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9、他是她的劫
「你為什麼不信?」
謝琳琅瞪著謝悠,像是責怪他一樣。
這話也說得相當的孩子氣,實在是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他們會想念你,也不過是想念你華麗的排場,和你的出手大方一擲千金,不是嗎?」
謝悠笑眯眯地問。
「呵……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
「所以,你這是承認自己在說謊咯?」
謝悠狡黠地望著她。
「……」
謝琳琅沉默不語。
雙手抱胸,眼睛望著窗外,嘴角微微下垂,渾身上下寫滿了「我很生氣」四個大字。
謝悠露出饒有興味的眼神,就這麼靜靜地盯著謝琳琅。
外人都以為謝琳琅是個完美無缺強悍無比的女神,事實上不然。
謝琳琅就好像是披著完美外殼的蝸牛一樣,內里十分脆弱,十分幼稚。
當然,除了謝悠以外,大概沒有人了解這一點。
就連謝琳琅的親生妹妹謝玲瓏也不知道。
恐怕在謝玲瓏看來,自己的姐姐也是個完美強悍的存在吧?
「我想想……希望你回倫敦去,或者隨便哪個國外你喜歡的城市的人,是你爸爸吧。」
謝悠緩慢而篤定地說。
謝琳琅並沒有在意謝悠沒有將她爸爸加上任何尊稱而僅僅只是稱為「你爸爸」這件事。
她只是更加奇怪地瞪著他問:「你怎麼知道……不,你為什麼這麼猜?」
單憑第一句話,謝悠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還記得小時候,祖父請一位隱居的大師為小一輩們算命的事情吧。」
謝悠唇角含笑問道。
「我記得。」
謝琳琅不情願地答道:「那又怎麼了?」
「大師說,我命途多舛。」
謝琳琅神色一黯,想到沒多久謝悠的父母就意外身亡,留下年幼的謝悠,不由得低聲道:「那種話,不信也罷。」
謝悠笑了笑說:「我信。其實大家都信了,不是嗎?大師之所以隱居,也是由於算得太准,怕遭天譴罷了。其實祖父也不該請大師出山為大家算命,算來算去,又不能改命,有什麼用呢。」
「祖父當時年事已高,心裡挂念小輩,怕自己辭世后無法照應大家,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嗯,我知道。」謝悠點了點頭,話鋒一轉道:「還記得大師說過你三十歲之前有一場大劫嗎?」
謝琳琅的心「咯噔」一下,冷聲說:「我已經渡劫了,在國外那場突如其來的戰亂中,成烈救了我。」
「不,那不是。」謝悠望著謝琳琅,神色認真道,「你我都知道,那並不是大師口中的劫難,相反,我認為,那才是劫難的開始。」
「你到底想說什麼。」謝琳琅神色不快道。
「我想說,你離開吧。去國外,肆意揮灑你的人生。留在這裡,不會得到你想要的。」
縱然知道這些話會讓謝琳琅生氣,謝悠還是執意說道:「我不想你在三十歲之前真的出什麼事。」
「算命的話,也能信么。」
謝琳琅神色僵冷地說道。
「前後矛盾。」謝悠臉上露出不認同的表情,嘴角仍然微揚著,只是這笑容此刻在謝琳琅眼中多少有些諷刺的意味。
「我不會離開的,成烈這個人,我勢在必得。而且,爸爸雖然嘴上說希望我去國外,心裡還不是一樣希望能夠促成成家與謝家的聯姻,這對我和對他來說,都百利而無一害。」
謝琳琅平靜地說道。
可謝悠接下來的話很快就反駁了她。
「他不會枉顧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的,而且生意人往往最相信天命。我沒猜錯的話,他私底下一定去找過那位大師,從大師口中再次確定了這件事。所以他才會勸你走,只是你不願意。」
「況且,對他來說,只要成家和謝家聯姻就夠了。相比你來說,玲瓏嫁給成家老二的可能性更大,我聽說他們已經戀愛數月了,這不是個好兆頭嗎?而你……你連成烈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不用說,成烈已經娶妻這個事實了。」
「成烈當年從民政局搶親這件事鬧得那麼大,你不會沒有耳聞。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很愛他妻子,成烈這樣的人,將來不需要聯姻,也可能平步青雲,做到軍區司令級別不成問題,你認為,他真的有那麼需要你嗎?」
「需要你的,是他的父母吧。他父親想要朝那個位置更進一步,自然需要謝家的財富,謝家多一個女兒嫁過來,對他自然是大好事一樁,而成烈的母親,也需要一個出身高貴的長媳婦將來接替她的位置執掌成家。」
「你何必去強迫一個不愛你的人娶你呢?聰明如你,優秀如你,美貌如你,應該有更好的人來愛你,理應有——」
「你閉嘴。」謝琳琅冷冰冰地打斷了他。
謝悠愣了愣,啞然失笑:「真難得看到你如此生氣。」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觸怒我。你真的以為我可以無限制容忍你嗎?」
謝琳琅的眼底像是結了冰,一張精緻美艷的面容更是如同籠罩著一層寒霜。
如果說一開始謝悠的出現讓她欣喜的話,那現在,她為她的欣喜付出了代價。
謝悠的出現所帶來的並不是快樂,而是殘酷的讓人不願意去面對的真相。
是的,她如此生氣,不過是因為,她內心深處,認同了謝悠所說的話。
她明白自己或許在做著不明智的事情。
她隱約想起來,先前似乎聽人說起,國外的社交圈有人在私底下議論她,說她插足別人的婚姻,為了當一個小三而與人打得頭破血流。
這當然是造謠了。可是,她要如何反駁?
無論如何,插足他人婚姻這是事實。
唐笑和謝悠都在這一天,反覆地提醒了她,反覆地往她心口戳著刀子。
她也知道,謝悠是出於好意,絕對不會是嫉恨自己或者故意想要惹自己生氣。
他勸自己離開,是為了自己好。
但是,任何人被逼著面對自己不願意麵對的事情時,心情都不會美麗到哪裡去。
「對不起。」
她聽到謝悠充滿歉意的聲音。
「我不想你生氣,但是,這些話,大概除了我以外不會有人和你說。我並不是要強調自己和你的關係有多麼親近,或者是賣弄什麼……你知道的,我想你快樂,不想你今後後悔如今的選擇。」
他坦誠地望著她,目光中流淌著真誠的光芒。
謝琳琅此刻又不禁為自己剛剛對謝悠發火感到後悔。
她不該對這個了解她並且真心為她著想的人發火。
可是,驕傲的人通常有一個通病。
那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哪怕將這錯誤繼續下去,他們依然不會停止犯錯。
「謝謝你。」她真心實意地說道,同時微微揚起下巴,用她那一貫的傲慢的神情和語調對他說:「可我不認為自己錯了,更不認為自己今後會後悔,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倘若中途放棄,將來才會後悔。成烈此人,我勢在必得。」
「你有信心讓他愛上你嗎?」
謝悠秀美極了的面容上帶著略顯憂鬱的笑容。
他彷彿能夠看到謝琳琅痛苦的將來。
無論是她能不能嫁給成烈,她的未來都不會擁有真正的愛情和快樂。
謝琳琅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點頭:「當然。」
謝悠想說什麼,可最終將他那衝口而出的話語全部咽了回去。
他相信,只要他將他的那些關於她未來的猜測說出口,她必定會勃然大怒、拂袖離去。
如果還想要維持著和她之間的良好關係,那些話,他就必須咽回肚子里去。
事已至此,他根本無力回天。
「那,我只有祝福你了。」
他臉上恢復了和煦溫暖的微笑。
謝琳琅鬆了一口氣。
「謝謝了。」她紅唇輕揚,開玩笑般的隨口問道:「我和成烈結婚的時候,你會給我包個大紅包吧?」
本以為會收到肯定的回答,誰知道他微笑著,不置可否地說:「到時候再看吧。」
謝琳琅臉上的笑容凝住,又聽見謝悠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謝琳琅本能地朝謝悠伸出手,想要挽留,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一場談話像是缺失了一點什麼,不應該就這麼結束。
可是最終她還是眼睜睜地看著謝悠朝她揮揮手,笑著離去了。
而她試圖做出挽留動作的手,也慢慢抬起,朝他揮了揮,算是告別。
她想起來,自己離開的時間也不短了,該回到成母身邊了。
說不定,成萌已經醒來了。
謝琳琅腦袋昏昏脹脹地朝來時的方向走去,眼神中透露著一股茫然。
對於走廊上朝她頻頻回首的路人,她壓根視而不見。
走了好一段路,她才驀然想起,這場談話為什麼讓她感到缺少什麼。
她忘了問謝悠的近況。
他最近過得好不好,一個人會不會寂寞,身體好不好,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這些,她全部沒有問起。
不止連例行的關懷她都沒有做到,她甚至還朝他發脾氣。
真是太糟糕了。
她輕嘆一聲,感到懊惱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