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6、最美的新娘
唐笑被蘇暘推得後腦勺磕到茶几上，當時就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昏昏沉沉中，她感覺自己身體變得很重，動彈不得，然後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對方的身體很暖，心臟跳得很快。
她似乎感受到了對方焦急的情緒，努力地想要從一片黑暗中掙扎出來。
她長長的睫毛不住地抖動著，終於……彷彿黏在一起般的上下眼皮被她撐開了一條小縫。
眼前的世界仍然模模糊糊，但隨著那一團模糊的光線的出現，她的知覺在逐漸地復甦。
疼……
後腦勺很疼。
但應該也不是特別嚴重，因為她撞到的是茶几的邊邊，並不是尖銳的角，不然的話，她不可能這麼快醒來。
以她的經驗來看，最多只是皮下血腫，擦點葯就好。
下意識地給自己分析了病情，唐笑的意識變得更加清醒了。
視線也變得更加清晰，她看到成烈皺著眉，神色焦灼，正抱著她走向車庫。
「老公。」
她啟唇喚了一聲。
「……」
成烈登時站住，低頭緊張地看著她：「笑笑，你醒了？怎麼樣？」
「沒事……放我下來吧。」
唐笑吐字清晰，的確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成烈放她下來，看她站得好好的，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唐笑伸手摸了摸後腦勺，果然，撞到茶几的那個地方，起了個小小的包。
按了按，有點疼，但應該沒什麼大礙。
「疼不？走，我們去醫院。」
成烈心疼不已地說。
「去醫院幹嘛啊？我自己就是醫生。」
唐笑看著成烈，怕他擔心，忍著疼綻開一絲微笑：「你看，我好好的，什麼事兒都沒有。」
「不信。」
成烈搖搖頭。
「哎，你太大驚小怪的，真的沒事。」
唐笑拉住成烈的手，問：「剛才嚇壞了吧？」
成烈「嗯」了一聲，深邃的雙眸緊緊盯住她，像是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一樣。
剛才她在他懷裡失去意識的樣子，太讓他害怕了。
他成烈平生沒有任何恐懼的事，唯一怕的，就是失去眼前這個女人。
「好了好了，別怕，來抱抱。」
唐笑笑眯眯地張開雙臂，抱住了站在她面前顯得十分高大的成烈。
兩人的體型差距非常明顯，但是這一刻，確實這個小小的人，主動抱住了他。
成烈低頭，將下巴擱在她瘦瘦的肩膀上，垂眸道：「不準再這麼嚇我了。」
平時穩重的男人此刻，竟流露出一絲罕見的脆弱。
「好，不會了。」
唐笑拍了拍男人的後背，笑道：「以後我們都要好好的。」
「必須的。」
兩人上了車，正準備回療養院，成烈卻突然接到電話，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處理。
唐笑怕耽誤成烈，便提出自己回去，成烈不放心，就在這時，季曉茹發來了一張她自己身穿婚紗的照片，說在承北一家高端婚紗店內，問唐笑有沒有時間陪她一起挑選。
成烈看了看導航，正好在附近，便決定將唐笑送過去。
到了婚紗店后，成烈還是不放心，但見唐笑談笑自如，且再三保證萬一不舒服第一時間告訴他，才總算是放下心來。
唐笑又好些天沒看到季曉茹，對這個好閨蜜想念得很，以前沒結婚的時候，兩個人雖然一個在醫院上班一個在私企上班，但只要一有時間就會湊到一起吃飯，承北的各種網紅美食店都快被她們倆吃遍了。
結婚後，反倒沒那麼多時間在一起了。
季曉茹選的這家婚紗店規模很大，單獨佔了一棟大樓的四層，唐笑一邊上樓一邊想，萬一以後兩個人生了孩子，那豈不是更難見面了？
誒等等……生孩子？
她以前可是從沒想過要跟誰生孩子。
但現在，居然……沒那麼抗拒這件事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年齡到了」？
那麼曉茹呢？
曉茹和裴遠晟也準備結婚了，曉茹現在清楚地知道裴遠晟是裴遠晟而不是陸晨晞，依然心甘情願嫁給他，那麼，以後，曉茹會給裴遠晟生孩子嗎？
她腦補了下季曉茹抱著她和裴遠晟的孩子，自己抱著和成烈的孩子，兩個人一起焦頭爛額哄小孩的畫面，不由得笑了起來。
還真是時間不等人。
前幾年，大家都還風華正茂，只想談戀愛不想結婚，轉眼間，居然都開始考慮孩子的事情了。
由於季曉茹是這家婚紗店的vip，衣著精美妝容雅緻的店員直接將唐笑帶到了四樓。
這是專門為VIP提供服務的地方，幾百平的空間，全部供季曉茹享用。
裡面的婚紗，自然也是這家店最昂貴的，並且大部分都是限定款。
店員將唐笑送到之後便微笑著離開了，唐笑走進去，沒看到季曉茹，倒是看到了坐在沙發上閑閑地翻著婚紗店的畫報的裴遠晟。
他今天穿了一套海軍藍的西服，內搭淡藍色復古領襯衫，沒有打領帶，腕上戴著一塊百達翡麗手錶，腳上一雙牛津鞋，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一副霸總范兒，但偏偏表情和肢體動作都十分的漫不經心。
但即便是漫不經心，也透著一股貴族式的優雅。
陽光從一整面牆的落地窗外灑進來，落在他身上。他的側臉瑩白如玉，嘴唇紅潤，頭髮烏黑，手指潔白而修長，整個人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美感——
這種人哪裡用得著看畫報，他隨便往那兒一坐就是一副畫報。
唐笑只看了一眼便調開了目光：「曉茹呢？」
裴遠晟放下手中的畫冊，轉頭看向她：「來了？走路真輕，貓兒似的。」
說完又隨意指了指對面的一扇門：「她在裡面試婚紗，第七套了。」
「第七套？」
唐笑愣了下，又忍不住笑道：「女人試婚紗，多少套都不嫌多。」
「這倒也是。」
裴遠晟揚了揚嘴角說：「所以我在這裡等了兩個小時。」
「損失慘重？」
唐笑揶揄道：「畢竟裴總是百達翡麗掉在地上也懶得去撿的人，分分鐘幾百萬上下。」
「你就別擠兌我了。」
裴遠晟大笑。
唐笑找了個白色單人沙發坐下來，這裡面裝修得十分簡約而溫馨，乍一看還以為是咖啡館。
「烈子送你來的？」
「嗯。」
唐笑點點頭。
「他怎麼不上來坐坐。」
裴遠晟問。
「他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
唐笑看了眼裴遠晟，剛才沒仔細看，現在在近處一看，怎麼覺得他又瘦了？
「裴總，你最近是不是太過於操勞了啊？」
「哪方面的操勞？」
裴遠晟笑得像只狐狸。
「大白天的開什麼車。說正經的，你好像又瘦了。」
唐笑擔心裴遠晟又把話題繞過去，直截了當地問：「你最近身體還好吧？」
「你看我像不是不好嗎？」
裴遠晟搖搖頭說：「你這是職業病吧，每次看見我，總得念叨幾句。」
唐笑皺眉道：「有空來療養院，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裴遠晟聽得又一陣大笑：「我說，唐醫生，你用不著這麼盡職盡責吧？你早已經不是我的私人醫生了。哦對了，我家醫生昨晚上剛給我做了檢查，什麼事都沒有，除了輕微貧血——不信你待會兒可以問曉茹。」
聽到裴遠晟提到「私人醫生」，唐笑不由得一陣恍惚，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裴遠晟說請她做他的私人醫生，並且為他的病情保密的事。
不知不覺中，三年過去了。
那時候她總擔心裴遠晟會死掉，現在好了，他終於恢復健康了，也許是因為裴遠晟天生膚色比一般人要蒼白一些，以致於唐笑每次看見他，都會疑心他是不是又生病了。
如今有曉茹在他身邊照顧，按理說，他也確實不該再生病了。
果然還是自己多心了吧。
唐笑自嘲地笑了笑，說：「好了，我相信你。」
「說完我，再說說你吧。」
裴遠晟嚴肅地盯著唐笑看了幾秒，忽然說：「笑笑，我怎麼覺得，你今天的頭特別大？」
唐笑：「……？！」
這都能看得出來？
「你頭怎麼了？」
裴遠晟一臉認真地問。
唐笑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腦勺，心想，這得是多大一個包啊？
明明摸著也沒那麼大，就那麼一點點，怎麼那麼明顯，襯得整個頭都變大了？
簡直不可思議。
關鍵是，還被裴遠晟看出來了。
這也太離譜了吧？
唐笑眨眨眼，說：「沒怎麼啊？你這人真是的，好好的幹嘛說人頭大啊。」
裴遠晟一雙秀挺的長眉皺起，從沙發上坐正了，探著身子過去，仔仔細細地凝視著唐笑。
唐笑被他那雙黑魆魆的眼睛看得莫名緊張。
「看什麼？」
「看你的頭。」
「……」
裴遠晟又看了幾秒才坐回去，只不過俊臉上神情依然十分嚴肅。
「不開玩笑，你這個頭，比平時起碼大了一圈兒。」
唐笑心虛道：「不可能吧？那我不成大頭娃娃了。」
「怎麼不可能，是真的大，不然我怎麼一眼就發現了？你看你，瘦瘦的細細的身子，大大的胖胖的腦袋，你知道你今天特別像什麼嗎？」
裴遠晟表情認真。
「像什麼？」
唐笑一臉懵逼。
裴遠晟：「像棉簽啊。」
唐笑：「…………」
「啪嘰！」
唐笑抄起手邊一隻雲朵形狀的抱枕砸到了裴遠晟身上。
然而這抱枕的傷害值幾乎為零，裴遠晟索性摟懷裡抱住了。
唐笑：「……」
裴遠晟笑眯眯：「生氣了？」
唐笑無語：「你這人怎麼能這麼損呢？」
裴遠晟笑得十分好看：「逗你玩呢，彆氣啊。」
唐笑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和這個人計較。
「說實話，我的頭真的比平時大嗎？」
該問清楚的還是得問。
裴遠晟瞬間又樂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遠、晟！」
唐笑又怒了。
只可惜左找右找，沒找到第二隻抱枕。
面前桌上的畫報倒是不少，但這傢伙身子骨太弱，唐笑怕一個畫報砸過去把人砸暈了。
「哈哈哈哈……笑笑你咋這麼好笑呢？哈哈……」
裴遠晟簡直笑得停不下來。
唐笑豎起眉毛兇巴巴地說：「不準笑，你再笑我生氣了啊。」
「噗……哈哈哈，好……不笑不笑，哈哈……」
裴遠晟努力抿住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但一雙俊眸中滿是笑意，陽光下星星點點的，好像波光粼粼的湖。
等他笑夠了，終於肯向唐笑說實話。
「你家烈子在你上來之前給我發消息，說你後腦勺不小心磕到，讓我注意下，萬一你有事隨時聯繫他。」
唐笑聽了，頓時哭笑不得，虧她還差點兒信了裴遠晟的鬼話！
「你後腦勺怎麼回事？」
裴遠晟正色道。
「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唐笑不準備說實話。
「騙我？你還嫩著呢。」
裴遠晟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讓我想想……你今天是不是跟烈子一塊兒見他媽了？」
唐笑不說話。
裴遠晟知道唐笑不擅長說話，稍微一動腦子，就知道怎麼一回事了。
「跟蘇阿姨有關對不對？」
他聲音放柔了許多，深黑的眼眸中透出一絲疼惜之意。
唐笑莫名有點惱：「……你又知道了？」
這人怎麼回事，開天眼了啊？怎麼什麼都知道。
「笑笑辛苦了。」
裴遠晟沒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嘆息一聲，然後把懷裡的抱枕塞給唐笑，「來，枕頭給你抱抱。」
唐笑：「……」
雖然面色不爽，但還是老老實實接過抱枕抱在了懷裡。
裴遠晟牽起嘴角，露出一個過分溫柔的微笑。
她以為他會再說點什麼來安慰她，但是接下來，他什麼都沒說。
唐笑垂下眼睛，心裡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說難過吧，也算不上難過。
反正早就習慣了。
成烈的母親就是不喜歡自己，橫豎看自己不順眼，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接受自己。
就算被她推得把頭撞了個包，她也沒有半分歉意。
唐笑習慣了。
也不會去怪她——
她又不是故意的。
可多多少少，心裡還是會不舒坦吧。
但這種不舒坦，是不可能告訴成烈的。
告訴成烈，只會讓他徒增煩惱。
本來嘛，夾在母親和妻子之間，他已經很難辦了。
而且，成烈又是一直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的。
總不能，讓成烈因為這點小事再去和他媽媽發生什麼不愉快吧？
所以，只能就這麼算了。
習慣就好。
她這麼說服自己，但……
那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揮之不去。
裴遠晟說，笑笑辛苦了。
是啊，她內心確確實實，是感到辛苦的。
但那又如何呢。
後腦勺依然隱隱作痛，但因為算不得什麼大問題，也只能儘力忽略掉了。
就像這次的事情，也只能儘力忽略掉。
想著想著，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對面的裴遠晟也幽幽地嘆了口氣。
唐笑抬頭，詫異道：「你嘆什麼氣？」
裴遠晟一本正經地：「當然是有煩心事了。」
「誒？什麼煩心事。」
唐笑好奇地問。
「你想聽？」
「當然。」
裴遠晟招招手：「過來。」
唐笑彎腰湊過去。
裴遠晟壓低了聲音，左右看了看，才愁眉苦臉地說：「我嘆氣，是因為……錢太多，恐怕到死都花不完，這實在是太讓人痛苦了……哎！」
唐笑：「…………」
裴遠晟認真道：「幹嘛這副表情？我認真的——」
「認真你個大頭鬼啊！」
唐笑拿抱枕拍在裴遠晟頭上：「太過分了，好想打死你！」
裴遠晟抱著抱枕哈哈大笑起來。
唐笑心想，怎麼有這麼可惡的人呢？
不過，被裴遠晟這麼一打岔，剛剛那點小情緒倒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裴遠晟抬眼看了過去。
唐笑也立即站起來，轉身看過去。
只見季曉茹從衣帽間內走出來，身後，是笑吟吟的兩個店員。
她穿著一條抹胸式的白色長裙，胸前灑滿金色的刺繡花朵，那些花朵輕盈的好像一隻只蝴蝶，彷彿就要隨風飛走。
她纖細的腰肢被束得很緊，越發顯得胸大腰細，裙擺很長，起碼有兩米，雪白的紗裙蜿蜒在地上，在陽光下閃動著淡淡的光芒。
她的頭髮被盤起，頭頂上披著綉著精緻紋樣的頭紗，細嫩的手臂上也戴著綉有同樣花紋的手套，手中捧著一小束粉紅色的玫瑰。
她的臉上化著淡淡的妝容，嘴唇塗成橘粉色，那張平時總是笑得張揚的面容上，此時掛著恬淡的、文雅的微笑。
唐笑從未見過這樣的季曉茹。
她和季曉茹認識這麼多年，卻不知道，季曉茹還有這樣小女人的一面。
她快要被她美哭了！
就在唐笑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啪啪」的鼓掌聲。
只見裴遠晟朝季曉茹緩緩走來。
「曉茹，你這樣真美。」
他走到她面前，微笑著說。
「真的嗎？」
季曉茹抬頭仰望著他，眼中閃動著期待的光芒。
「當然，今天你是最美的，沒有之一。」
裴遠晟輕輕摸了摸季曉茹的頭髮說。
季曉茹「噗嗤」一聲笑了。
「少來，笑笑才是最美的。」
她看向唐笑，問：「笑笑什麼時候來的，等了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