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艾薇

  小小的人兒在雪地中行走著。


  赤著腳行走著。


  她的小臉通紅，但臉上有著一股倔強，哪怕面對狂暴的風雪也沒有停下。


  走過風雪，走過日夜，終於地，這片白色的世界出現了盡頭。


  「你沒有聽話。」


  溫柔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就像母親在輕輕責怪自己的孩子。


  「我不能背叛姐姐。」


  艾薇昂起頭，臉上滿是執著。


  「傻孩子，她是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孩子。你幫我，就是在幫她。」


  那女聲並不動怒，只是在輕輕勸說。


  「那為什麼在那個世界里，你要去動她的靈魂？」


  艾薇臉上有些憤怒，「你和我說好了的！」


  「那次啊，我怎麼會去動她的靈魂呢。只是你姐姐忘記了很多東西，我想要讓她想起來自己的使命。並且……」


  女聲變得低沉，裡面也壓抑著怒火，「你姐姐太不小心，那群老鼠發現了她，現在我必須要和一群老鼠分享我自己的收穫，這公平嗎？！」


  「不管怎樣，你都不該動姐姐的靈魂！她很善良的，也很聰明的，你對她好，她就會對你好，但是你要是對她不好，她也會記仇的！」


  艾薇嘗試著勸說。


  但是女聲突然變得憤怒起來：「她記仇？！她有什麼資格記仇？我給了她生命，給了她自由，給了她力量，給了她整個世界！但是她用什麼來回報我？站在老鼠那邊，對抗起她的母親！」


  「我經營了無數年的計劃，就這麼毀在了她的手裡！或許我現在變得太軟弱了，當初就不該給她那麼自由的靈魂！」


  「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那女聲停下，風雪停止，雲層移開，天上有著巨大的太陽。


  但太陽冷冰冰的，讓人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


  「姐姐……她根本不知道這一切啊！她是無辜的！」


  艾薇還想爭辯，但腳下的雪地突然開始凝結成冰，冰塊沿著腳往上蔓延，很快把她冰封在裡面。


  「放心吧，我是個寬容的母親。孩子，你該睡一覺了。」


  雲層凝聚，風雪呼嘯，冰層逐漸被雪花遮蓋，成了雪原上的一個小小凸起。


  ……………………………………


  休眠的艾薇，腦海中不斷浮現一片片記憶。


  「我是誰？」


  「你是誰？」


  「我……我不知道我是誰。」


  「哈哈，可愛的孩子，忘掉一切不該存在的傷心記憶，給自己取個名字吧！」


  「名……字？我不知道……我叫……艾……艾爾……雅……維……維……」


  一點點碎片飄過，但根本無法抓住，就像看著湖面倒影上的秋雁，越發覺得它們的遙遠。


  「艾……維……」


  最終，碎片消失不見，她仍然沒想起自己叫什麼。


  「艾薇？很好的名字呢，就叫這個名字了嗎？」


  女人似乎很有耐心，絲毫沒有介意她的拖拉。


  女孩兒懵懂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再次醒來的時候，又是一片冰原。


  腦海里忘了點什麼，但又想起了什麼。


  她記得自己叫艾薇，似乎有個使命，要去尋找一個人。


  赤著身體的女孩兒在雪原里徘徊，但周圍荒無人煙。


  有餓極的野狼發現了她，撲了上去，但絲毫咬不動女孩兒的身體。


  女孩兒皺了皺眉，一拳頭打在狼頭上。


  那條野狼軟了下來。


  女孩兒看了看小拳頭上的血液，舔了舔。


  某種說不清的本能涌動，她剝下了狼皮，大口吃著生肉，然後將狼皮披在身上，繼續往模糊的方向走去。


  越走肚子越餓，弓箭的弦聲響起，披著狼皮的女孩兒被當成了野狼。


  但箭矢被她輕鬆抓住。


  她皺了皺眉，看向被嚇呆的獵人。


  微微呲了呲牙。


  但獵人卻趕忙跑了過來。


  「沒有傷到吧？這孩子，是哪來的小孩子啊，怎麼一個人在外面？遇到狼了怎麼辦？」


  獵戶是個碎嘴，看到小孩兒髒兮兮的狼皮，連忙憐惜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艾薇愣在原地，腦袋被不斷揉動，變得暈乎乎的。


  她暈乎乎去了人類的村莊，暈乎乎呆在那裡很久，暈乎乎地學會了語言。


  整天都暈乎乎的，但是她能夠感到，周圍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了。


  她能夠輕鬆撕開咆哮的棕熊，能夠抓住飛射的弩矢，甚至能夠舉起半徑比她還高的木頭。


  人們開始對獵戶夫妻指指點點，有的甚至說出了「惡魔」這樣難懂的詞語。


  獵戶夫妻還跟別人吵了一架，回到家，那個胖胖的女人哭了一場。


  但是看向小艾薇還是一樣地憐愛。


  小艾薇獃獃地放下手裡的食物，忙不迭給村子里的其他人抱去了小山高的木材。


  她有力氣，村裡過冬的木柴都是靠她砍倒搬運的。


  她也會打獵，能夠一次抓夠半村人吃的獵物，甚至還獵到過魔獸。


  但她就是笨了點，不明白為什麼別人會躲她躲得遠遠的，甚至嫌棄地把她送去的木柴丟開。


  小艾薇腦袋不再暈乎乎的，她想了好久，最後決定離開。


  在一個看不見星星的夜晚，她從自己的小房間出來，把獵戶夫妻給她做的衣服留下，盡量用難看的幾個單詞，寫下「尋找……家人，不要想念」這樣的話。


  然後她穿上自己的狼皮，繼續當起了狼女孩。


  她走過很多地方，腦袋裡似乎總有一個雷達，一個不斷移動的目的地。


  繞了好多圈子，終於，那個目的地停了好久，不再移動。


  她很高興，哪怕現在的她已經學會了很多通用語，哪怕她已經學會了用勞動換東西，也沒有換上新的衣服。


  只是仍帶著那身狼皮，往那個目的地走去。


  她覺得，自己就要遇到要找的人了。


  「永夜城……招工……不限……包吃包住？！」


  站在高聳的城門下，狼女孩兒費力地讀著城門的告示，然後在最後的單詞上停下目光。


  這裡野獸太少，來到人類聚集地這幾天，已經沒好好吃飯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決定去一個叫「領主府」的地方碰碰運氣。


  領主府好大啊，小艾薇找不到路，經過一片花園，看到了一顆茂盛的大樹，長滿了果子，還有許多看起來笨笨的鳥。


  「餓了。」


  狼少女摸了摸肚子，走向那顆果樹。


  簡單的陷阱就誘騙到了這些笨鳥，她正歡快地吃著，突然從旁邊躥出來一個比自己還要矮一點的黑裙小女孩兒。


  「喂喂喂，你這小傢伙是從哪裡來的啊？在這裡幹什麼啊？」


  明明是個小不點，但是說話卻很老氣。


  並且，為什麼感覺她那麼熟悉呢？

  一邊吃著烤鳥的艾薇小腦袋又變得暈乎乎的。


  等到回過神來，自己嘴裡已經塞了一堆很好吃的肉乾，比烤鳥好吃多了。


  「你叫什麼名字？」


  黑裙的小女孩兒給了自己更多的肉乾，在這裡幹活應該比打獵舒服吧？


  胡思亂想著，狼少女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艾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