積到一起,卻發現有那麼多的無法忍受。
縱然她有心退讓,成烈也未必願意各退一步。
難道這一次,他們真的走到了頭?
唐笑覺得一切都很突然,但是,一切又好像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
一直到登上飛往承北的直升機,唐笑和成烈兩人都互相沒有說一句話。
這在以前簡直是從未有過的情形,以前再怎麼樣,兩人也不可能長時間不說話。
甚至,只要面對著彼此,他們兩個人彷彿有著說不完的話。
看到一朵形狀獨特的雲,她會想和他分享,天氣不錯,她也想和他說,晚上吃點什麼,她想和他商量,明天做什麼,她也想和他討論——
他們以前,總有那麼多那麼多人的話說。
現在,即便她想說,他也不會想聽。
原來,互相沒有愛的兩個人,連言語都是多餘。
唐笑覺得心裡很難受,時間也過得分外的緩慢。
眼前又浮現起不久前一起來n島時的情形。
那時候的他們,是多麼的快樂。
誰能想到,來一趟n島,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呢?
要是他們沒有來過n島,是不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陸子和曉茹好端端的,她和成烈也好端端的?
她禁不住再一次在心裡這樣想。
可是,她知道,沒有假如。
一切已經發生的,都是命中注定。
假如時間重來一次,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陸子和曉茹之間的矛盾,她和成烈之間的矛盾,這些都是一直存在的。
只不過,n島發生的事,促進了這些矛盾的爆發而已。
即便不是現在,該來的也一定會來。
這麼想了想,唐笑又釋然了許多。
這次來n島,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好事發生,至少,裴遠晟已經答應做換心手術了,不是嗎?
唐笑合著眼靠在椅背上,心想,也許不好的一切終將過去,不久后,一切的一切,都會重新好起來……
懷著這樣的希冀,她緩緩地墜入了夢鄉……
唐笑很容易便睡著了,坐在她身旁的成烈卻沒她這樣好的運氣,能夠在睡夢中度過飛機上的時光。
先是胃痛,繼而是頭痛,身體上這兩重痛楚折磨著他,心理上,唐笑與他之間的爭執和矛盾,還有陸子的離世,都讓他感到痛苦和壓力。
在殯儀館看著陸晨晞的遺體時,唐笑可以肆意地大哭,流眼淚,發泄自己的情緒,可是他呢?
他身為男人,即便再難受,也無法在人前縱容自己落淚。
可躺在那裡的,畢竟是他親如手足的兄弟。
他怎麼可能不難受呢?
在那個時候,他也想有人來安慰他,有人對他說一句,別難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是,沒有那樣的人。
對於男人來說,大部分時候,所有的痛苦和壓力都要自己一個人扛。
甚至,不僅要扛起所有的痛苦,還要騰出精力去安慰和照顧身邊的人。
所以,當唐笑提出讓季曉茹來送陸晨晞最後一程的時候,成烈毫不猶豫地諷刺了唐笑。
一方面,他必須來藉此轉移唐笑的注意力,讓她不要完全沉浸在傷痛的情緒之中,一方面,他也想讓自己轉移注意力。
但對他來說,能夠轉移的也相當有限,畢竟,接下來的後續事項,全部都需要他來獨力完成。
側頭看著唐笑熟睡的面容,他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摁住隱隱作痛的胃部,闔眼靠在椅背上,試圖讓自己也能夠像她一樣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