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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百八十八章 徐都督,你可不能害我啊!

  夏翰不答徐傑話語,而是輕蔑看了一眼徐傑,眼神已然只有餘光瞟來,身形往另外一邊而去,此時朱廷長也剛剛趕到,吳仲書也匆匆而來,皇帝病危,朝中的大人物,都在趕來的路上。


  此時的夏翰,已然有了輕蔑一切的資格了,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就藩的吳王,再也不是那個被限制在蘇州城裡的王爺。他已經得償所願,即將成為這個世界最尊貴的那個人。


  徐傑腦中飛速運轉著,眼神不斷在人群中掃視著。


  身後的夏銳,口中緊張一語:「文遠,文遠,你一定不能看著我萬劫不復。」


  徐傑回頭看了一眼夏銳,投去一個鎮定自若的眼神,也是在安慰一下夏翰。此時的夏翰,緊緊站在徐傑身後,眼神一直在不遠處的夏翰身上,看著夏翰與許多人輕聲談論著。


  徐傑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加速,徐傑在等一人,等歐陽正從皇帝寢宮裡出來。但是徐傑的腳步,卻在不經意間不斷往寢宮的窗戶靠近。


  此時的歐陽正,正在老皇帝面前,跪拜行禮,歐陽正已經不知多久沒有跪拜這位老皇帝了,這個當年的知遇伯樂,當年並肩一起意氣風發的皇帝。


  「歐陽正,我要死了。」老皇帝的語氣平和,並不激動,卻帶有濃濃的不舍,他從來不是一個視死如歸之人,但是年紀到了這裡,知得天命,無可奈何。


  歐陽正跪在地上,沒有答話,只有悲傷,老淚縱橫。這位老皇帝,是他的青春,是他的年少,是他的意氣風發,歐陽正與夏乾,情感不可謂不深。連當年那個少年探花郎,都已是白髮在頭。


  「歐陽正,江山社稷,就靠你了。」老皇帝簡單一語,面前這個歐陽正是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了解,就這麼簡單一語,泰山之重,一諾之重。


  「陛下,老臣當朔夜鞠躬,嘔心瀝血,陛下……陛下,陛下保重啊!」歐陽正喊著陛下,卻不知說什麼,說了一句保重,更是老淚縱橫不止。


  「好,有你這一語,足矣。翰兒你當多多教導,不可讓他誤入歧途。」老皇帝託付之臣,歐陽正首當其衝。


  「老臣死而後已,死而後已!」歐陽正答的話語極快,生怕老皇帝一句話說完,還沒有聽到答語就走了。


  「嗯,傳位詔書半月之前朕就親筆寫好了,在垂拱殿龍椅之上,仁德大隆的牌匾之後,朕若走了,你帶著梯子去取下來,讀與眾人聽。」老皇帝對歐陽正,十足的信任,這麼重要的事情,都讓歐陽正去做。


  君子,一輩子能得到的,大概就是別人的信任吧。追求的也大概就是別人的信任。


  歐陽正已然泣不成聲,身形佝僂在地上,連連點頭,額頭與地面發出一些響聲。


  老皇帝反倒笑了笑:「朕得你歐陽正,幸甚,朝廷有你歐陽正,幸甚。」


  老皇帝興許極為真誠說出此語,興許也還是帝王心術,在用最後的話語去綁架這位君子的忠誠。


  「老臣能遇陛下知遇,幾輩子修來的榮幸!陛下保重,陛下保重。」歐陽正話語已然沙啞。


  歐陽正心中是真感動,感動得無以復加,興許老皇帝簡單一語,概括了歐陽正的一生。興許這樣的評價,就是歐陽正苦苦追求的。


  能得這樣一句評價,勝卻了世間所有。


  老皇帝擺擺手,似乎也有眼淚幾滴,帝王無情否?難以知曉。但是老皇帝真的悲傷,臨死如何能不悲?

  歐陽正起身,慢慢後退,退到大廳,退出寢宮,雙手不斷擦拭著臉面。


  徐傑已然上前來迎,卻並未開口問什麼,只是去扶歐陽正。


  歐陽正擺手示意徐傑不必來扶,隨後一個太監走了出來,手中聖旨攤開,尖銳的聲音:「皇帝敕曰:服勤修職,故人臣靖獻之忠。增秩易名,用國家優崇之典。事關激勸,義篤始。故尚書左僕射歐陽正,於國有功,治國甚勞。隨朕起於卑,共建革新,忠義無雙,鞠躬年邁,勞苦功高,眷懷良切,特封歐陽正為帝師,激勵後人。願優遊頤養,長壽安康。欽此!」


  歐陽正已然跪拜在地,剛剛止住的淚水又一次噴涌而出,口中激動答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帝師之名,何等尊榮?但是對於歐陽正來說,又是何等責任。


  左右之人全部過來拱手致意,但是並無一人道喜,因為這種場面,也不適合道喜。


  唯有夏翰,看著歐陽正,面色難看。皇帝就皇帝,為何非要弄一個帝師出來?帝師的意思夏翰豈能不懂?這對於夏翰而言,完全是累贅與限制。


  歐陽正接過聖旨,沒有絲毫的欣喜,而是轉頭去看夏翰,眼神中是一種希望與盼望。希望這個未來的皇帝是一個良人,盼望他能是一個好皇帝。這就是歐陽正的全部責任了。


  此時的徐傑呢?在所有人都在關注眼前的寢宮之時,他卻慢慢後退,似乎沒有人發現他已經離開了。興許有人發現,比如衛二十三與衛六之人,卻沒有人在意徐傑此時的離去。


  夏銳也入了寢宮,跪在當前,戰戰兢兢。


  老皇帝召夏銳進來,卻頭都沒有偏一下,眼神都未看夏銳,口中唯有一句:「不該是你的,你不要爭。」


  就這麼冰冷冷一語,聽得夏銳身形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口中顫抖答道:「父皇,兒臣萬萬不敢有覬覦之心,萬萬不敢,萬萬不敢!」


  「出去吧,叫你弟弟妹妹們都一起進來。」老皇帝處理了最後的公事,開始處理家事了。該道別的都要道別,妻妾子女。


  人能這麼離世,是幸運。不論如何虛弱,卻還能說清楚話語。更多之人,在病痛之中,陡然昏迷,再也留不下隻言片語。


  知天命,是一種幸運。


  地上的夏銳,想站起來,卻如何也站不起來,雙腿好似沒有了一點力道,連支撐身體的力道都沒有了,最後只能跪著往後爬去。


  寢宮之內,女子的哭泣,聽得門外那些人悲傷不已。


  也有許多人原本以為老皇帝會叫他們進去單獨談上幾句,此時臉上不免有失望之色。特別是朱廷長,聽得歐陽正獲封帝師,更是失望至極。


  夏翰腳步來去不止,若不是這般不斷來去,興許他已經忍不住臉上的笑意了。夏翰大概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卻還要強忍著等候著。


  以往的夏翰,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克繼大統。此時的夏翰,最大的心愿興許是老皇帝早點咽氣,千萬不要出什麼紕漏,老皇帝萬萬不可如以往那般,忽然又康復了。


  出門而來的夏銳,蹲在地上許久,才感覺雙腿有了些力氣,才勉強能站起身來,左右看了看,尋不見徐傑。夏銳大驚失色,雙腿忽然又來了力氣,不斷在人群中走來走去,焦急非常地在人群之中尋找著徐傑的身影。


  此時的徐傑,已然越過後宮之門,來到了皇宮前面,眼前一座一座的高聳大殿。左右到處都是來來回回的金吾衛甲胄,遠處宮牆之上,一列一列的甲胄,站得筆直。


  廣場的中央,金吾衛主帥張立,一身金甲在身,親自站在那裡,左右親兵百十,來來往往的軍將無數,不斷與張立交談著。


  幾個士卒在張立身邊指點幾語,張立轉頭也看到了徐傑,連忙往這邊迎來。


  「徐都督,宮中不準任何人走動,都督可是有什麼差事?」張立語氣有幾分尊敬,這份尊敬,來自那一日牆頭上徐傑的臨危不亂與大殺四方,更是力挽狂瀾。


  徐傑也拱手一禮,答道:「有差事往垂拱殿去。」


  張立疑惑了片刻,思慮了一翻,又左右看了看麾下軍將,低頭,猶豫幾番,抬手作請:「徐都督,在下與都督帶路。」


  徐傑點點頭,隨著張立往垂拱殿去。


  到得頭前,張立親自為徐傑打開垂拱殿大門,開口說道:「都督不可久留。」


  「多謝張將軍。」徐傑點頭答了一語,邁步而入,在大殿里走了幾步之後,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向那龍椅之上的牌匾,仁德大隆。


  徐傑又左右看了看,對著空氣開口一語:「哪位在此上值,出來一見。」


  空中並無任何回答。


  徐傑轉身,看向門外,也正看到張立往裡面看來。徐傑又回頭幾步,伸手關住了大殿之門。轉身又道:「出來一見吧,老九。」


  徐傑當真聰慧,在後宮並未見到那個一輩子不能出宮的衛九,所以猜想垂拱殿中之人便是衛九。


  徐傑來此,目的是仁德大隆牌匾之後的那一物。事情到得這般地步,徐傑已然要行險,也唯有行險一途。徐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夏翰登基。


  人都是被逼出來的,事情的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徐傑已然被逼無奈。被逼到了這垂拱大殿里來了。


  之前在皇帝寢宮之處,徐傑腳步不斷往那窗戶靠近,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內容。興許聽到的還有其他人,比如衛二十三,比如衛六。


  徐傑已然管不得那麼多,甚至也管不得歐陽正。徐傑還是第一時間來到了垂拱大殿中。


  「老九,你不出來,我便不管你了。」徐傑又說一語。


  龍椅左側,陰影之中,一個身影慢慢走了出來,走到了徐傑面前,開口:「徐都督不該出現在這裡。」


  徐傑沒有多言,眼神不在衛九身上,而是抬頭看著那牌匾,開口一語:」我取一物,半個時辰奉還。「


  衛九冷冷一言:」不可!「


  」老九,我去取了。「徐傑開口一言,身形已然躍起。


  衛九稍一猶豫,刀已出鞘,凌空直往徐傑後背劈砍而去。


  徐傑卻沒有絲毫動作,依舊飛快往牌匾飛去。


  刀鋒已然在徐傑後背,空中還有言語:「徐都督,大逆不道之事,萬萬不可。」


  徐傑依舊不管不顧,依舊沒有絲毫反應,好似不知道背後的刀鋒來襲。


  徐傑的眼睛,已然看到了牌匾之後的木盒子,徐傑的手也抓到了那個長條木盒子,木盒子瞬間就被徐傑塞進了袖籠里。


  此時回頭的徐傑,看到的還是那冰冷的刀鋒,刀鋒止在半空,止在了離徐傑寸余之地。


  衛九的刀,並未劈下來。


  「半個時辰,半個時辰我就回來。」徐傑又說一言,人已落地。


  那刀就這麼跟著徐傑一起落地,就是沒有劈砍下去。


  殺徐傑,衛九似乎沒有辦法做到。


  看著徐傑往大門而去,衛九口中焦急一語:「徐都督,此乃死罪,在下要殺人的。」


  徐傑淡定把大殿之門推開,門外站的是張立,唯有張立一人,其他人顯然都被張立支開。


  張立顯然不知道這垂拱大殿里還有這麼一物,張立看著徐傑,看著徐傑身後的衛九,欲言又止。


  徐傑的腳步邁了出來,張立抬了一下手,準備阻擋徐傑,但是手抬到了一半,卻放了下來,口中問道:「不知徐都督在殿內取了何物?」


  徐傑並未作答,而是拱手一禮:「多謝張將軍。」


  話音一落,徐傑腳步已經邁起,越過了張立,張立又連忙回頭去看衛九,衛九的刀,依舊還拿在手中,腳步卻在大門門檻處止住了。


  衛九的面色焦急非常,張立也立馬焦急起來,又去看徐傑的背影,頭不斷左右轉動著,口中問道:「衛九,這……這是……?」


  衛九依舊未出大殿一步,口中答了一語:「張將軍,此事……我……怕是要死了,一家老小要死絕。」


  衛九說完詞語,長長嘆了口氣,慢慢收刀歸鞘,面若死灰。


  「老九,何出此言?」張立嚇得一個哆嗦,連忙問道。


  衛九的刀,歸入了鞘中,卻是這刀,又被他放在了地上,轉頭,看了看那大殿龍椅,一動不動。


  張立已然大驚失色,雖然不知道具體,卻也知道大事不好,連忙伸手把大門關上,然後開口大喊:「來人,快快來人,封鎖皇宮,任何人不得進出,何人違抗,斬立決!宮闈院落,也不可穿越,任何人都不可走動。」


  百十軍將士卒連忙往台階而上,來到張立身邊,有人驚慌問道:「大帥,怎麼了?」


  「莫問,按照本帥說的做,何人違令,皆斬,皆斬!」張立直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要跳出嗓子眼了。


  眾多軍將聞言,連忙轉身準備去傳令。


  卻還聽得台階上的張立又說一語:「緝事廠徐都督若是進宮,莫問莫攔。」


  所有人都回頭看了一眼張立,然後飛奔往各處傳令。


  張立站在台階之上,待得身邊又空無一人,口中喃喃說道:「徐都督,你可不能害我啊,你萬萬不可害我啊!」


  說著話語,張立已然在原地轉圈圈,口中還有話語:「知道如此,剛才,剛才就不該讓你進這大殿,徐都督啊,你可不能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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