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風雪蒼月
校園小路上，少女雙手背在身後，腳步輕快，笑容明媚如夏花，仿佛能將這片天地間的嚴寒都驅趕開。
在她的身邊，一隻黃白色的小肥貓不緊不慢地跟著，不時歪著頭看少女一眼，眉眼間皆是笑意。
“肥肥啊，你前段時間怎麽都不來看我？”
“喵。”【因為你醜啊。】
“我跟你講，我爸媽每次給我打電話，老是問我有沒有找男朋友，煩都煩死了。”
“喵。”【別想了，你這樣的腐女怎麽可能會有男朋友。】
“真是的，我現在還不想找男朋友嘛，幹嘛老是催我。”
“喵。”【說得好，然後明年你畢業之後就等著去相親吧，大齡單身女這樣的稱呼還真是意外地適合你呢。】
“對了你覺得安逸怎麽樣？”
“喵……喵？！”這下安逸總算是沒辦法簡簡單單一聲喵糊弄過去了，被竹綺夢這句話嚇到的他差點一個腳步不穩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穩了，他瞪著一雙驚異的大眼睛，滿臉錯愕地朝竹綺夢看去。
竹綺夢也被安逸的表現嚇了一跳，然後便掩著小嘴輕笑道：“肥肥，你這表現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吃醋？吃誰的醋？安逸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如果說是吃安逸的醋，那便是在說身為肥貓的安逸對竹綺夢抱有好感；但如果是說吃竹綺夢的醋，那豈不是在說貓形態的自己與人形態的自己之間有一腿？
根據自己對竹綺夢的了解，這個腐到骨髓深處的家夥說的絕逼是後一種意思吧！在她眼裏，搞基這種事情已經能跨越物種之間的界限了麽？
安逸搖了搖頭，同時不動神色地朝著身後看了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地方，先前那個與自己交過手的女妖精正帶著一隻雖然奇形怪狀叫不出名字但是一眼看去就知道肯定也是隻妖精的妖精，正若無其事地走著。
喂，我說你們這樣明目張膽地在人間行動真的好嗎？難道都不怕暴露的麽？先不說女妖精這一身短袖熱褲的清涼打扮會不會太引人注目，光是那隻跟狗有點像的妖精就足夠你們被白大褂抓走解剖了吧！
似是發現了安逸的異常，竹綺夢順著安逸的目光回頭一看，然後輕輕地拍拍安逸的頭，取笑道：“喂，看到漂亮的大姐姐就挪不動步子了麽？安逸說你是大色貓果然沒錯呢。”
……啊喂，我那時候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你幹嘛記這麽久啊！安逸默默地低頭捂臉。
不對，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吧！你都不關注下那個女妖精的穿著打扮的嗎？大冬天的她穿著短袖熱褲誒！你再看看那隻伸著舌頭裝寵物狗的妖怪啊！你就不覺得有什麽地方很奇怪嗎？
竹綺夢這才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對勁，輕抿下唇，然後柳眉輕挑，若有所悟般說道：“喔！我知道了，之前就聽說過貓和狗會互相看不順眼，沒想到是真的啊。”
……姐姐，我給你跪了！你家狗頭上長角屁股後麵好幾條尾巴的嗎！
雖然證實了之前的相鬥隻是誤會一場，但安逸依舊沒有放鬆對身後那兩隻妖怪的警惕。看他們這樣不懷好意地跟在後麵，講不定等會還要交涉一番。隻是竹綺夢現在還在邊上，有些事情就變得麻煩了很多。
同樣覺得麻煩的還有林嫣和霍岩。
“我說，我們得跟到什麽時候？現在這情況，我們已經從跟蹤變成尾行了誒。”霍岩傳音道。
林嫣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麽，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小孩子懂什麽，跟著就是了。”
霍岩看著林嫣有些飄忽的眼神，以及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疑竇頓生。他敏銳地感覺到林嫣絕對有什麽不為妖知的秘密。
感受到霍岩異樣的眼神，林嫣心下一慌，卻也是發覺自己的異樣。修煉了千年有餘，經曆了紅塵種種，她本以為自己能很好地隱藏自己的情緒，然而……自己終究還是表現得不夠成熟啊。
她強行壓下自己的思緒，臉上恢複了自然冷靜的表情，淡淡地開口道：“對方既然沒有逃跑的意思，就說明他有和我們交流的想法，現在隻不過是礙於身邊那個人類女子不便開口罷了。我們要做的就是跟著他，等待機會。”
“不就是一隻貓麽？按照他剛才在房間裏的表現來看，充其量也就比我強點有限。有必要這麽鄭重其事嗎？”霍岩不解。
林嫣神色複雜地輕搖臻首，卻沒有再回答霍岩。她看向安逸的目光逐漸迷離，仿佛看著的不是眼前那隻黃白色的貓，而是昔年時光中的某位故人。
“會是他嗎？”林嫣喃喃道。不知不覺之間，她的思緒再一次不受控製地紛飛飄散，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千年前的某一天。
那時候，剛好也是冬天呢。
……
……
蒼月之下，風雪之中的山間小道，少女裸著雙足，身上隻有一件破舊而單薄的布衣，布衣上還帶著條條血痕。
寒風淒厲，密集的飛雪紛紛撲打在少女的臉上，身前以及背後。然而，雖然凍得麵色發白，但少女卻似渾然不覺，隻是倔強地將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男人抱在自己的懷裏，並一次次地將掉落在他身上的積雪小心地用手掃去。
“我……就要死了。”男人開口了，聲音低沉。雖是將死之人，卻依舊能讓聞者感受到他話語中充斥著的渾厚力量。
少女緊咬著牙，聲音中帶著哭腔：“你不會死的……你不能就這樣死……你答應過我的，還要帶……帶我去銀月泉邊看銀泉映月的……”
或許是因為這極寒的天氣，抑或是由於抑製不住的悲傷，她的這句話是磕磕絆絆地說完的。
男人看著少女的臉，輕聲道：“但是……我就要死了啊。”
他的目光中含著愧疚，含著不舍。
“還有辦法啊！”少女幾乎是喊了出來，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奪眶而出。
“妖族大能的畢生妖力，豈是這麽容易便能要得到的？更況且——”男人的嘴角微動，似乎是想扯出個安慰的笑容，隻是他已經連微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更況且你連大能究竟身居何處都尚未得知，隻知道他居於這片山野之中。一時半會，如何尋的得？”
少女沒有接話，男人說的這些她都知道，但她就是想試一試。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自己便無論如何都要為他尋得妖族大能來。
風雪，依舊未止。
蒼月，光芒清寒。
少女擦幹眼淚，艱難地背起男人，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踏入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