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表外資產

  第二百三十七章表外資產


  ……


  麗貝卡·馬克沉默片刻后，語氣低沉道：「這些終究只是郭先生個人的猜測而已…!」


  「不是猜測，而是預估，是建立在事實依據上的預估！」郭守雲打斷道，「馬克女士，我素來敬佩你在事業上的努力和頑強，一個女人在美國能源行業中取得您現在地位的，幾乎稱得上鳳毛麟角。我不相信精明強幹如您，會看不出安然現在的形式有多危險。」


  頓了一下后，郭守雲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或者您打算，等安然困境公之於眾，傑弗里·吉林引咎辭職的時候，再取而代之！」


  麗貝卡·馬克身體一顫，瞳孔瞬間緊縮起來。見她如此，郭守雲知道自己猜對了。事實上，越是能力出眾且自負的人，內心越是驕傲。當初憑藉一己之力，把安然國際從只有大貓小貓兩三隻的小部門，打造成擁有上百億美元資產的國際能源巨頭，麗貝卡·馬克的才情和毅力可見一斑。


  在她得到美國商界上下一致的稱讚，距離安然COO寶座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卻被公司董事會無情的拋棄，並被競爭對手傑弗里·吉林毫不留情的發配到英國，接手又是近乎於一窮二白的『水業務』。


  近似於羞辱的被趕出安然的權力中心休斯頓后，驕傲的麗貝卡·馬克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報復，她要向世人證明：當初安然董事會拒絕讓她擔任安然COO是他們所犯下的嚴重失誤。


  而證明最好方式就是替代傑弗里·吉林，力挽狂瀾拯救安然。


  如果一切如麗貝卡·馬克所想的那樣，那麼她將像拯救通用電氣的傑克·韋爾奇，挽英特爾於倒懸的安迪·葛洛夫一樣，成為商界傳奇，永遠受到世人尊敬！這也是麗貝卡·馬克對自己的最高要求，甚至是她的理想。


  「馬克女士，我想您應該明白一件事：讓一群掌握權力的人承認自己所犯下的錯誤，有時候甚至比讓他們放棄自己的財富還要艱難！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即便最後傑弗里·吉林被趕出安然，那麼安然董事會也絕不會再把你請回來擔任那個職位！他們絕對會從外界另聘一個職業經理人，對公司進行全方位的改革。不巧的是，作為阿祖里科斯水務公司的CEO，卻始終無法改變公司經營困境的您，將步入傑弗里·吉林的後塵。」


  「我有足夠的把握扭轉阿祖里科斯的困境，但傑弗里·吉林為首的安然管理層，只知道把公司的資產證券化，然後繼續融資推高安然的股價，卻絲毫不在公司經營上投入一分錢。否則，阿祖里科斯有何至於淪落到現在近乎於破產的地步！」麗貝卡·馬克怒道。


  「安然的命運在從實體公司轉變成近似於投行的能源貿易類公司，並採用『公允價值計演算法』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公允價值讓安然永遠只關注賬面資產，用金融投機和股市來獲得收入，卻從來不去辛苦的經營實業，從而獲取持續的利潤。所以，當一家實業公司卻像投行那樣經營的時候，能有什麼好下場？」


  看著言之鑿鑿的郭守雲，麗貝卡·馬克思索片刻后道：「所以你認為安然已經無法挽救了嗎？」


  「這個問題您比我更清楚，只是對安然的期待值讓您一直不願意相信而已！」話落，郭守雲伸出手。旁邊的威爾·哈靈頓連忙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了郭守雲手裡。


  接過來看了兩眼，確實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后，郭守雲轉手放到了麗貝卡·馬克面前。


  「這是我們搜集的一些安然虧損的數據，因為時間有限，再加上我們無法接觸到安然的核心財務機密，所以針對她旗下3000個財務實體，我們只統計了大約三分之二。只是這三分之二暴露出來的負債總額就已經達到250億美元。對比安然登記的720億美元的資產，總負債率已經達到了34.7%。我相信這個數字絕不是安然負債的全部，更龐大的表外資產負債，數目要更驚人。」


  提到表外資產，這裡簡單介紹一下表外資產是如何形成的。以安然為例，她剛建成了一家發電廠，結果這家發電廠因為種種原因並沒有帶來期待中的盈利，反而出現了重大虧損。那麼，怎麼把這種虧損轉移，不讓它出現在資產負債表中，從而影響公司的股價呢？

  普遍的做法是：成立一家獨立於安然之外的財務實體。這個財務實體代表安然跟金融機構，比如高盛、摩根、花旗等談判，從這些金融機構借入高息貸款，然後用這筆貸款，以高於市場價值的價格買入安然旗下虧損的電廠。這樣一來，安然的賬面上登記的是一筆盈利，虧損的電廠則成功的轉移到了這個財務實體旗下。


  賬面盈利的安然，資產負債表自然也非常乾淨，並受到並不知情的投資機構和投資人的青睞，股價進一步提高。股價提升后，安然就開始拆股、發行企業債等回籠資金。再用從資本市場上回籠的資金來購買那個虧損的財務實體的股份。然後這個財務實體再把錢還給金融機構。


  這一圈轉下來，虧損的電廠仍然在虧損，它也仍然屬於安然，但安然和金融機構都賺了大錢，只有不知情的其它投資機構和投資人發生了無形的虧損。在九十年代美國牛市的時候，這是安然最常用的辦法。但等到牛市轉熊，投資人變得謹慎后，安然這個掩耳盜鈴的手段就玩不下去了。


  「馬克女士，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安然所謂的720億資產是個什麼情況。除了北部天然氣管道、英國提賽德項目等少數之外，安然旗下還有多少是能夠產生正常盈利的項目？反而虧損的項目我倒是能說出一大堆，其中包括您引以為豪的印度達博爾項目！」


  麗貝卡·馬克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印度達博爾電廠，計劃投資30億美元，實際投資九億美元建設完成的2015兆瓦的超巨型發電廠一期工程，現如今還是屹立在馬哈拉施特拉邦達博爾山丘上的現代化鋼鐵廢墟，沒有為安然產生一毛錢的營收。這是她領導安然國際旗下最大的醜聞，也只她邁入安然頂級領導層最大的絆腳石。


  無意於奚落麗貝卡·馬克的郭守雲，眼見在達到效果后，便話鋒一轉，「我知道，安然國際的失誤在於安然的『公允價值計演算法』，漏洞百出的風險管理體制，以及急功近利的市場化心態。但正是因為這些，安然旗下真正有價值的資產已經不足300億美元。在已經嚴重資不抵債的情況下，除非進行根本性的變革，並注入上百億美元的資金，否則沒有任何人能夠為挽救安然!」


  看著手裡的資料，聽著郭守雲有理有據的反駁，麗貝卡·馬克一時變得沉默下來。良久之後，她才緩緩道：「那你找我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僅僅是讓我放棄執掌安然的念頭？」


  「我想得到馬克女士手裡掌握的安然財務造假的證據！」郭守雲一字一句道。


  「我又能得到什麼？」


  麗貝卡·馬克平靜道。


  「3000萬美元的現金。或者一個機會！」


  「機會？」


  「沒錯!未來三年，泛太平洋集團要在美國西部各州興建4~7個，總裝機容量超過6000兆瓦的發電廠。我可以給你其中一個項目經營管理權，如果你做得好，你會得到晉陞，並成為泛太平洋能源集團高級副總裁負責開拓華夏市場。」


  注意到麗貝卡·馬克微微一皺眉，但郭守雲並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我知道你的想法，不過我不是肯尼斯·李和傑弗里·吉林，拿一個空殼部門糊弄你。華夏市場，是我本人最重視的市場，與美國並列。未來五到十年內，公司將投資50億美元，甚至更多來開拓華夏電力市場！」


  緊緊的盯著對面男人的眼神，片刻之後沒有在其中看到絲毫躲閃和遲疑的麗貝卡·馬克，語氣中透著懷疑道：「先不說華夏投資，單是6000兆瓦的發電項目，你知道要投資多少錢嗎？」


  「當然!按照現在的價格，建成6000兆瓦的發電廠需要大約90億美元的資金！」


  「現在承擔著每月6億多美元虧損，而且隨著同行業併購，虧損額持續擴大的泛太平洋能源集團，能拿得出這麼龐大的資金？」


  郭守雲淡淡一笑，「這就是我來找馬克女士的原因，只有您手裡的證據，才能讓傑弗里·吉林放棄對加州能源市場的操控！這樣一來，巨額的損失自然也就不存在了。省下來的資金無論是擴充集團的業務，還是彌補損失，都綽綽有餘。」


  看著眼前始終表現的非常自信的男人，麗貝卡·馬克一直板著的臉上，露出一絲略有些生硬的微笑，「外界傳聞郭先生親自管理的雷霆基金憑藉阿根廷債務危機賺了一大筆錢，我能知道這筆錢的具體數目嗎？」


  「很抱歉，這是公司的機密!」


  「意料之中的答案！」點了點頭后，麗貝卡·馬克忽然道，「很榮幸能夠跟郭先生聊天，時間不早，我就先告辭了！」


  郭守雲皺了皺眉，對方的突然告別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不願意在談判中落入下風的他並沒有阻攔。


  簡單跟對方握了握手后，凝視著眼前的精明幹練的女人，緩緩道：「我手裡掌握的資金足以扭轉安然現在的困局。所以，馬克女士回去后還是認真考慮一下我剛才的提議為好！」


  臉色未變的麗貝卡·馬克點了點頭，顯然郭守雲最後那句話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不過，她並沒有再多問什麼，道了聲『再見』后，在郭守雲的相送下離開了咖啡館。


  「老闆，您覺得她會答應我們的要求嗎？」威爾·哈靈頓看著遠去的車影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我相信她會做出正確的選擇!」頓了一下后，郭守雲拍了一下威爾·哈靈頓的胳膊，「走吧，我請你吃午飯！」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中餐館！」


  「那接下來你開車!」


  「好啊！」


  兩人聊著天，也隨即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