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打聽
堂屋裡點了兩支蠟燭,燭光昏暗,灶堂里亮堂堂的,火光跳動,瞧著特別的溫馨。
屋裡一點也不冷,有食物的氣息,很有家的味道。
大飯桌已經撤了下去,杜河清和楊崢用小圓桌吃飯。翁婿二人就著幾樣下酒菜,一邊喝一邊吃,氣氛倒也不錯。
天太冷,時間也太晚了,杜河清留楊崢在家裡住。
雖然有點不合規矩,但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楊崢忙前忙后了一天,晚上吃完飯天都黑透了,這個時候他就是想走,杜家眾人也不可能讓他走了。
「楊崢,這裡也沒有別人,你跟我說句實話,你義父到底是幹什麼的?」杜河清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了這麼一句,他也不喝酒了,也不夾菜了,眼睛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楊崢,生怕眨眼的工夫,就錯過了楊崢臉上的真實反應似的。
楊崢暗笑,面上不動聲色,他給自己夾了一口菜,吃完了才道:「我義父是帶兵的!」
「廢話,我還能不知道這個?」杜河清把身子坐直了,正色地道:「我問這個,也不是圖啥!我跟你嬸子,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從來沒妄想過啥大富大貴的。」
楊崢剛想說什麼,杜河清就做了一個打斷的手勢,「你聽我把話說完。」
楊崢只好正襟危坐,聽老丈人訓話。
「哎呀~」杜河清先是打了個唉聲,隨後才道:「跟你說實話,我和你嬸子,是真心想多留玉娘幾年!但是你祖母說了,你跟康子是同年的,康子都當爹了,你還沒成親呢,要是再讓玉娘晚嫁,對不住你。」
楊崢沒吱聲,但是心裡還是有些感動的。
「我和你嬸子琢磨了一下,也是這個道理。你現在一個人過日子,身邊沒有人照顧也不行!為了玉娘,你不走鏢了,還託了你義父進軍營當教頭,這些,我和你嬸子都領情。」
「你義父那個人,瞧著就不像一般人,當初我們想簡單了,覺得你義父雖然是朝廷的人,但不一定是多大的官,心裡雖然不安,但是總還有些底的。今天見過你義父以後,這種底也掉得差不多了。」
杜河清笑了笑,略顯心虛。他拿起酒杯給楊崢倒滿酒,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舉杯和楊崢碰了一下,才道:「所以啊,這才想問你一聲,想著不管咋地,我和你嬸子心裡得有點數啊!」
這是他和劉氏商量的結果。
楊崢的義父,看起來就絕非是一般的人,離他們太遠太遠了。要是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們心裡不踏實啊!
「之前你說託了你義父在駐軍營里找了當教頭的差事,我還想呢!一般的小吏,哪有這樣的本事?」杜河清雖然不懂那些官吏的事兒,但也知道就算是縣太爺,也沒有能耐把手往軍營裡面伸。當些武官,脾氣都直犟著呢,根本不是誰想安排就能安排的了的。
楊崢明白他的意思,便道:「這事兒倒也不是不能說,本來也沒想瞞著您,是我怕你和嬸子……」嚇壞了。
楊崢沒把話說完,但是杜河清卻是聽明白了,人家是怕嚇著他們呢!
這樣說來,楊崢的義父,只怕來頭真不小啊!
杜河清有些忐忑不安了,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才道:「我們倒是無所謂,別說只是你的義父,就是他是你的親爹,我們也沒有想過沾借什麼光的。」
大概是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太生硬了,他又連忙道:「就是怕,怕玉娘嫁過去,不適應,受委屈。我和你嬸子,就這麼一個閨女,也不圖她能攀得什麼高枝,只要你們小兩口將來能和和美美的,我們就知足了。」
楊崢就道:「叔,嬸的心意,我是知曉的。以玉娘的品貌,就算嫁個狀元也使得,嫁給我,卻實是委屈她了。」
杜河清把眼睛一瞪,「你想什麼呢?我生的閨女,我還不曉得?嫁狀元,做夢呢?」
楊崢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你也別跟我東拉西扯的,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能不能跟我交個底。」杜河清的臉有點苦,「我這心啊,七上八下的!我連覺都睡不著啊!」越想越覺得,楊崢的義父不是凡人,他要是真是位高權重之人,那以後他們家行事,玉娘行事,怕更要小心仔細些。
楊崢湊過去道:「叔,你確定我告訴你以後,你能睡得著?」
杜河清頗為無奈,這麼玩就沒意思了不是!
楊崢忍不住笑了笑,未來老丈人現在跟個孩子似的,怎麼破?
不過,想想他的身份,想想洛鎮行的身份,又想到關竅牽連,就動了把實話告訴他的心思。
「叔,我告訴你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包括祖母和嬸子,行不行?」
杜河清稍微琢磨了一下,試探道:「你的意思是,玉娘知道?」
「叔,玉娘的心性,您應該知道吧!她能擔事,告訴她是沒事的。」
杜河清臉色凝重起來,看來楊崢的義父,果真不凡啊!
「行,我答應了,你說吧!」
楊崢沒說話,只是用手指沾了酒,在桌子上寫了三個字。
杜河清一開始沒看明白,後來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珠子像是要瞪出來了似的,緊緊的盯著桌面上那三個字!
該不會是他眼花了吧?
楊崢淡定的將桌面上的字擦去。
杜河清這才反應過來,低聲問了一句:「真的啊?」
楊崢點了點頭。
杜河清呆了片刻才道:「我的天……」說完又覺得自己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不禁吞了吞口水,一副很後悔的樣子。
楊崢就道:「叔,您這是咋了?」他心裡明鏡似的,知道杜河清心裡不踏實!這也正常,換了他,他也不踏實。
杜河清臉上明晃晃寫著一言難盡四個字,「你怎麼不早說呢?」
「您沒必要這樣,我義父常年駐守邊關,幾乎不回京!再說他就算回來了,我和玉娘住在五岩鎮,離他也遠著呢!再說了,您和嬸子不是也說了嘛,他只是義父,又不是親生的,沒事的。」
杜河清表情訕訕的,「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可是人家那身份,真是他們登梯子都夠不著邊的啊!冷不丁的成了鎮北侯的親家,他這心裡,怎麼就這麼不踏實呢!
「好了,叔,您放心就是,沒有人能欺負玉娘的。」
杜河清知道事以至此,他就算反對也沒有用了!況且鎮北侯身份雖高,但是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沒有表現出一點的架子和不屑,不管人家是為了誰,那可是堂堂鎮北侯啊!
「楊崢……」
「叔,您能不能換個叫法?我怎麼覺得您跟我這麼生分呢?」
杜河清愣了一下,見楊崢一本正經的不像是在開玩笑,就問道:「那我叫你啥?」
「跟喊大哥一樣啊!您看你和嬸子,還有祖母,都管大哥叫康子,那也可以叫我崢子嘛!」
馬上就是一家人了,還叫名字,確實顯得有點見外了。
「行,那我以後啊,就叫你崢子。」楊崢沒有小名,不然的話,老丈人叫女婿小名,也是正合適。
「哎!」楊崢答應得可痛快了,這是老丈人認可他了,他能不高興嗎?
「崢子,你義父,當真沒有子嗣?」這事兒在民間傳得很兇,幾乎人人都知道。杜河清這會兒有了好奇心,自然是要問上一問的。
楊崢點了點頭,「傳言不虛。我義父,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
「啊?」這事兒竟然是真的啊!?
不是說大戶人家一定要有兒子的嗎?正妻生不出來,不是還有妾室嗎?
杜河清是個大老爺們,雖然好奇,但是怎麼樣也不會問出來的。
楊崢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當下悄聲道:「我義父,只有兩位姨娘,都是義母過世以後,從義母的陪嫁丫鬟里挑的,為的是把珍珍郡主帶大。」
「哦!」杜河清恍然大悟,隨即又佩服起洛鎮行的為人來!
侯爺可真是不容易啊!一輩子駐守邊關,殺賊衛國,到頭來,連個兒子都沒有,也難怪認了那麼多義子。
「崢子,我聽他們喊你五爺,你是侯爺的第五個兒子?」
楊崢道:「是,侯爺有十幾位義子,我排行老五,所以叔,您真不用太擔心,這麼多乾兒子,他哪能看得過來?」
杜河清點了點頭,覺得楊崢這話非常有道理。
爺倆又喝了一會兒酒,略微收拾一下,就各自歇息了。
劉氏一直在等杜河清回來,見到人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麼樣,問出來沒有?」
「問啥啊?」
「哎,你這人,不會喝了一點酒,把正事忘了吧?」劉氏之前和杜河清商量過,覺得楊崢義父身份的事,還是問清楚了好,所以才有了今天杜河清和楊崢單獨喝酒一事。
「沒忘,沒忘。」杜河清鑽到被窩裡,道:「記著呢!」
「那問出來沒有啊?」
杜河清眨巴眨巴眼睛,裝作思考的梯子,「我想想啊!那是個什麼官兒來滴,我給忘了……」
「你這人,你真是……」劉氏氣得狠狠的捶了他一下,「你這是要氣死我。」
「你小點聲,小點聲!」杜河清看了一眼六子,見兒子扁著小嘴睡得香,這才道:「我是個大老粗,那官位那麼繞口,我哪兒記得住啊!不過崢子說了,他義父就是個掌管百十來號人的小官,是個練武的。」
劉氏氣呼呼地翻了個身,「這還不跟沒問一樣?」
「那怎麼能一樣呢?你說咱們為啥問這事兒,還不是怕玉娘將來受委屈,怕人家高門大戶的瞧不上咱們嗎?現在知道他就是個小官,不會對咱們閨女橫挑鼻子,豎挑眼睛的,那咱們也就放心了不是?你管人家當的到底是什麼官兒呢!難不成,你還想出去炫耀,讓街坊鄰居都知道這事兒不成?」
「怎麼可能!」劉氏又翻了一個身,「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真有意思,以為我是張映月呢?」
細想想,自個男人說的話也挺有道理的!管他是什麼官兒呢!
「崢子也說了,那就是他義父,管不著他!親家常年在軍營,幾乎不回家的。」
這樣一說,就更好了。
劉氏就道:「那行吧,饒了你了。」劉氏心中的大石落地,安然睡去。
杜河清看了一眼沒心沒肺的媳婦,幾乎睜著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楊崢早早的起身,先是把院子里要用的柴都劈了,緊接著去了後山。
杜玉娘起來做早飯的時候,楊崢已經拎著兩隻兔子進院了。
「你去山上打獵了?」
楊崢看著自家小姑娘,心裡的喜悅就要漫出來了,一想到再有兩個多月,這個像朵花兒似的小姑娘就是自己媳婦了,他的心跳得就更厲害了。
「之前在山上下的套子,段大哥無肉不歡,之前的臘肉吃沒了,就在山上下了套子。」
杜玉娘歡喜地道:「那好,中午做辣子兔丁,你吃完中飯再走。」
「好!」楊崢道:「我去把兔子收拾了。」
杜玉娘也不跟他爭,「熱水燒好了,有都是。」
楊崢找個背靜的地方殺兔子去了。
早上有饅頭和粥,還有雞蛋羹,拌的小鹹菜。
杜家人吃完了早飯,各司其職,準備起杜小枝和杜小碗的走時帶的東西來。
姐倆過完初五要回水渠縣,所以李氏張羅著要給她們準備一些吃的用的東西。劉氏一點兒不反對,想得比李氏還細緻,拿起東西來那叫一個大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拿別人家的東西送人情呢!
杜小枝和杜小碗別提多感激了,也漸漸明白了,為什麼大伯母嫁過來這麼多年,祖母處處維護她,說她的好話。跟大伯母比起來,她們的親娘,簡直……
唉,不提也罷了。
中午杜玉娘做了六個菜,楊崢打來的野兔變成了辣子兔丁,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頓。
吃過了午飯,楊崢就要走了,杜安康要給楊崢套馬車,卻方才得知,這輛馬車是楊崢送給杜家的,連同之前那一馬車的年貨,都算是年禮。